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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楼高不见章台路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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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依旧是那个抚琴的白衣人,只留给我一个瘦削的背影。
我向他一步步走近,桃花漫天雨下,有几朵落到了发梢、衣上。琴声一如既往的令人心碎,但细听之下,却似与之前有些许不同。
离他仅一步之隔,我只消伸出一只手,便可触碰到他的衣衫。甚至只要绕过他再往前走几步,便可看清这个多次出现在我梦里之人的模样,但到了这一步,我却犹豫了起来。
他到底是谁?为何会频繁出现在我的梦里?
桃花漫天纷飞如雨下,有那么几朵不慎掉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我下意识伸手欲帮他拂去。
可谁知,我的手甫一碰到他的衣衫,明显感觉到那人身子一僵,琴声戛然而止,那人站起身来,缓缓向我转过来,我僵立在原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人的动作,手臂依然保持着那个动作,都有些麻木了。
正在我即将看清梦中之人的模样之时,突然一个激灵,彻骨的寒意传遍全身,如置冰窟。
一系列变故将我拉回了现实,缓缓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胡子拉碴、又脏又黑的中年大叔脸。
我先是一愣,随后也反应了过来,猛然坐起身,满脸戒备地瞪着他,恶狠狠道:“是你打晕了我!你到底是谁?抓我有什么目的?”
那人不答反狂笑出声,近乎癫狂,嘴里又是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语言。不时有唾沫星子溅到我脸上,我刚想往后挪一挪,猛然发现手脚都被缚住了。挣了几下,却丝毫不见松动。
“喂,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绑我干嘛?我都不认识你——”反正一时之间挣不开,我也不管不顾了,大骂出声:“你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啊?真他娘的有毛病,龟孙子,你别以为老娘我怕了你了!老娘告诉你,我背后有一大帮子兄弟,一个人可能打不过你,但若是几十个甚至上百个人呢……”
正骂的起劲,猝不及防口中被塞进了一团布状的东西,我想把它吐出来,却正好卡住嘴巴,勉力动嘴巴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那人拍拍手,好不容易停止了癫笑,神情间满是不屑,居高临下朝我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人怂的不行,嘴皮子却溜的很啊。”
听到这句话,我蓦然睁大了眼睛,内心百感交集。
这人认识我?而且听这语气像是跟我很熟悉,但我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别用你那恶心的嘴脸对着我,你那一套也就对着容云斐有用,老子我看着就恶心!”他皱了皱眉,狠狠往地上“呸”了一口。
“哟,老子我差点忘了,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妹妹可是前尘尽忘了,说来,这事还有我的一点功劳。瞧瞧,这一张面孔,多么完美啊,啧啧啧……”
那人极不客气地把我脸上的面具撕了下来,顺手扯掉了塞在我嘴里的布,我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刚准备继续“破口大骂”,却被腹部传来的一阵剧痛转移了注意力。
咬牙挺住,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里都不自知。心里暗自纳闷着,到底怎么回事?肚子这么疼……
突然,一声破晓鸡鸣由外面响起,不知不觉间,天竟已大亮了。
“哟,这是怎么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公主’,竟然能有这种神情,真是稀奇啊……”
“你、你够了!”额头不住冒虚汗,全身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吐出了这几个字。
他冷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你到底是、是什么人?”腹部疼痛消减了一些,我抬头问他,心里始终好奇。
“呵呵,绛虫还真是有效啊,你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他不答反问。
“……”你这不是废话吗!这人知道绛虫,更加印证了我心里的推测,他果然跟那个白邵情认识!
“我是何不悔。”他嗤笑一声,又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何不悔?这人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好像我在哪听过……
“料你也想不起来了,说了也是白说。江别鱼,你不好好当着你的太傅府失而复得的四小姐苏沉酒,跑出来干啥?太傅府上的人待你不好?”
江别鱼?耳中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儿,眼前涌上了一片水雾,酸涩无比。
“等等,你刚刚喊我什么?”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呵呵,反正你早晚也要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容云斐,这会儿已经在山下了。一会儿,我便在那狗皇帝面前,揭发出他的真面目!邵情那个见利忘义的小人过河拆桥,答应我的事没有做到,那就别怪我何不悔翻脸不认人!今日就算是死,老子也不要把这些陈年往事一股脑抖出来!凭什么?老子就只能活在最底层,任人轻贱?老子做了那么多事,凭什么最后就是这样的下场?”何不悔脸上满是阴狠,目眦欲裂,眸中燃起熊熊怒火。
“你……”脑子中已经一团乱麻了,什么容云斐,什么江别鱼,我越来越听不懂。“你一直在说的,容云斐,是谁?”
