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的右边》0不二0

4、家常

　　餐桌上，苏兰与顾余生边吃边说着这几年的趣事，苏言诺是不是得在旁边插到，一时间，冷清了许久的屋子，充满了欢声笑语。

　　“对了，你奶奶现在住你大伯那边，待会吃完饭过去看看。”

　　顾余生没有说话，要说他这一生中最为亏欠的人，不是他母亲，而是他奶奶。他从小并不是在父母跟前长大。他用现在话来说，属于留守儿童。父母工作比较忙，加上老家的二人每人陪伴，商量着把顾余生寄养在爷爷奶奶膝下，一来可以打发二老是时光，二来方便有人照顾他。

　　只不过他爷爷去世的早，在他初中的时候便已然去世，他随着父母生活后，奶奶就搬去了叔叔家，怎么现在又去他大伯家了？顾余生表示很疑惑。

　　“你奶奶最近身体不是很好，经常进医院，你大伯家离医院比较近方便些，就把她老人家送到你大伯家了。”苏兰眼底带着几份复杂的说到。

　　顾余生眉头紧皱，放下了碗筷，已然没了胃口：“家里怎么没和我说？我和奶奶经常通电话，她怎么也没告诉我？”

　　“你奶奶让我们别告诉你，说你一个人在国外读书，不想让你担心，所以就没告诉你。”

　　顾余生细想一下，有几次通话的时候他奶奶的声音的确有点不对劲，他问起来，他奶奶只是说，年纪大了，抵抗力变弱了，有点小感冒，小毛病，不碍事。

　　当时他正忙着毕业论文的事，也没有多想，只是嘱咐着让她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却不曾想到。他奶奶的病情严重到需要住院的地步。

　　“奶奶.....”还不待顾余生将话说完，苏兰好似知道他要问什么，将话接了过去：“心病。”

　　心病，短短两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那源头是家里头禁忌话题，是家里永远的一道伤疤。这几年来没人敢去提及。也没人愿意去提及。更不敢他在奶奶面前提及。

　　那禁忌的源头是奶奶的二儿子，苏兰的老公，他和苏言诺的父亲。那个早逝的人。他是家里人永远的心病。从未有人治愈的一道伤疤。

　　顾余生蔓延痛楚，不知如何开声。

　　“还有一件事......”苏兰欲言又止。

　　“什么。”顾余生此刻心里满是他奶奶的身影，压根没听出苏兰语气中的不对劲。

　　沉默半响，苏兰谈了口气：“算了，过两天再说吧。你待会收拾一下，我们一起过你大伯家，去看看你奶奶。”

　　“嗯。”顾余生心不在焉的应了声。

　　..........

　　夜，寂静的可怕。

　　今夜无月。

　　顾余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似乎想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入睡。

　　过了许久，他放弃了。

　　打开摆在床头柜上的台灯的开关，淡黄色柔和的灯光瞬间照亮整个房间。

　　顾余生坐起身，细细打量着他的房间。一切都还是鸳鸯，丁点变化也无。

　　奶油色的沙发摆在房间中央，毛绒的抱枕整齐的排列在沙发上，一旁的沙发柜摆着一个古典的瓷器花瓶，瓶内插着几朵娇艳的玫瑰，香槟玫瑰，他最中意的花。无论在哪里，哪怕是出国的这三年，他每星期都会买一束香槟玫瑰送给自己。

　　花店的老板娘，一个浪漫而又温柔的女人曾问过他，为什么那么喜欢香槟玫瑰。

　　他告诉她，他喜欢的不是香槟玫瑰，而是他的花语：

　　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想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和你在一起是我的骄傲，没有你的我就像迷失航线的船。

　　老板娘和他说，那你现在一定拥有着世上最大的幸福。

　　他告诉她，他现在只是迷失了航线的帆船。

　　他已经差不多快要忘记他们聊天的内容，却清楚地记住了一句话：船帆迷失了方向，也终会有返航的一天，人也是一样。

　　他们后来成为了朋友，有时他会去花店帮忙送花，有时会她会泡着咖啡听他讲故事，更多的时候是两人相顾无言的听音乐，是的，她会陪着他听着古典的乐曲，从不出声打扰。或许在这相处不久的日子里，她清楚地明白，他需要陪伴。

　　顾余生想打个电话给他远方的朋友，看了下时间，国内已经凌晨一点了，她那边也已经天黑，估计现在正在家陪着她男友，和她男友过着二人世界，他觉得他不应该为了他的私事而去打扰他们。

　　心里默默的数着绵羊。

　　数着数着，突然没由来的胸口一闷。顾余生皱起眉头捂着胸口，表情十分痛苦，深深的吸了口气，憋了十几二十秒才总算缓了过来。

　　吐出浑浊的气体，顾余生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翻找出一本相册，受细细的在封面上摩擦着。

　　这本相册可以说记录了顾余生整个的前半生。

　　打开相册，第一张照片上的小人儿穿着宽大的T恤，干煸的身躯笑得花枝招展，门牙的确实令照片上的人看起来显得十分的滑稽。

　　这张照片都不记的是什么时候拍的，当然，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时候，谁怕的。虽然知道拍照所在的地方，但显然这是一个抓拍，一个十分成功的抓拍。

　　犹记得他第一次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差点就被他毁尸灭迹，真是太丢脸了，和他现在的形象外貌严重过的不符。

　　绝对不会有人想的到，小时候那么黑瘦挫的一个人，如今看起来是这么白皙俊朗。

　　都说女大十八变，那么男大是不是三十六变，从内由外都在变。

　　继续翻阅着相册，那一张张印入眼前的图像，唤醒着那被遗忘在深处的记忆。

　　当翻到相册的最后一页，那是一张合照，三个人的合照。

　　三个青涩的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左边那人一手搭在中间那人的肩上，一手叉着裤兜，脸上带着不羁的笑容目视前方，右边那人浅笑着看着中间那人，即使是张相片，但那双蕴含深意的明眸，也别样的摄人心魄。

　　而中间那人，虽面无表情，，但从眸间也还是能看出几分不情愿，显然带着点厌弃之感。

　　顾余生轻轻的抚摸着这张照片，心中无限感慨和心酸。直到这一刻，顾余生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已释怀，自己所放不下的，是自认为放不下的，自己舍不下的，是自认为舍不下的，曾经无法割舍的，原来要在这几年间，已经逐渐的放下。

　　也许他心中或许还有心结，也许他心中或许还有期待，也许他心中还无法放下，但他知道，当那个人出现在他面前，他也能像许久不见的老朋友，说上一句：“好久不见！”

　　此刻的顾余生颇有些释然，放下手中的画册，望向落地窗外的夜幕，沉侵在自己的思绪当中。

　　这一夜，是顾余生睡得最安稳的一个夜晚，也是四年来，唯一一次梦见他们三个成年后的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