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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道长,这边走。”肠肥脑满的朱大员外满脸堆笑,亲自把重金请来驱鬼的年轻道长请进了自家长子的房间。
      虽然这位道长看起来太年轻也太好看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高深法术的模样,然而整个西陵城的道士法师他都请遍了也没解决家里的恶鬼,如今也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何况这位道长自称乃是太虚观弟子,如果属实的话,应该能除去那只缠住自己儿子的厉鬼,毕竟太虚观乃是十一大门派之一,论起驱鬼捉妖的本事来,他们敢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太虚跟着朱员外走进朱大公子住的厢房,就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盖着花团锦簇的苏绣锦被,一个同样衣着花团锦簇、相貌十分富态的中年妇人正守在床前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哭嚎。
      太虚走到朱公子床前,就见床上躺着一位身宽体胖、相貌十分一言难尽的年轻公子,那公子此刻双目紧闭,显然正陷入昏迷中。太虚见他眉心隐隐发黑,眼底下两片浓重的青色,身周阴气缭绕,果然是长期被恶鬼缠身的模样。

      “夫人,别哭了,快来见见这位太虚观的道长。”朱大员外对着那正嚎得投入的妇人道,“咱们的宝儿能不能获救,就全依仗这位道长了。”
      朱夫人闻言立刻止住了哭嚎,甩着花手绢走上来见礼。
      太虚连忙拦住,然后道:“贵公子的确是被恶鬼缠身。且这恶鬼似乎怨气颇重,请问朱员外以前是否曾与人结仇?”
      朱员外闻言,一张胖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慌乱神色,连忙摇着手道:“没有没有,老夫向来与人为善,哪有什么仇家。”
      太虚目光如炬,早已看出朱员外夫妻神色有异,却并不揭破,道:“今晚还请员外遣散此处下人,贫道要守在这里,会那恶鬼一会。”
      朱员外忙道:“那再好不过了,道长需要准备什么只管吩咐,我这就派人去采办。”
      “不必。”太虚摇头道:“法器我已备好,你只需保证今夜此地不要出现其他人即可。”
      “那就劳烦道长了。”朱夫人扭动着过分丰满的腰身,捏着兰花指道,“请道长务必要将那可恶的厉鬼打得魂飞魄散,酬金方面随便您开。……哼哼,胆敢害我们宝儿,老娘就让它永世不得超生!”
      太虚闻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只让朱员外夫妻在天黑请离去,并遣散附近所有下人。

      待得朱员外夫妻离去后,太虚便在床边的蒲团上盘膝坐下,开始打坐练气,静候那只恶鬼的到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天色一分分暗了下来,夜色逐渐浓重。
      不知哪里刮起一阵阴风,忽地一下吹灭了桌上的蜡烛。
      房间内顿时一片黑暗,只有清冷月光自窗外洒入,却无法照亮这浓重的黑夜,更加无法驱散室内悄然刮起的阵阵阴风。
      “呜呜呜……嘤嘤婴……”不知何处忽然传来悲切的哭声,听不出男女,声调却说不出的瘆人。
      太虚仍旧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连眉毛都没挑一下。
      “呜呜呜……我死得好冤啊……朱大宝,你还我命来……”哭声再度响起,依旧男女莫辩,且忽左忽右,裹挟在室内的阵阵阴风中,配合着不知何时悄然亮起的一盏惨绿色鬼灯,效果越发惊悚。

      太虚仍旧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只有唇角悄然勾起一抹冷笑。
      “呜呜呜……朱大宝,你还我命来……”凄惨瘆人的声音在室内继续飘荡,同时道长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后颈吹了一口阴森的冷气。
      换了旁人恐怕早就吓得跳了起来,道长却依旧泰然自若,只有唇角的冷笑扩大了些许。

