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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祸水红颜11 ...

  •   天牢——

      昏暗的烛光明灭,腥味、汗臭味和尸体腐烂的味道夹杂在一起,组成了浑浊的空气。几堆枯黄的干草随意地铺在地上,细细一看,不少上面还粘着红褐色的、凝固的血迹。

      整个牢房阴暗不见天日,像怪物的血盆大口,黑漆漆的令人生畏。身后的侍卫粗鲁地骂了句,将萧亦珝推进牢房,“啪嗒”一声上了锁。

      萧亦珝看了他一眼,冷意几乎凝成实质,眸光有如凛冽寒霜,终年不化。

      侍卫莫名颤了颤,想骂什么,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吐不出一个脏污的字眼。这才想起萧亦珝国师的身份,不由一阵后怕,狼狈地跑了。

      作为刚刚那一推的回报,萧亦珝给他下了点精神暗示。虽不致命,可接连一个月的噩梦是少不了的。

      从容的掀开衣摆,萧亦珝席地而坐,神情泰然自若,明明身处污秽之地,一举一动却仍带着优雅与神圣。

      没有即将赴死的绝望和悲凉,恰恰相反,他此刻由衷地感到愉悦。

      慕容易寒为瞒住“帝非帝”一事费尽心机,但纸包不住火,朝中大臣虽有贪生怕死之辈,更有不惧强权之人。再加上萧亦珝和慕容泽的推波助澜,此事一夜之间竟传遍整个天元国。

      恐怕连三岁稚儿都知道如今的皇帝不是明君,惹怒上天还不愿悔改,反而加害爱民如子的国师。

      这彻底激起了民愤。

      许多百姓日日在皇宫前闹事。起初慕容易寒下令将几个带头作乱者杖毙,以为如此能遏制他们的嚣张气焰,谁料他们越挫越勇,给皇宫的守卫增添了不少压力。

      天元国是传统的小农经济,天时地利人和无一可缺,而其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天时。因此百姓崇敬、畏惧、讨好上天,期盼每年风调雨顺,自己能过上更好的日子。

      可现在慕容易寒得罪上天,无异于将他们美好的希冀尽数打破,怎能不引起人怨?若非慕容易笙身处皇宫,有层层禁军保护,怕是早就被愤怒的百姓生撕了!

      说起来,萧亦珝还要感谢岚芜。岚芜担任国师后,当真是以天下苍生为己任,赢得了极高的威望与尊敬。不像慕容易寒,整日忙着排除异己、陷害忠良,为百姓做过的好事却屈指可数,无怪乎百姓不认可他。

      除了来自百姓的压力,不少大臣也在朝堂上给慕容易寒施压。每日的奏折,十封有九封在给国师求情,先是细数国师功绩,末了暗暗谴责皇帝的小肚鸡肠;甚至有老臣当堂痛骂慕容易寒“构陷无辜”、“不配为帝”,公然表示自己要告老还乡,不愿与他同流合污。

      慕容易寒气到发疯,却什么都不能做。他的帝位已经岌岌可危,此刻若做些什么,一不小心就会成为某些事情的导火索。

      他赌不起,只能将怒气憋在心底,等到合适的时机再发泄出来,于是陆冷凰和慕容易笙这对“有情人”就悲催了。

      那日两人好事被撞破后,慕容易寒毁掉了慕容易笙作为一个男人的尊严,并将他关押于皇宫密地,日夜折辱,对外谎称慕容易笙暴毙。

      而对陆冷凰,他完全失去了耐心,先是打掉其腹中孽种,然后命人押着她观赏慕容易笙的惨状,逼她交出火、药配方。

      陆冷凰小产后本就虚弱,又被他恐吓,变得疯疯癫癫,像得了癔症一般,问起配方来一问三不知。任凭慕容易寒手段再狠,也难从她嘴里撬出半个字。

      得不到配方,又沦落到四面楚歌的境地,连日来发生的种种几乎将慕容易寒脆弱的神经压垮。

      这已经是今儿的第四个了。

      站在紫霄殿前的李公公挥了挥拂尘,眼中闪过一丝怜悯,示意侍卫将小太监的尸体拖下去。

      皇上最近越来越暴躁易怒,他们这种贴身伺候的阉人,吃力不讨好,被罚板子只是小事,一不小心丢了性命也是常有的。

      就像这小太监,不过脚步声重了些,竟叫活生生杖毙了。

      李公公不免生出一股兔死狐悲的凄凉,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呢......

      在这样的情况下,转眼就到了处斩之日。

      萧亦珝仍然保持着淡定的心态,甚至反过来安慰负责照看他的狱卒。

      那狱卒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如同死了爹娘般嚎啕大哭,弄得萧亦珝哭笑不得,心底却未免有些嘲讽。

      岚芜的一生,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杀他的是慕容易寒和陆冷凰,可让他心灰意冷的是他为之奉献一切的百姓。

      当他被下狱时,当他被污蔑时,当他被施以火刑时,曾受过他恩惠的百姓,在哪儿?

