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气报福》淮扬菜

11、便利店（十）

　　苏翡看着这对夫妇，心下正有一些感慨，突然瞬间觉得阴风阵阵，一回头，徐老头出现在她的身后，旁边还站在綦沐子。她的身体看起来依旧是那样的褪色，不过神情却变得已有些释然了。

　　徐老头拿着笔在一本册子上写写画画，并没有看她，不过苏翡知道他的话是对自己说的：“你做的不错。”

　　这话真是受之有愧，她其实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跟在了姜喻危身后罢了。

　　徐老头一板一眼：“说吧，你想要用福报做什么，我现在就帮你兑现。”他的脸色本就是惨白惨白的，每次说话都仿佛例行公事一般。

　　要她现想，她还真是想不出来什么。反正她现在人死茶凉，无欲无求的。也没有什么想要的。唯一想要的大概就是活过来，可是徐老头之前已经说过了，让她复活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了。

　　她的眼睛四下一看，实在是觉得无趣，又没有什么想要的。转眼看向了綦沐子小妹妹，想到了这几天她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哭得那叫一个凄惨。

　　“嘿嘿～～”苏翡走上前去想要拍拍徐老头的肩膀，套个近乎，被他那双几乎都是眼白的眼睛一看，她就非常适可而止地收住了手：“徐老头，这个小妹妹是要去……投胎了？”

　　“那是自然，她和你不同，当然要进入轮回之中了。”徐老头说话文邹邹。

　　“那我这福报……我知道我自己是活不过来了，不过可不可以救她呢，你想想，她是个好人，从来没做过什么坏事，年纪轻轻的，也太可惜了……”其实苏翡也知道，这世界上，死了的好人太多太多，这算不得是一个能够打动徐老头的理由。

　　果然，徐老头瞧了她一眼：“不可能，死人复活本就是违背阴阳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不能够例外。”

　　綦沐子在一旁听了，眼睛红了红，却还是对苏翡投过去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不过……”徐老头顿了顿：“你这个小小的福报倒可以让她返阳三天。”

　　“什么是返阳。”

　　“返阳便是重回人间，不能说是复活，理论上还是死人，只不过是让这些魂魄回去把未了的事情做一个了断，未尽的心愿做一些弥补。也算是地府开的一个恩德，不过返阳有期限，只有三天，长了，就会扰乱世间的秩序。”

　　苏翡看了一眼綦沐子，点了点头：“那也好啊。”

　　她的话音刚落，面前就瞬间出现了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小小玻璃瓶。徐老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想好了？这是你的福报，你自己来办吧。”

　　自己来办，要怎么办？她可是什么也不懂的地府小白啊，不过看徐老头这个反应，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她伸手握住了这个小玻璃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体都是冷的，当握住瓶身的时候，反而感觉到了一丝的暖意。

　　苏翡在心里想：我希望，綦沐子可以返阳三天。

　　这个愿望刚一发出，綦沐子那退了色的身体立刻变得鲜明起来，像是一幅上了色的油画，越来越生动。

　　徐老头只是瞄了一眼她的变化，说了一声：“行事规矩些，不要吓到了人。”就消失在原地。

　　路人投来有些奇怪又惊悚的目光，凭空变出了个大活人，谁能不害怕。她这个案子在这个小区也算是有很多人都知道，苏翡担心有人认出她来，拉着她说：“先别站在这里了。找个地方坐着再说。”

　　綦沐子身上穿着的是她死的那天和同学聚会穿的衣服，是在沾上血之前的模样。衣服口袋里还有些钱，她就找了一个咖啡馆，和苏翡坐了下来。

　　“你打算怎么办？”在尝试了很多次喝咖啡却都没有办法喝到之后，苏翡奔溃地放弃了，转而问綦沐子。

　　“不知道，我担心吓着他们，”她的目光向着窗外望去，看着街上流动的车水马龙，自欺欺人地享受着难得的活着的时光：“可如果不去只是默默看着的话，那我就觉得自己……太不孝了。你也看到了他们这几天的变化，也许我回去给他们一个交代，告诉他们，我很好，只是……死了而已。可能，他们会释怀一些也说不定。”

　　“回去吧。”苏翡很肯定地说道：“你难得有返阳的机会，不要浪费了。真心爱你的人，永远是思念大过于恐惧，我相信，他们会很开心你回来。”

