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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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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狼星君|无畏|挟仙楼|四]
无畏第二次去挟仙楼,是去得光明正大的。
不同于其他男人,别人进的都是挟仙主楼,这一位却是不管不顾径往后院闯去。
不用说,众护卫乍见闯入的生客,自然是要先好言相劝,本着“能请出去为最好”的态度的,最后动手了,那都是请不动才有的后话,可无奈双方力量实在悬殊,十几个青壮还是没能干过一个贪狼,最终挟仙楼一方在这一场奋力阻拦上吃了很大的亏,其中伤势最重的一个直在床上躺了月余也还下不了床——当然,这是更后面的话了。
那一天风和日丽,墙下的紫萝开得馥郁飘香。
荀樱走出小楼,容颜已不同于那一日的素洁,真真儿的是倾城绝色、艳光四射。
他们四目相对,久不言语,终是她一语打破了沉默:“无畏公子要来就来,为何要打伤我许多护卫?”
“我若不硬闯,可否求见到夫人?”
荀樱望着那个身材颀长的瘦高青年,嘴角挑起一抹笑意来:“我不愿见你。”
“可我已经来了,你不愿见也是要见一见的。”
“也是,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喝杯清茶吧。”荀樱顾惜着那几个在他身后地上挣扎的护卫,转身前素手一抬,吩咐近旁的小厮,“小津,扶他们下去医治。”
“是,夫人。”短衫小少年连忙应道。
她的房间里没有任何脂粉味,反倒是弥散着一层清透的白木香气息。
“无畏公子前来,是为何事?”
案几上一壶新置的茶水,荀樱指尖触了触壶壁,尚且温热,她自顾坐下斟茶,话语问得直截了当。
无畏也爽快,立刻就将厚厚一叠金叶子甩在了案几上:“听说只要给得了够高昂的价钱,就可以从你们挟仙楼买到任何想要的东西,那好,我买一张地图,一张去往焕真秘境的地图。”
荀樱很诧异,按着案几直起身来,认认真真打量了一遍眼前的人:“出手这般阔绰吗?既然不缺银子花,又为什么要去打焕真宫的主意?若说为了传闻中的秘籍,方才我所见,你那样好的身手,已是当世难寻了。”
“世人所求,就是我所求。”
“依我看,不值。”
“值与不值在我,你就一句话,卖,或者不卖。”
荀樱挑眉,悠悠然坐下了:“不卖。”
无畏却是急了,倾身皱眉追问道:“为何?是嫌我价钱出得不够高?没关系,我还可以再加!”
“不是钱的问题。”荀樱否认,抬头迎着他急切的目光,缓缓说道,“既然你已经找到挟仙楼来了,那就必然知道所有的秘境地图都是从这儿流出去的,但你可曾见过完整的地图?一定是没有的,浮云关之后,没有任何明确的路线。不过,我实话可以告诉你,浮云关外十里,就进入焕真宫的势力范围,他们太强,我不敢以身犯险触怒焕真宫主,所以,就算你给再多的钱,我都不能将地图卖给你。”
浮云关外十里。
焕真宫从来不对外多说半个字,然而她对焕真宫的势力分布竟是判断得丝毫不差!
凝视着那张美艳的容颜,无畏心里一凉,额上陡然起了冷汗:这样的女人……这样聪明的女人,如果不够安分,主上必然会下令诛杀!
他的脸色渐渐白了下去,眼神犹如波纹动荡的湖面——那是缘于内心的恐惧!
荀樱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但约摸知道,他是失望的,所以,她思忖片刻后又对他说道:“料想,你也可以从挟仙楼买些其他的消息。”
无畏摇摇头重新坐下,沉声说:“我没有其他……”
他蓦地停住了,荀樱为这莫名的停顿觉得奇怪,却见着他眼神陡然清亮起来,不及细想,皓腕就已被他紧紧抓在了手里:“你帮我找一个人!”
荀樱吓了一跳,被他殷切期许的目光看得浑身僵在那里:“什、什么人?”
“你先答应我,无论生死,一定要找到她!”
“这个不好说……”
“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
她泄气似的苦笑,半晌只好说了两个字:“好吧。”
得到应承,无畏脸上绽起一抹十分欣喜的笑意,更多的,是放心:“多谢……”
她看着他的神态,心间不觉跃然一动,忍不住脱口轻问道:“那你要找的,又是什么人呢?”
“一个女人。她姓左丘,单名一个‘涵’字。”
荀樱望着他,出了好一会儿的神。
他似乎把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手握得那样紧,眼睛又是那样明亮:“你记住,她叫左丘涵!”
过了好一会儿,荀樱才笑了一下,问他道:“那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吗?她与你是什么关系?”
“很重要!她是……她是我姐姐。”
“姐姐?”
“我们分开的时候,是在河源。那时候,我们的年纪都很小,原本我可以画一副小像给你,可快二十年了,我模糊记得她的模样,却画不出来了,但是,她的眉间有一点朱砂,很好认的,她还会用笛子吹一支叫《月地流霜》的小曲。”
“我记下了。”她笑了一下,抽了手站起身,转头看向窗外,“那你给我七天吧,七天之后,我一定给你答复。”
然而七天后,当无畏带着满心的期盼再次走进那座小楼时,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她死了。
“她死了。”
他呆立在了楼外照进来的白日光影里。
“左丘涵死了。”
“这不可能!”无畏粗暴地打断她。
荀樱夫人远远站着,扬手丢过来几封厚厚的书信:“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信都已经泛黄,也由不得你不信了。”
无畏红着眼睛,恍然盯着散落的那些信,依旧倔强着咬牙否认:“我不相信!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荀樱冷笑出声:“随你,反正东西是全在这儿了。你说你是她弟弟,可她在与人的书信、和平常的札记里都不曾提过你。那么小就离别,她肯定已经不记得你了。”
无畏的脸色猛然间变得青白一片,一字一句不死心道:“涵姐不会不记得我!你一定是认错人了!”
“你告诉我,幼年时的左丘涵眉间有一点朱砂,那个死去的女人,眉间确有如此印记,更何况,天底下姓左丘的原本也没有几个人。”荀樱瞧着他的脸色渐如死灰,顿了会儿,垂眼说了最后一句,“她得了伤寒,之后不多久就去了,并没有忍受太多痛苦,你不必觉得难过。”
长久的静默里,无畏走上前,在铺了团纹锦绣的书案边站了很久,最后他伸手去拿那些书信时,嘴角抽起,凄凄清清笑了两声。
短衫少年端了茶水来待客,适才走到阶下,一道摇晃跌撞的身影就从身边擦肩过去了,小少年疑惑,目光不觉随了那失魂落魄的男人一路离开,看了片刻,扭过头,正瞧见从小楼里走出来的另一人,他禁不住好奇问道:“夫人,他怎么了?”
容光艳美的夫人目送着来客转过了那一丛繁茂的花树,不知为什么,她脸上神色是出奇的冷淡:“没什么,听了不想听的故事,一时伤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