      他们在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岚芜,把菜叶、鸡蛋毫不犹豫地扔到他脸上,戳着他的脊梁骨指指点点,浑然忘却真正救苦救难的并非所谓的上天,而是自己面前那个狼狈不堪的人。

      所以啊!人心是最反复无常的东西。

      只需要一点点的花言巧语,就能把这些愚蠢的人彻底扭转,他们的无知和自以为是将会成为比刀剑更伤人的利器,狠狠捅进好人的心脏,取悦恶人的嘴脸。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大概就是如此。

      何况,狱卒这一场可谓白哭了。

      除非不想要皇位,否则慕容易寒绝对不可能杀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午时三刻收回成命,给百姓营造一个悔改的形象。

      萧亦珝正是清楚地知道这点,所以有恃无恐。

      “走吧!”干脆利落地起身,拍拍长袍上的尘土,萧亦珝跨出了牢房。

      在牢房里寂寞了三天,该出去收点利息了。

      行刑地点在京城最东部的岭阳门,地属东街,是个闹市。萧亦珝的囚车一路从北门过来,沿路跟随的百姓约莫有上万。

      尽管负责押送囚车的护卫有一百多人,还是挡不住层层人海。百姓就像疯了一样,拼命地往囚车靠拢,护卫用刀剑威胁不管用,又不敢真的随意打杀平民,心里有苦难言。

      就在一行人寸步难行之际,囚笼中的人突然发声:“安静。”

      声音并不大,可柔和的如同春风,仿佛能拂去每个人心中的暴戾。几个闹得最凶的百姓,竟然乖乖安静下来,无一人多言。

      “谢谢大家对岚芜的厚待,”年轻的国师戴着镣铐,缓缓起身,分别朝四面鞠了一躬,“但岚芜犯下大错,死不足惜,请大家莫要违抗皇命,否则岚芜便是错上加错了。”

      周围的百姓见此更加义愤填膺。

      “大人,你犯了什么错,分明是那狗皇帝陷害你!”一人立即反驳道。

      此人萧亦珝认得,其妹几年前被一纨绔子弟凌辱乃至自尽,他申冤无门,是岚芜为他讨回了公道。

      “就是啊,大人!”又有一人附和。

      此人他也认得,岚芜曾多次看望他病重的老母,遍寻神医为其母诊治。

      “大人,且让我等救你出去!”这是岚芜一手提拔上来的侍卫。

      “是啊......”

      “大人......”

      百姓的恳求声此起彼伏,护卫队队长额上却冒出了冷汗。

      然而萧亦珝只是笑着摆摆手,语气平和:“不必了,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岚芜命中该当有此一劫。”

      “大人!”

      还有人想说什么,却见他将食指置于唇边:“不必多言,也请大家不要为难这些护卫,他们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大人啊!”

      眼见国师临死还如此慈悲,不少人默默哭了起来,悲怆的氛围感染了整个队伍。

      眼看着被国师大人两三句话安抚下来的百姓,护卫队队长吁了口气,嗓子口悬着的心总算回到了胸腔。

      多亏国师大人积极配合,不然他们完不成任务,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可他们却要亲手将他送往刑场,无异于恩将仇报。

      苦笑一声,背着满满的负罪感,护卫队队长仍下令前行。

      到达刑场时,皇帝、诸位大臣包括摄政王都已在上座。

      萧亦珝虽为阶下囚,行礼依旧不跪拜。

      百姓们跪是跪了,可本该声如洪钟的那句“吾皇万岁万万岁”却像被吞进了嘴巴,分贝小的可怜。

      慕容易寒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用力握紧了座椅的把手才没有当众失态。好家伙,一个个真是反了天了!

      强压怒火,他戏还是要做足。待到午时三刻,慕容易寒本该扔下火签,谁料他竟让李公公宣读了两份诏书。

      第一份是一封罪己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自荣登大宝,于五湖四海无功,于天下社稷无益,今受评判,想来不禁黯然泣下。吾生二十有七,过去种种如恍然一梦,时至今日仍一事无成,实在愧对己心,愧对先皇,愧对列祖列宗,愧对苍生黎庶,遂痛写罪己书,恳求上天勿以朕之过,罚民之罪。”

      第二份则是一封赦免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国师岚芜,于江山有功,于黎元有益,朕不应断章取义,听信谗言,构陷忠臣。幸未铸成大错,否则朕悔之晚矣。故今特赦国师无罪,赏——

      玉如意一柄,翡翠蓝纹珐琅彩瓷器一个,红玛瑙腰坠两串,玛比珠两串,良田一百亩,黄金千两,以慰国师之心。

      钦此!”

      台下的百姓本来准备拼死救下国师,听了这两份诏书,个个都呆若木鸡,一时间竟没能反应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罪己书里那句“不禁......愧对己心”和“遂痛写罪己书”出自汉武帝的罪己书,其他是自己编的,如果有重合肯定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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