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三世，此心未央》五湖烟水散人

6、红尘紫陌

　　二人如常度岁华。
　　江枫心头惊涛骇浪，面上倒是淡如常。只觉她人也好，妖也罢，皆愿陪伴平生
　　。
　　如是闲淡相对，春日赏樱，秋日闻蛩。

　　便已浪漫入骨。
　　终极的浪漫有两种:一种是三个平字，平淡，平静，平凡。
　　一种如一阙词千回百转，却终永隔生死离别。情到痴处穿越时间，十年也好，百年也罢，终不忍忘温柔，不忍负娉婷。
　　这些年，他们的浪漫是第一种。
　　红尘紫陌芸芸众生的浪漫。他肆意挥霍情意，她沉沉入梦不醒。
　　他说，“此情深处，一生一世怎么够？我要生生世世。”
　　她盈盈含笑说好。

　　夜来他入梦，她一袭仙袂冉冉扶风，入烟岚霏霏雨中。
　　他回眸一片淡霁色迷蒙如梦，不知人在何处。
　　他惊呼。“夕萤！”
　　惊起，她不在身畔。
　　第二日传来有夫家暴妻子之后离奇死亡的消息。
　　他的夕萤去杀人了吗？
　　离奇死亡，凡人讵可为？
　　他心头五味杂陈，他举樽对窗外梨花一饮而尽，喝的不是酒，是爱情——淡如水的岁华，烈如酒的情愫，甜如蜜的滋味。
　　窗外落英萧萧如疾雨。
　　忽然翩然一影从窗外飘过，他淡淡的道，“夕萤。”
　　终是有了隔阂。
　　那人惊道，“你为什么不害怕啊”却是一个泠泠如风弄弦之音。素衣红裳缀绣大朵大朵彼岸花潋滟明媚如烟火。
　　“我为什么要害怕？”
　　“天昏昏的，一个红衣小女孩飘过啊”
　　他笑叹道，“世间可怕的事，多了。孟星珲小姑娘，你这点有什么可怕。”
　　孟星珲霎了霎双目，盈盈生辉，如琼珠若秋星，“你怕什么？怕自己枕边夜夜相对的妻子，是杀人凶手？”
　　江枫心神一震，“你怎么知道？”
　　孟星珲甜笑道，“这下你相信我是孟婆了吧？”
　　江枫叹道，“她是妖都是真，我还有什么不相信。”
　　孟星珲笑道，“我呢，专业渡你们这些红尘痴人。给你三个选择:过去，现在，未来。忘记过去，离开她。继续纠结。或者呢，痴心不改。后两个看你，前一个我能帮你。所谓孟婆汤，不过忘却前尘。世间种种皆是浮生过客，何不忘记？”
　　江枫摇头道，“孟姑娘真是凉薄无情，你又怎知，红尘我辈有情，钟情，痴情？我就是忘了过去。也忘不了她。她是我的现在和未来。”
　　孟星珲听闻“凉薄无情”四字，神色大变，神魂如痴，凝神不语，末了一笑，泠泠如珠玉相击清声念“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一霎漫天彼岸花雨纷坠如红雾迷离，人已不见。
　　是夜。
　　疏星雾里浅淡。
　　浅月云中浮沉。
　　孟星珲凝伫月下，心中回荡“凉薄无情”四个字，浅笑换了神伤。
　　喃喃的道，“月下，月下……”
　　一人翩然从圆月中步下落于奈何桥畔。
　　风姿翩翩，容颜却纵横沟壑如月球表面。
　　“小星星，何必想着我，念着我？何不忘了我”
　　孟星珲心神一震，“月下？”
　　“小星星，你看，你还红颜。我早已白首”
　　“其实你白首容颜，不过障眼法而已。你对自己施了法，不过想让我死心。不过你算错了。爱一个人就是爱他的灵魂。他红颜也好，白首也罢，那有什么关系？”
　　“小星星玲珑水玉心，人间天上什么事儿都看透了”
　　“可是我却看不透一件东西——你的心。月下，你爱我吗？你不爱我，为什么在每个十五月圆夜，在彼岸花丛里远远看着我？你爱我，为什么不肯和我在一起？”
　　“我不爱你。一丝一毫一点一滴都没有”那人道。
　　孟星珲纤手举一朵红莲，莲中赤色火焰幽幽浮动，隐隐有莲花清芬从那红莲，孟星珲娇躯中飞出。红莲映红颜，更增潋滟明媚之姿容。
　　而月华潋滟如明漪陂水，在月下白衫上濯濯。
　　菡萏香浮笼红颜，月华如水濯白衣。
　　“这朵莲花里面的火焰里，都有篆字，你看”
　　第一个火焰里有玄色篆字，“疏”
　　第二个是“星”
　　一朵朵合起来是
　　疏星淡
　　秋蛩长
　　为谁凝伫月昏黄
　　“十六岁那年，遇见你的第一个晚上，我就在火焰上，划下了字，那个时候，我真的是韶龄女子，也有韶龄女子的心事。后来我在奈何桥头，你在九重天上，两地分隔，我就这样远远的，远远的看着你，就这样过了百年，一代代人类从奈何桥走过，他们温柔缠绵，倾吐爱意，我等啊等，等了千秋百代，却等来你亲口说，你一点一滴都不爱我。如果可以重来。我想对十六岁的我说一声，再见了那年初生彼岸花般萌芽的心事……”
　　孟星珲张开手掌心，红莲悠悠，飘入头顶霁色晴空。
　　飘入上界——人间。
　　人间大乱。
　　地狱红莲全仗着孟星珲压制着魔性，如今孟星珲放手，地狱红莲魔性出，万古的淳朴荡然成空，人间群魔乱舞。
　　月下纤手一挥，一张沟壑纵横的脸容变清朗如水。
　　“小星星，你和她们有什么不一样，你爱的，不过是这一张脸。”
　　“你为什么羞辱我的爱情？我跟你解释很多次了。爱情和容颜无关……”
　　疏星淡月下，一人白衣浮动，清朗绝俗。一人素衣红裳，潋滟明媚如彼岸花。
　　璧人如玉，神情却一个疏离，一个默然。