      黑暗中忽然伸出两只惨白泛青的手臂,朝着太虚的腰搂了过来。同时手臂的主人悄然露出一张惨白浮肿、视觉效果惊悚的脸,准备把头搁在太虚肩上,狠狠吓他一吓。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
      就在那两只手臂即将贴到太虚腰部的同时,巨大的黑色邪影挥动拂尘,干脆利落地朝着手臂的主人挥了过去!
      “啊!!!”随着一声惨叫,一个瘦瘦的身影被拂尘抽出去足足数丈远,“砰”的一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哇~~~好痛!”那身影趴在地上失声痛哭,状甚凄惨,“不干了不干了!你这个坏道士竟然欺负人!”
      道长终于有了动作,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那只被邪影抽得现出原形的鬼魂,冷笑道:“你是人?!”
      “好,我不是人,我是鬼,那又怎样?”地上的身影狼狈地爬起身,却是只生前最多十六七岁的小鬼,看那浮肿的肤色应该是溺水而亡。小鬼用一双绿色的眼睛愤愤地瞪着太虚,气鼓鼓地质问太虚:“鬼就没鬼权了吗?!鬼就要被你们道士肆意欺负了吗?!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知不知道,”太虚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只法力低微的小鬼,道:“倘若今日来的是我师弟,你现在早已经魂飞魄散了。”
      小鬼看着他沉静的眼神,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却依旧强撑着不肯服软,“我虽然是鬼,但是我并没有滥杀无辜!朱大宝害死了我,我死得冤枉,只有找他偿命,才能让我的怨气消散!”
      说到这里他怨气难消地瞪了太虚一眼,这个表情如果他活着的时候来做,或许会让人觉得很可爱,但是现在他脸色惨白浮肿,双眼目光惨绿,看上去就有几分阴森恐怖的感觉了。

      见惯各色厉鬼的太虚当然不会被他吓到,站起身走到了小鬼的面前,道:“你可知道,我为何现在还未出手将你打得魂飞魄散?”
      小鬼悄悄打了个哆嗦,强撑起气场问道:“为何?”
      此时它已经察觉到太虚的法力高深莫测,单凭他的一只邪影就足以把自己收服,因此既不敢硬碰硬,又不敢企图逃跑,只能强忍着恐惧和眼前的厉害道士讲道理,希望他能放过自己。
      “我早已猜出朱公子被鬼缠身之事有内情,所以才决定等你来问个清楚。”太虚看着对面强忍害怕的小鬼道,“倘若你当真死得冤枉,来此纠缠这朱公子乃是有怨报怨,我自然不会不问青红皂白收了你,说不定还会助你一臂之力。但你倘若有半个字不实,我便只好让你尝尝符惊鬼神的威力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看到眼前的道士肯心平气和地听自己说话,小鬼松了口气道:“我叫朱小宝,朱员外是我爹,朱大宝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太虚闻言微愕,道:“既然你和朱大宝是亲生兄弟,为何他会害你?”
      而且看样子朱员外也知道纠缠朱大宝的“恶鬼”是何身份,却仍旧选择了出重金找高人收服恶鬼。
      朱小宝闻言,只觉满腹委屈都有了发泄之处,当即把自己的身世处境以及被害死的原因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原来他虽是朱员外亲生,却乃是庶出,是某次朱员外酒后□□了自己的丫鬟后所生。
      后来他生母虽然被朱员外纳为妾室,然而朱员外正房夫人善妒,朱员外又畏妻如虎,因此朱小宝母子二人的处境相当艰辛。
      朱小宝从小就没享受过一天朱家二少爷的待遇,每日被朱大宝当做侍从呼来喝去,受尽了朱大宝的欺负和凌辱。
      他的母亲也因为常年受朱夫人欺凌长期郁结在心,于今年二月份病逝。
      此后朱大宝愈发变本加厉,某日和几个同样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在河边嬉戏,故意将朱小宝推入河中,眼看着他在水中挣扎呼救,却无人施以援手,反而在一旁拍手叫好。
      直到朱小宝彻底沉入水中,几个富家子弟见出了人命,便“呼”地一下作鸟兽散。
      朱大宝见朱小宝被淹死,不但没有害怕慌乱,反而因除了一个心头大患而暗自欣喜。
      他带着仆从跑回家去,做出一副慌张模样去找朱员外,称朱小宝失足落水,让他赶快派人去营救。
      朱员外何尝不知道此事和大儿子难脱干系,奈何朱夫人护短,朱员外又惧内。因此等朱小宝尸身被打捞上来以后,朱员外便只派人将朱小宝厚葬,此事便不了了之。

