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九》姑苏山人

4、第 4 章

　　许逸飞调回总部这天，下了一场细雨。

　　他在群里发了一张图片，站在阳台上的背影，离拍摄距离隔着一道栅栏。

　　周澈单手插着裤兜，衬衫袖口半解，被整理到手肘的位置，手臂线条迷人又紧实。

　　迎面有风雨，漆黑的碎发凌乱，身材挺拔，像天山顶的雪松，气质凌冽又温柔。

　　-今天也要当老板的颜粉。
　　-老板真的不考虑找一个腿部挂件么？
　　-想和老板回家。
　　-以前老板演讲说希望我们像爱护自己的家一样爱护基地，没想到真正把这里当家的只有老板。
　　-扎心了。

　　祝九手机一阵响，微信群里的消息被刷屏，连保安老大爷都发表出“想和老板回家”，什么男男女女情情爱爱的，辣鸡俱乐部吃枣药丸。

　　她被拉进群没两天，群里都是各个部门的管理人员，她一开始打过招呼后默默当起潜水党，群里马屁精的真面目慢慢揭晓。

　　-吃鸡分部教练组全体：@美工-祝九 老实人，孤立你。
　　祝九回了个黑人问号表情包，其余人好心提示她：-夸就完事了。
　　一条条消息很快蹦的翻页，祝九发挥自己的特长，快速打出一行字：-老板同款Cerruti英式领口烟灰色衬衫，西装裤腿定制款来源未知，江诗丹顿腕表，这些你们都不用想了，同款黑色染发剂可以考虑一下[链接]
　　群里一片寂静：-……佛了佛了。
　　-许经理：早就说过，我一定会回来的！

　　当天例行开会时，周澈看了一圈会议室的面孔，目光落在许逸飞脸上，“基地里规定不允许偷拍，除非用在正规渠道，否则罚款……”

　　“官博底下每天都在催你的照片。”许逸飞说，“这渠道都不正规？”
　　同事们窃窃私语：
　　“有理有据。”
　　“没毛病。”
　　“……许经理流放回来都敢怼老板了，怕不是老板有什么把柄在经理手里。”

　　会议内容的针对性很强，沙沙的钢笔声。

　　周澈套上笔帽，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说：“这几个人，今年到现在加起来的迟到次数算今天一共三十七天，叫他们去人事部结一下工资。选手里上个季度考核垫底的，一律冷板凳。”

　　“老板，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秘书室的何总助说，“我出现在这份名单里，是有原因的，我妻子刚和我离婚，女儿跟着我住，早上手忙脚乱，有几次上学时间都弄错，老师和我交流过……”

　　“没有老婆，自己床都起不来？自律是做人最基本的品格。”周澈说，“我这里不养闲人。”

　　周澈是个良心的职业选手，不一定是个良心的老板。

　　许逸飞默默为徐总助捏一把冷汗，如果他站在周澈的位置上，可能会心软，这也是为什么他永远不会成为第二个许总，作为企业的裁决者，有时候不近人情并非本意。

　　“美工部全体罢工了？”周澈问。
　　美工不就祝九一个人么？还美工部……许逸飞看穿一切，请周澈开始他的表演。
　　“祝九请了半天假，说是被大头钉扎伤了。”何总助抢答。
　　周澈：“……”

　　“小姐姐被餐厅的奇葩环境吓走了？”人事部主管说。
　　“开会期间，肃静！”许逸飞咳一声，“何总助，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都是一个大家庭……”

　　何总助推了推眼镜：“前妻工作调动，我那段时间辞职报告已经写好，随时准备和她一起走，可是她拒绝了，说异地即分手，秘书这一行从头做起不容易……”

　　周澈轻轻呵了一声。

　　会议室其他人大气不敢出，这年头做生意的都讲究不显山不露水，要么不开口，一开口都是金句，跟比赛场上的神仙打架没区别。

　　周澈白手起家，一步步在电竞俱乐部领域卓越发展，不是没有原因，大概是表情管理的能力太流弊？

　　就这一声哼都能让人解读一万字出来。

　　周澈拿出一张报表，上面拟定着另外一套方案，好像他早就料到这一切，“从最基层做起，正好前台缺人，和应届生一样，三个月实习期，考核过关我会考虑你复职的事。”