　　江枫入眠后。兰夕萤起身。
　　化成真身……萦绕点点萤火光的幽魂一缕。
　　飘荡出窗外。
　　兰夕萤飘出那一秒钟。江枫启双目。
　　触手拥抱，身畔成空。
　　飘过紫陌红尘。途经学校门外。
　　一女幽咽轻啼，“求求你们放我回家吧很晚了”
　　另一女笑道，“你来。喝了这碗我的尿。我就放你回家”
　　那女蹙眉，啜了一口，就如长河决堤般一呕飞瀑流珠泄千里。
　　另一女道，“你喝不喝啊”
　　那女子珠泪姗姗而下如珠帘教谁扯断滴溜溜千斛弃下。
　　人间何时变成了这样？
　　兰夕萤纤手一扬，萤光化剑一剑洞穿了另一女子心肝肺腑。
　　那女子“啊”一声惊呼，抬眸一清姿濯濯女子幽幽浮在空中，无数流萤萦绕她蹁跹而舞。
　　那女子忙下拜，“你是哪位神，哪位菩萨显灵，我竟然不知道……”
　　“小妹妹，回家吧”
　　那女子拭干泪痕，匆匆而去。
　　兰夕萤纤手一张，无数白光飞入她掌心。
　　那女子一霎红颜成白首，而后成披着人皮的骷髅。
　　兰夕萤回家，江枫依旧在那里躺着。
　　她低眉，在江枫眉心一吻。
　　江枫一笑。温柔回吻。
　　兰夕萤一惊，“你什么时候醒的？”
　　“每一个晚上，你偷偷吻我的时候，我都醒着。”
　　“那你发现了没有？”
　　“在我工作的那天，我就发现了你的死亡报告。”
　　兰夕萤怔了一怔，缓缓拂开他身。
　　江枫更深长一笑，回身拥住兰夕萤“萤儿，你是人，我爱你。你是妖，我爱你你是鬼，我爱你。你是神，我爱你。总之，我爱你。”
　　萤火蹁跹而舞。
　　四目相对。
　　第二日。
　　人皮骷髅被发现之后就封锁了消息。
　　依然有人背后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