　　她的手指贴紧了杯子，泄露出她的不安和紧张。

　　綦沐子还是回去了，苏翡陪着她一直到了家门口，她的手想要敲门，却还是顿在了半空中，停了很久，最终敲了下去。

　　最初敲了几下，并没有人来开门，里面的人好像没有听见一样。直到敲到第十五下的时候，门才被缓缓地打开，是万惜如开的门。

　　她反应了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好像是把一个电影用慢速播放，显得那样的迟缓。

　　她的女儿，在死去的第四天，回了家。

　　“妈……妈。”綦沐子不自然地举起手，张了张，像是在打一个招呼。

　　“沐子啊，沐子啊……”万惜如现在才有些微微地反应了过来，用手轻轻的拂了一下女儿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这种场景对于苏翡来说实在是太虐心了，也为了给他们家人留足空间，她悄悄离开了。她好办，天下之大，哪里都可以乱逛。

　　她这两天都没有再找綦沐子，她对綦沐子那个孩子很放心，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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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官！”一个少年风风火火地闯进了警察局，那架势，简直是要把人给吃了。

　　坐班的民警赶紧拦住了他：“什么事？”

　　少年咽了咽口水，似乎是跑了很久：“我找姜喻危姜警官。”

　　那民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找姜警官做什么？”
　　“綦沐子，綦沐子她回来了！”他神情里都是按耐不住的激动，甚至整个人都在说话的时候微微颤抖。

　　“綦沐子？谁？”

　　“綦沐子？不是前几天那个在下水道里被发现的死去的女孩儿吗？”旁边的警官听到他们的对话，疑惑地开了口。

　　“这样啊，你呢，好好地回去冲个澡，睡个觉。逝者已矣，还是要打起精神啊。”这个警官分明是把他当作了因为朋友去世而精神不正常的人。

　　“不是的，”男生有些急了起来：“不是这样的，我是真的看到了她……”

　　他话还没有说完，有人推门进来，那两个警官立刻站起了身：“姜哥。”

　　姜喻危点点头，打了个招呼，却在看见魏子涵的时候，有些奇怪的停住了脚步。

　　“姜警官！你一定要相信我，綦沐子她回来了，她肯定回来了。”魏子涵冲上前去，拉住了他。

　　姜喻危皱着眉头看了看他拉住自己胳膊的手，沉声道：“你跟我进来说明情况。”

　　魏子涵当即和他进了办公室，留在两个警官窃窃私语：“姜哥怎么让他进去了，难道他真的相信死了的人能活过来不成。”

　　“大概姜哥是看这小子情绪不稳定吧。”

　　“也是，他那个样子……”

　　办公室里，姜喻危倒了一杯水放在魏子涵面前，自己手里也端了一杯：“说吧，怎么回事，什么叫做‘她回来了’？”

　　坐在对面的人有些紧张地喝了一口水：“前天晚上的时候，我还是上夜班。晚上没什么人的时候，我就无意中看向马路对面的长椅，就是我之前和你说的，她死前那个晚上，坐着的地方，然后……我就看见她了，我一开始有点害怕，偷偷用余光看着，可是她在那里坐了很久，直到我快下班的时候，她才离开，而且……是走着离开的。”

　　他特意强调了“走着离开”，生怕姜喻危不信自己。

　　姜喻危心里暗暗思忖着，便利店没什么人的时候，应该已经很晚了，没准綦沐子的灵魂真的出现在了那里，刚好又是晚上，阴气重，魏子涵可能也是个特殊体质，能看见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也许是出现幻觉了吧。”他淡淡地说道。

　　“不是的，不是的。我一开始也想，是不是我太想她了，出现了幻觉，所以昨天打工的时候，特别地注意。然而她又出现了，我追出去的时候，她好像是发现我看见了她，非常慌乱的离开了。警官，也许……也许你们弄错了，綦沐子是不是没死？”

　　姜喻危看着魏子涵，他说得不像是假话，而且说这种假话对他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但是说綦沐子没死是不可能的，检定结果，那具尸体就是她。

　　会不会是，她……真的回来了，以一种……别的方式。

　　“好的，我会去查的，你放心吧。”

　　魏子涵显然有些不敢置信：“警官，你真的相信我？”

　　姜喻危看着他，他的表情有些复杂，焦急、不信、却又带着些微的欣喜。姜喻危的指尖又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敲：“为什么不呢？”

　　说他是相信他，倒不如说是他在给自己一个期望，让自己相信，死人，也是能够复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