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花之路》南柯郡主

3、03

　　楚河舟很久都没有回来。可莫默也没有等他。还没他打完电话，她就从篝火边跑掉了。孤单单躺在小旅馆的床上，莫默脑海中反反复复只是两个断句。

　　——阿凝。

　　——你想要回来了吗？

　　这两个声音越来越大，几乎将幽暗的虚空也要填满，震得莫默内心一片惶惶。

　　她要回来啦。

　　楚河舟一直在等的那个她。

　　莫默知道薛凝，她是楚河舟的前女友，客栈招牌上的等待全是为了她。在遇到楚河舟的那个夏天，楚河舟就对她谈起过薛凝。

　　——我和阿凝的故事其实很恶俗。我们一块到这儿来，然后她走了。

　　当时的楚河舟是微醺的，就着坛子喝青稞酒的姿势如一个古代的侠客。莫默在他旁边吐了吐舌头。

　　——没想到大叔还是个专情的人。大婶很漂亮吧？

　　楚河舟听到这声大婶不由失笑，轻轻揉了揉莫默的脑袋。

　　——阿凝年轻时的性子是很像你的，所以和你在一起总让我想起她。年轻真好。

　　十八岁的莫默很不满地叫。

　　——大叔啊，你不过比我大上五岁，怎么就这样老气横秋的？你既然这么放不下大婶，为什么不对她说，为什么不去找她？

　　当时的楚河舟只是笑，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看个孩子。而莫默也再没问过楚河舟这个问题。因为她渐渐理解了这个只比自己大五岁的年轻人，因为她渐渐胆怯得像是也染上了那份暮气。

　　如果已知没有结局，会不会干脆不要开始，才能保留那份最初的默契和想念？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莫名的，莫默又想起那托名活佛的著名情诗来。或许这就是楚河舟的心理，他那样一开始就告诉了她自己的往事，不过是为了将她可能出口的话挡在耳外——可她却明明白白与他相见了，虽未相恋，却始终难逃相思。

　　她自认不能与一个虚无的人争夺楚河舟的等等等等，却不能阻止自己不去想他。静静想着楚河舟的模样，莫默小心地给他发了一条信息：大叔啊，大婶要回来了吗？

　　楚河舟的回复很简单：没有。

　　短短的两个字显然很不开心，莫默的心沉下来。思来想去，她又发了一条信息：大叔，明天我就要走啦。

　　很快楚河舟的信息就来了：嗯，一路顺风。

　　大叔，以后我要是很少回来，你会想我吗？

　　呆呆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这些内容，莫默迟疑了很久，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删了。她把手机贴在胸前，转头望着窗外黑沉沉的天。她害怕楚河舟说不会，更害怕楚河舟根本就不回复她。

　　她忽然就体会了楚河舟那总在描画杜鹃花海的心情——在冰雪未消的冬季，总得给自己留一份春的期盼，这样才能支撑自己去等待去彷徨。而杜鹃花海，真的会开放吗？

　　在乱糟糟的念头中，一夜就这么过去了。莫默乱梦频出，几乎错过了出发的时间。出乎她意料的是，楚河舟居然一大早就在旅游车边等她了，除了送她一些土产，还为自己昨夜的突然离场道歉。

　　莫默依旧与他没心没肺地嬉笑着，只是临上车时楚河舟突然与以往不同地在窗边说：“默默，以后若是有空回来玩，千万记得电话我。你若遇到什么难处，也只管对我说。”

　　这话差点让莫默把持不住地跌出眼泪来，待上了车神情还是恹恹的。回到县城，她最后一个下车，又在车站流连了好久。走近车站口时，莫默忽然听到寻人广播里念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旅客薛凝请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