      朱小宝生前受尽亲大哥欺凌,死得又冤屈,死后怨气难消,便化为厉鬼,夜夜纠缠朱大宝,哭着喊着让他偿命。
      奈何他一介新鬼法力低微,除了凭借己身阴气让朱大宝缠绵病榻,并将他吓得不轻以外,并未对其造成更大的实质伤害。
      期间朱员外也请了不少“高人”来驱鬼,然而那些“高人”基本上都是些江湖骗子,没几个有真本事的,所以不但没能收服朱小宝,反而都被他吓得落荒而逃。

      直到太虚出现在这个房间,朱小宝还以为他也是来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便想把他吓跑。孰料对方竟是太虚观的高人,随随便便就召唤出一只邪影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说到这里,朱小宝一脸委屈道:“我并没有害不相关的人!我只是想为我自己和我死去的娘亲讨回公道,难道这样也错了吗?!凭什么鬼害了人就要魂飞魄散,人害死人却不用接受惩罚?!”
      太虚没想到其中竟有如此内情,闻言沉默片刻,复又起身看了病榻上的朱大宝一眼,转头对朱小宝道:“朱大公子被你吓破了胆,又被你身上的阴气长期侵害身体。只要我不出手替他祛除体内阴气,他最多有三月之命。”
      “道长,你不会出手救他吧?”朱小宝立刻小心翼翼地问道。
      太虚看了一眼面带忧色的朱小宝,温言道:“你且放心,朱大宝乃是罪有应得,我不会替出手救他。他既已必死无疑,你的怨气也当散去了。今日,我便为你做法超度,送你重入轮回,如何?”
      朱小宝闻言自是立刻点头同意了。

      于是太虚开始念动咒诀,一道道神圣的白光从他手指上亮起,带着无数金色的符文将朱小宝的鬼魂包裹其中。
      随着金色符文不断流转,朱小宝体内剩余的怨气迅速被驱散,原本惨白浮肿的皮肤开始发生变化,逐渐变成了他生前的模样。竟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帅哥,比他那肠肥脑满的大哥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
      “谢谢你,道长哥哥。”恢复本来面貌的朱小宝恭恭敬敬地对着太虚鞠了个躬,然后就消失在了流转着金色符文的白光中。

      见问题解决,太虚收起法术,回到蒲团上继续打坐。

      半个时辰后,太虚睁开双眼,看着悄咪咪地从墙外飘进来的朱小宝,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别提了,前不久幽都妖魔进攻大荒死了太多人,轮回井旁等着排队投胎的人都快站满忘川河边了,我去孟婆那里登记了一下,然后她告诉我起码再排十年才能轮到我投胎。我想了想,在忘川河边傻站着也没啥意思,还得每天看着那些死状凄惨的鬼魂,还不如跟着你呢。最起码你长得好看。”
      太虚闻言顿时无语,你一个淹死鬼好意思嫌弃别的鬼死状难看?
      不过既然他都回来了,太虚便也没有赶他走。
      太虚看了看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的朱小宝,问道:“你想跟着我?”
      朱小宝连忙使劲儿点头。
      太虚这么厉害,自己跟着他就不用担心被别的道士欺负了。
      更何况,太虚还长得这么好看。

      “也不是不行,但是你以后得听我的话。”太虚问朱小宝:“能做到吗?”
      朱小宝连忙一脸乖巧地点头。
      于是太虚取出了一个收魂囊,告诉朱小宝,让他白天务必待在这个收魂囊里,避免被阳光照射而魂飞魄散;晚上则可以出来活动,不过不可以离开自己身周十里之内。
      “现在你可以自由活动了,切记不要跑太远,更不要让凡人看到你。天亮之前,务必回到锦囊之内。”太虚说完,继续闭目打坐。
      朱小宝连忙答应下来,然后也不走远,就飘在半空中仔细观察太虚。

      翌日清晨,太虚找到朱员外,给他看装着朱小宝鬼魂的收魂囊,告诉他恶鬼已被自己收服。
      朱员外自是千恩万谢,付了大笔酬金后,亲自把太虚送出门外。

      从此以后,太虚开始带着朱小宝一起游历大荒。
      朱小宝很懂事,白天就在收魂囊里睡大觉,晚上则出来陪着太虚。
      太虚和幽都妖魔打架他就帮忙,妖魔被打死后他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去捡妖魔掉落的宝物和装备,然后再献宝一样地献给太虚。
      太虚其实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不过看着朱小宝殷切的眼神,他不忍心拒绝,只好全部收下来,然后再卖到寄售行去。如此下来,竟然还攒了一大笔钱。