　　如果祝九在场的话，心里一定忍不住给他翻个大大的白眼，装什么大尾巴狼啊？

　　祝九当然没有被大头钉扎到，她主要是心疼餐厅那张新出的规定，惨兮兮的挂在墙上。
　　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那条规定还是因为她才出的
　　开着门完全没有灵感，她凭本事关个门都不行了？太剥夺人权。

　　她刚上班前几天连周澈的面都没见到，大忙人估计二十四小时都在应酬。唯一一次她加班，看到周澈上了一辆四个轮子的小跑，耀武扬威留下一地尾气。

　　春夏交替，天气降温。

　　祝九裹着小被子睡过了上班时间点，她觉得自己时差没倒过来，请了半天假。

　　踩着下午工作的点来到基地，经过前台，她朝人打招呼：“你好呀，今天新来的前台？”

　　“你叫我老何就可以了。”何总助微微一笑，他认识她，美工部的顶梁柱，今天会议上被点名拎出来的人，怕是要和自己一起凉。

　　此时群里出现一条高亮消息[特别关心]：-Taxol：@美工-祝九 来我办公室一趟。

　　久违的ID在群里亮起，群里所有人抱着手机倒吸一口凉气，他们以为老板从来不看群。
　　原来老板不止自己看群，还亲自打字，简直感动魔都。

　　……
　　这是祝九第一次进周澈办公室。

　　“时差倒不过来？”周澈熟练的压榨员工，“正好今天晚上加个紧急夜班。”

　　祝九艰难的说：“澈……老板，玩笑就开到这里吧。”
　　“这都被你发现了。”周澈头也不抬的说。
　　祝九站在原地，像个等待训话的小学生。
　　周澈说：“过来。”
　　她到他转过来的屏幕前一看，上面是她刚发给他的邮件，里面有一张图片，色彩简单，艺术字排版。
　　“这就是你新做的战队图标？”周澈问。
　　祝九：“……嗯。”凶巴巴的，鬼上身？

　　“重做。”周澈说。
　　祝九不理解：“……为什么？别人家俱乐部都是这样的。”
　　“你的水平不该是这样。”周澈划动鼠标，调出绘画模式，在上面圈了几个细节，“高材生，我说得对不对？”
　　“我又不是靠裙带关系进来的，你别看不起我。”祝九说。
　　不对，他可以看不起她，但是他不能看不起她的作品。
　　祝九想和他讲道理，心里诽谤了一堆。

　　“意思是你本来可以靠裙带关系进来的？我比较好奇。”周澈说，“你能靠什么裙带关系？”
　　他一脸“谁和你有关系啊？”
　　她几乎能读出他的潜台词。
　　他就是在变相的说她：冷酷、无情，大渣女。

　　祝九作为思想上的巨人，语言能力上的废柴，她知道自己说不过他，要是给她个键盘就好了，可不可以线下隔着屏幕交流？

　　周总像看小蚂蚁一样看她：“那有份以前美工留下来的文件，你可以用来参考。”

　　祝九：……像JJC以前的美工设计，一般业界都称为老法师。她没有歧视影楼，只是觉得各位美工都是菜鸡，除了她以外。
　　可是谁让她听周总的话呢。
　　祝九走到书架旁，努力伸手去够文件，没有办法，她又踮了踮脚。
　　够、不、到。
　　周澈的办公室设计有、问题。

　　男人的气息忽然靠上来，干净的手背，环过她的肩头，伸向了书架上的文件袋。

　　祝九说：“谢谢老板。”

　　周澈将文件递给她：“别企图萌混过关。”

　　“……好的老板。”她是专业的。

　　口意？祝九眨了眨眼，又看向书架上……放着插画封面的笔记本，素描几笔勾勒出少年的轮廓。

　　是她的藏宝本，没错了。

　　居然会在周澈办公室？都是她的心血啊，她的欲/念之火，她的生命/之光。什么白月光朱砂痣，统统都比不过藏宝本。

　　周澈看没看过她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她在他面前也没什么三好形象。

　　然而祝九还是无法控制的脸红了，脸颊烧得快抬不起头来。

　　“这本子能不能……”还给她？顺便再帮她拿下来。

　　“我捡的。”周澈说，“它被抛弃了，我好心收留它。”

　　祝九：“…………”:)男人都是大猪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