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墨铅华》沈柯柯

1、雪初霁1

　　莫城的冬景是安静的，也许是因为在边陲，冬夜里下的雪，原模原样的可保持一天。
　　我的记忆就停止在这里，在我印象中，没有父母，没有玩伴，没有童年，最初的回忆，就是一场雪，一场很大很大的雪，可以将一切掩盖的雪。
　　落月国与天罡国的交界隔着一道高山，是极难攀越，但若绕远些，从莫城关使车经过一片山林，两三日的功夫，也就到了县安（天罡国）。
　　据师傅说，我是在两国交界的森林中被他捡到的，醒来时，就是这个模样了，哦，忘了说，我的左脸有一道疤，从眉间到耳垂下，十分狰狞，师傅常常看着戴面具的我道。
　　[唉，娶不到媳妇喽。]
　　而我，常常是捧着新晒好的药草，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其实这对于这个伤疤，我本没什么感觉，左右我是看不到的，吓得只能是旁人，再讲，谅那横亘五国的采花贼清风看到我这幅容貌，也不得不软了手，如此想来，我是赚了，我不用提心是否会被人采了花，也不用担心是否会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左右不是一本亏本生意。
　　今早师傅出去治病去了，警告了我几句，刚好我忙着晒药，模糊间没听个大概，胡乱的应了几声，想着即使来人，我也是可以应付的，后来我仔细回想，原来那是让我小心贼人！
　　[壮士，你来求医，我来治病，何苦，刀剑……相向。]
　　此时正有一把剑抵在我的颈上，冷嗖嗖的，冷的我一阵寒颤，那人一手持剑，一手半怀着一个血人，嗯，说是血人言过其实，不过是腹间被捅了几剑，洇湿了衣服，软趴趴的被那人搂着，不知生死。
　　我自然是没见过这样的阵仗，边陲之地，人烟稀少，除了头疼脑热，风寒装蒜，哪里出过什么动刀枪的事情。
　　我边回想着有什么暂时止血的法子，边把手中的药篓慢慢的放在一旁。
　　[壮士，天寒，你习武，自然身强体壮没感觉，但您怀中的病患定是受不了的，不如，您把剑收了，我带您到屋里治病，如何？]
　　那人打量了我一番，放下了手中的剑，颈间没了要人命的东西，我终是舒了口气。
　　我家医馆没治过大病，所以没有闲置的屋子，本着尊师重道的原则，不得已将那人领到我的屋子里。
　　壮士轻轻地将怀里的美人放到我床上，我慢慢地挪到美人身边，撕开跟血粘在一起的衣服，美人哼了几声，这不得让我提防着壮士，生怕他因为床上美人痛吟砍我一剑，壮士似乎没时间理我，双手握着美人的手，眉间紧锁。
　　[壮士，我要敞开她的衣服了。]
　　壮士没吭声。
　　[壮士，你要不要回避一下。]
　　壮士的手抖了一下。
　　[壮士……]
　　壮士的剑出鞘了。
　　我识趣的闭了口，扯开了美人的衣服，果然，几个血窟窿冒着血，小腹还算精壮，但这姑娘似乎是个平胸啊，又端详了几分，我似乎明白了什么，偷偷瞄了一眼美人的脸，英气不足，秀美有余，仔细看看，确然是男人的脸。
　　壮士情深默默的眼神让我一阵恶寒，手一抖，血窟窿冒的血更多了几分，有几滴洇到了我的被子上。
　　我的被子，是刚换的啊！
　　我偷瞄了一眼壮士的神情，剑好好的收在鞘里，壮着胆子道。
　　[壮士，我去拿药，你不介意吧。]
　　壮士看了一眼床上的美娇男，点了点头，拿出匕首，随着我一起出去了。
　　师傅还没回来，也没有病患，我很顺利的到了大堂，来到药柜前，抓了药，不敢半分停留，回到了屋子里，顺利得让我想哭。
　　我不惧寒，所以屋里没生火，但那美娇男双唇已冻得发紫，我按住了壮士拉被子的手，指了指角落里的火盆。
　　我学艺不精，只简单的上了些止血的外伤药，壮士似乎没干过什么粗活，生个火就把屋子里弄得乌烟瘴气的，我怕床上的人因咳嗽破了伤口，将壮士哄了出去，这一次，我感受到了一位来自医者独有的自信。
　　一切安排妥当，我不忍看到壮士痴情的目光，隔着窗户，道。
　　[小生还有个师傅，今儿出门去了，一会儿回来，你不要失手捅了他。]
　　壮士没吭声，我不放心又多加了几句。
　　[我师傅胆子很小的，年纪又大了，受不的惊吓，他的伤很重，等我师傅回来再看看罢。]
　　壮士拔刀了，声音清脆，听的我一阵恶寒。
　　我撇撇嘴，暗道没见过如此忘恩负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