      这一日,太虚收到师门紧急来信,说是玉玑子座下二弟子金坎子率领大批幽都妖魔大举进攻上清峰,让游历在外的太虚观弟子速速回援。
      见师门危难,太虚心急如焚,披星戴月赶往上清峰。
      朱小宝默默地飞在他身后,一脸担忧之色。
      他听说过玉玑子这个名字,知道他是王朝前任二国师,特别特别厉害,还养了七条很厉害的恶龙。前阵子西陵城被攻破,就是因为玉玑子操控着七条神龙用法术炸开了西陵城墙。
      金坎子既然是他的徒弟,那么一定也很厉害了。
      太虚返回师门驻守上清峰一定很危险。

      朱小宝想跟太虚说,让他别回上清峰了,随便去哪里避一避。但是他也知道,太虚是绝对不会听的。
      所以,他只能默默地跟在太虚身后,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保护他。
      这些年来他也在太虚的指点下修习了不少法术,不过比起太虚来还差得很远。
      但是,这并不影响他想要保护太虚的心情。

      因为,他喜欢太虚。
      从太虚替他施法超度开始,他就喜欢上太虚了。
      不仅仅因为太虚长得好看。
      更是因为,太虚是这世上除了他母亲以外,第一个让他感到温暖的人。
      为了守护心中的这份温暖,朱小宝愿意付出一切。

      到了天亮时,太虚距离上清峰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
      朱小宝虽然满怀担忧,但在太虚的催促下,还是不得不回到了收魂囊之内。
      进入锦囊前,朱小宝张着一双水汪汪的黑眸凝注太虚,道:“答应我,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被幽都妖魔杀死。”
      太虚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会的。”
      朱小宝一点儿都不放心,他知道太虚为了守住上清峰一定会全力以赴、不顾生死,但是他也没别的办法,只好恋恋不舍地飞进了收魂囊里。

      往日里朱小宝只要一进了收魂囊就会哈欠连天,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去与周公下棋;但是今日他担心太虚的安危,完全没有丝毫的困意,只心急如焚地等着天黑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最后一缕阳光消失,朱小宝连忙飞出了锦囊。

      触目所及是一片大战后的疮痍,以及,满地横七竖八的尸体。
      许多幽都妖魔在上清峰巡逻,此外还有不少太虚叛逆弟子。
      朱小宝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上清峰已经彻底沦陷了。
      朱小宝连忙尽力藏匿起身上的阴气,然后四下寻找太虚的身影。
      很快他就找到了,因为太虚就俯卧在他脚下不远的地方,后背上一片刺目的鲜红。
      朱小宝死死盯着地上的太虚,心中怕到了极点。
      他害怕太虚已经成为了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用最快的速度飞到太虚身边,朱小宝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摸了摸太虚颈侧的血管。
      还好,还有微弱的跳动。
      朱小宝提在嗓子眼里的心放下些许,又伸手去摸了摸太虚的胸口,确定还有心跳。

      然而,还未等他感到欣喜,就看到远处一个身穿白蓝相间道服、长得异常好看的银发道士提着一柄森寒长剑、带着一身凛然杀气在尸体堆中走动,每走过一具尸体就对准心脏狠狠地补上一剑。
      银发道士的动作很快,眼见距离太虚已经越来越近了。

      朱小宝瞬间变了脸色,连忙赶在银发道士未发现自己之前,弯下腰抓住太虚的双臂,然后吃力地拖着他朝上清峰围墙处飞了过去。
      周围的幽都妖魔和太虚观叛逆弟子都在忙着善后,没人发现竟然有一只小鬼正在从他们眼皮子底下把一个重伤的太虚弟子拖走。

      朱小宝提心吊胆地把太虚拖到围墙边,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连忙拖着太虚飞过了围墙,用最快的速度朝着山下飞去。

      等到终于把太虚拖到了山脚下,朱小宝已经累得全身脱力,体内的灵力所剩无几。
      但是他知道自己还不能停下,因为这里还属于金坎子的势力范围。
      于是朱小宝拖着疲惫的身体,用尽最后一点法力拖起太虚朝着与上清峰相反的方向飞去。
      半个时辰后,朱小宝带着太虚飞到了距离上清峰近百里外的一个小镇。
      估摸着这里应该安全了,朱小宝才放下太虚略喘了口气。
      然后他找到了一个因战火而废弃的小院,把重伤的太虚抱了进去。