腹部又是一阵抽痛,但这时我的注意力已经全然不在这上面了。
何不悔听了我的这句话,一愣,目光中满是诧色:“你不是早就见过了么?”
“我见过?谁啊?”
“哈哈!哈哈哈哈——”何不悔突然又是一阵癫笑,“你竟然连他都没认出来,真是难以置信啊。他难道没跟你说么?”
“你他娘的够了!”我彻底忍不住了,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天方夜谭!真拿我当黄口小儿了?说这些鬼都不信的话来哄我?扯呢!
“去你妈的!”何不悔见我发飙,直接举起棍子迎面打来,我只来得及一侧头,左脸被打了个正着,立马懵了。
“要不是一会你还有用,老子现在就能一棍子结束了你!”何不悔咬牙切齿道。
“你有种就来啊!谁怕谁!”他愈是如此说,我愈想跟他死扛到底!
我这人一贯就是这样,对我好的,我加倍对别人好,对我不好的,我也会加倍对他不好。
“你——”何不悔被我彻底激怒了,扬起棍子又要打,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猥琐之极的笑容。
“你、你想干什么?”我心里突然窜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我想干什么?我哪里敢呀,但是,你想啊,一会儿那个狗皇帝的人马便要上山来了,他们要去的长安庙必定会经过此处。老子若是把你剥光衣服,丢在下面,一会儿等他们过来了,看到你这副样子,会作何想呢?还有那一把年纪的太傅大人,怎么说,你也是他名义上的闺女吧。他老人家会不会一气之下一命呜呼呢?更有意思的是容云斐,他那时脸上会是什么样的神情?啧啧,光想着就极为有趣……”
“你……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口口声声说的容云斐,更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告诉你,你的目的不可能实现的,绝无可能!”表面逞强,心里其实很没底气,主要是担心爹,毕竟我给他带来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跑出来纯粹是一时意气用事,但既然这么做了,我便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因此,这一段时日,不管听到了多少关于他们的消息,我一直都没有回去。
就这样,也挺好。我过得很自在,他们少了我,也只会过得更好。
“嗤。”何不悔又嗤笑出声,笑容满含讽刺,“走着瞧吧,我也不多说了,马上便会真相大白了。真是期待接下来的好戏呢……”
何不悔说着,又朝我欺近一步,作势要来撕扯我的衣服。俗话说,人越是濒临险境,越有可能激发出无限的潜能。
也不知是这绳索本身没捆牢实,还是因为我一下子使劲过猛,总之,这绳索被我情急之下用力挣开了。
“你——”何不悔一滞,似是全然没料到我竟然能扯开绳索。
得此缓冲时间,我忙去解开脚下的绳索。只听“兹拉”一声,后背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冰凉无比。我大惊,忙一个翻身向后跃去。何不悔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剑来,“唰”的一声拔剑出鞘,使出数招令我眼花缭乱的剑法,我躲闪不及,被其连刺了好几下,他却不伤我,仅是挑我衣裳。
我顺手从地上拿起一根棍棒防御,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屋子大门距我尚远,而且我要过去的话,应该得想办法绕过何不悔。
目光不经意瞥到两三步远处半敞着的窗户,一计顿生。
此时身上的衣裳早已破碎得不成样子,胳膊、脖颈、腿部大片肌肤裸露着。而何不悔的攻势越来越急,隐有不将我身上的衣物全部除去不罢休的趋势。
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找准机会后退到窗边,拉开窗户直接往下跳。
何不悔双目圆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望着我的目光全是不敢置信,飞速跑到窗边伸手想抓住我,却也已经晚了。
而我在跃出的一瞬间,方察觉到,这是一座高楼啊!
不敢往下面看,我绝望的闭上眼睛。身子急速下坠,风在耳边呼啸,那一瞬间,浑身轻飘飘的,仿佛羽化成仙了一样,突然觉得,就这么死去了也挺好。
不行,我不能死!我还有好多事儿没完成呢,小周弟弟也还在“七里香”酒楼等我回去,最关键的一点,我这个月的工钱还被老板娘扣着呢!我要是回不去了,小周可怎么办啊……
我睁开眼睛,伸手想抓住什么东西,却也只是徒劳,身子依然急速下坠,这座楼还真是高啊!
完了完了,这下铁定要摔得血肉模糊了。
可是,出人意料的是,没有接触到冰凉坚硬的地面,我反而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中。
只见接住我的那位“仁兄”一袭熟悉的黑衣,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直盯前方,对我身上这番“凄惨”的情景全然无动于衷。
好巧不巧,这人正是江扶衣身边的侍卫——墨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