      朱小宝吹了一口阴气,把床上的灰尘吹得干干净净,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把太虚放在了床上。
      太虚的脉搏非常微弱,可见伤势极重。
      朱小宝从他身上翻出两瓶仅有的伤药,然后解开他的衣衫,将伤药小心地涂抹在伤处。
      太虚的身上至少有十几道伤口纵横阡陌,每一道都深可见骨。
      但是那些并不致命,真正致命的是一道剑伤,从他背后刺入直扎透了胸口。
      幸好那一剑并未伤及心脏和肺叶,但饶是如此,以那一剑之狠厉,倘若不及时施救也足以致命了。
      朱小宝将剩下几乎所有的伤药都涂抹到了太虚后心那道伤口,然后撕下他的道袍小心地替他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之后,天色已然大亮,很快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纵然心内千般担忧、万般不舍,朱小宝也只能赶在太阳升起之前躲进了挂在太虚腰畔的收魂囊内。

      朱小宝度日如年地在锦囊中等到了天黑,然后飞出锦囊查看太虚的伤势。
      情况不出他所料,太虚仍旧处在昏迷中,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不过好在他的脉搏和心跳已经稳定下来,可见伤势正在好转。
      朱小宝飘到水井边,费劲扒拉地打上来一桶井水,然后找了块毛巾,用井水洗了洗,小心地把太虚的脸擦干净。
      然后他用水瓢舀了一瓢清水,小心地喂给太虚喝。
      未及下咽的水从太虚的唇角流下来,朱小宝连忙用毛巾帮他擦拭干净。
      他知道自己其实应该带太虚去看大夫,这样才能让太虚的伤势以最快的速度好转起来。
      然而他却是一只鬼,根本不敢带着太虚去医馆。
      如今的世道太乱,如果贸然把太虚一个人丢在陌生的医馆门前,他又实在不放心。
      所以朱小宝只好自己守着太虚,寄希望于太虚所带伤药的药效。
      所幸太虚平日帮人驱鬼除妖没少赚钱,朱小宝平日里捡幽都妖魔卖的钱也不少,因此太虚身上的伤药是疗效最好的。
      朱小宝仔细地查看了太虚的伤势,然后欢喜地发现最严重的那处伤口已经愈合了很多,其他的皮肉伤也已基本痊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太虚最晚在明天就能醒过来。

      朱小宝坐在床边低头仔细看着太虚熟悉的眉眼,只觉心中充满了柔软和满足。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阵阴风从窗外吹了进来。
      作为一只鬼魂,他立刻察觉到这是同类即将出现的前兆,而且看情况这个同类比自己还要强大得多。
      朱小宝立刻警觉地站起身,挡在太虚的床前。
      这时破旧的木门忽然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阴风吹开了。
      然后朱小宝看到三只死状凄惨的厉鬼站在门外。
      而且这三只厉鬼他居然都认得。
      数月前太虚带着他经过一个村落,发现那里有十几只厉鬼组团危害乡民,太虚当即怒了,单枪匹马出手将这些厉鬼一一收服,然而却因厉鬼众多,终究还是有几只比较机灵的厉鬼逃了出去。
      ——正是朱小宝眼前这几只。

      厉鬼们目光狠厉地盯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太虚,发出阴沉可怕的冷笑声:“哟,这不是那位法力通天的太虚道长吗?怎么今天威风不起来了?”
      “道长,你不是要收我吗?我就站在这里,你倒是来收啊!”
      “三弟,你没见人家道长已经奄奄一息了吗,还怎么收你。”
      “也对!既然道长已经不行了,与其便宜别人,倒不如让我们把你给吃了,也好吸收你的法力,不至于浪费了~~~”
      三只厉鬼发出桀桀怪笑,然后一起朝着床上的太虚步步紧逼。
      朱小宝双目圆睁瞪视着它们,厉声道:“你们再敢上前一步,我就和你们拼了!”
      “啊啊有只小鬼要和我拼命,我好怕啊……”
      “我说,你明明也是只鬼,干嘛要帮着道士和我们拼命?”
      “就是,道士明明是鬼的死对头!你现在改变主意站在我们这方,做我们的小弟,这样我们还能大发慈悲,让你分一杯羹。这位太虚道长体内的灵力可是很丰富、很美味的哦!我都忍不住要流口水了呢!”
      “休想!”朱小宝怒道:“我朱小宝绝不允许你们碰他一根头发!”
      他边说边四下寻找武器,然而他只是一只鬼,太虚的那些法器他根本不能碰,否则不等别人过来,他自己就会被法器烧得魂飞魄散。
      最后朱小宝只能从床上抓起了唯一能做武器的抱枕高高举起。
      这个时候,三只厉鬼已经争先恐后地扑了过来。

      朱小宝用尽全部法力,在太虚身前撑出了一道屏障。
      三只厉鬼张牙舞爪地冲过来,发现自己用尽全力竟然冲不破这只小鬼布下的屏障,当即勃然大怒,转而全力攻击朱小宝。
      只要他死了,屏障自然不攻自破。

      疼……
      好疼……
      朱小宝咬牙承受着几只恶鬼毫不留情的抓咬,他的皮肉被鬼爪狠狠抓开,身体被恶鬼一口口疯狂噬咬,钻心的痛楚从身体各处传来,痛得他一阵阵颤抖……
      但饶是如此,他仍旧半步不退地守在太虚床前,用尽最后一分灵力替他撑起屏障,保护他不受到伤害。

      太虚感觉到厉鬼阴气苏醒的时候,就看到朱小宝血肉模糊地躺在床前一动不动。
      几只恶鬼已经围到了床边,正对着他露出了长达数寸的森森白牙。
      “小宝!”太虚痛呼失声,感觉到自己的双眸被朱小宝遍体鳞伤的身体刺痛了。
      手腕一翻握住床边的烟月鹤雪,太虚凭借一股怒气起身,右手长剑疾挥,刷刷刷三剑刺向正朝他扑过来的三只恶鬼。
      他虽然气力不济,剑法却精妙已极,加之双方距离太近,三只厉鬼根本无暇躲闪,便被太虚手中散发着道家真力的法器刺中心脏,一只只惨叫着化做一团黑色的阴气,彻底魂飞魄散了。

      太虚丢开烟月鹤雪,面无人色地在朱小宝身旁蹲下,却见他全身上下都被厉鬼咬伤,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
      大量的阴气自伤口处溢出,此刻朱小宝体内的阴气已经所剩无几,眼见连维持实体都勉强了。
      “小宝!”太虚心痛如绞,徒劳地伸出手去碰触朱小宝已然开始变得透明的身体。
      朱小宝若有所感,慢慢睁开了双眼,满怀不舍地凝注眼前的太虚。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他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发出低微的声音,“我就知道,它们杀不了你的。”
      太虚鼻子一酸,两行热泪涌上眼眶,哽咽道:“小宝,没事了。我把恶鬼全都杀了。”
      “我就知道,你是最厉害的。”朱小宝气若游丝地道,“太虚,我以后……不能陪着你了,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记得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别太劳累……”
      随着声音越来越低,朱小宝的身体也逐渐变得越来越透明,终于彻底消失了。
      ——阴气尽散,魂飞魄散。
      纵然太虚有再高的法力,面对这种情况,却完全无能为力。
      “不!!!”凄清的夜色中,忽然传来一声变了调的嘶吼。
      那嘶吼声尖锐嘶哑,带着难以言喻的悲痛,凄惨得仿佛不是人能发出来的。
      自那夜以后,太虚便不知所踪,仿佛从大荒消失了。

      直到数年后,八大门派精锐弟子合力进攻盘踞在云麓仙居的金坎子等人,准备不惜代价从金坎子手中夺回云麓仙居。
      那一战只杀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云麓仙居旧址尸横遍野。
      其中有一名太虚异常悍勇,带着邪影以一往无前之势斩杀近百名幽都妖魔,并以自己被一剑穿心为代价重创了金坎子,逼得金坎子不得不放弃云麓仙居,狼狈地带伤突围。
      事后,有太虚弟子满怀敬佩地为那位太虚师兄收尸,无意中发现那个太虚的左手之中,紧紧握着一个精巧的收魂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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