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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   这一天。

      程予安靠着隔间里的办公桌,签了一堆字,终于办完了抵押贷款手续。幸亏这两套房当时都是全款买的,现在做一手抵押手续也不算太过麻烦。

      看着雪白的纸,黑色的字,她心里一阵钝痛。

      父母那番坦白之言犹在耳边,程予安却总是有一种大梦未醒的恍惚之感,希望这只是梦就好了。可惜却不是。

      她自嘲地笑了笑。

      一年半啊一年半,她被蒙在鼓里有这么久。那个时候,她因为拒绝出国一事和家里闹别扭,再没问家里要过钱,而家中也再没有给她打钱,却根本没有想到还会有这一层原因在内。

      也难怪,母亲自自己毕业后电话也打得少了,打来总是欲说还说的语气,被自己一追问,却总是推说没什么。

      她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意识到。

      她恨自己为什么这么神经大条,如果早一些知道,事情会不会有别的转机,也许她可以帮上什么忙。

      但扪心自问,如果真的回到了那个时候,没有看见未来的她真的会质疑父亲的决定吗?她想她应该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的。正如同这个无聊又没有意义的假设一样,假设永远是假设,现实永远是现实。

      而现实就是,她什么忙也帮不上。这一刻,她多么希望自己是有着金手指的女主角,可以大杀四方,可以帮父亲收拾这烂摊子。可笑她学了四年金融,工作了一年,面对着这样的问题却依旧束手无策。她还真的挺没用。

      未雨绸缪,胜过无数亡羊补牢。

      仔细想来,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外因是突如其来的意外,而内因却是没有风险防范意识。这困局之所以难解,有很大程度是因为公司资产以集团形式被绑到了一处,难以割裂,彼此的债务你缠我绕,没个干净的自留地。而公司业务也都集中在矿业,当初赚钱的时候都赚,但当大行情一变,便都成了扶不起来的阿斗。资产又几乎都是矿山一类的固定资产,既不能分割流动性又差,变现相当难。财务上管理也有问题,资金债务期限不匹配,后期投资的矿山项目本来就属于长期,从开始到能产生出现金怎么都要好几年,而债务却又是短期,借着短期的钱去做长期的投资,本来就是大忌讳。资金充裕的情况下只是浪费钱,而在这种情况下就是要命的问题了。

      现在分析这些也于事无补,充当个马后炮罢了。

      若问程予安心中是否对父亲有过埋怨,答案是肯定的。

      她怨父亲让母亲跟着他担心受怕,也怨父亲决策失误管理不当才有今日。这口怨气,说白了,其实是害怕。她倒不怕一无所有,只怕会背上巨额的负债。程予安有学过法律,其实明白追债肯定是追不到自己身上,毕竟她根本没有参与过公司事务,不过为人子女,怎么可能把父母丢在一旁置身事外?

      父亲虽然言语之间表现得轻松,她又不是小孩,他说什么就信什么。父母虽然不肯跟自己说到底现在欠了有多少钱,但她猜测估计至少会有6个多亿。

      还真是把自己卖了都还不起的金额。程予安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但心中更多的情绪却是其他,比如对自己的懊恼,对未来的茫然,对现实的难过。

      忽逢家中骤变,这些反应其实都相当正常,而唯一不太正常的地方在于,程予安却没有哭,一滴眼泪也没有落下来,无论人前还是人后。

      其实程予安的泪点并不算高,往常但凡看个稍微煽情一些的电影电视剧小说甚至是新闻,她都能哭得稀里哗啦。她对着别人的故事可以尽情流泪,却很少为自己的事情痛哭一场,最多不过默默流几点眼泪,长大后越发如此。

      她当然想哭,却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哭。因为一旦哭了,就好像自己受了委屈。但发生的这一切对她而言能算是委屈吗?她既然坦然享受过曾经的福,那么现在的祸便也应该坦然接受。

      更何况,程予安实在太过要强。越是在这种情况下,她更是半分软弱也不肯展示给人看,哪怕这个人其实只是自己。

      此时她一个人走在路上,面无表情。这一切她还没有和晏严去讲,甚至对方还不知道她突然飞了回去的真正理由。那天接到母亲的电话后,她坐在出租车中发微信只推说公司突然叫她去出差。

      程予安一直很羡慕晏严,羡慕他有自己喜欢的事情,也羡慕他骨子里的通透坦然、从容不迫。他仿佛一块没有杂质的玉,而她却是一块照不进光的石。自己最不堪、最狼狈的那一面,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更不想让他看见。

      那天晚上,她曾经答应过晏严要和他坦诚相待,至少如果发生了事情应该和他好好沟通。她明明点过头,却依然做不到。

      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正是晏严。

      程予安等着屏幕上的那两个字,并没有立刻接起来。她犹豫了半天后,才伸出手指按下了接听。

      “工作辛苦了。”晏严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好听,“你出差还要多久才回来?”

      “快了。”程予安听见他的声音,心中却又闷又痛,“怎么突然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你最近应该很忙很忙才对。”签售会一过之后,便差不多要开个人演唱会了,现在也正是筹备的时期。

      “就想听你的声音。”他还对一切都不知道,兀自在电话中轻轻地笑了笑,“本来昨晚就想打给你的,但是录完节目已经很晚了,想着你应该睡下了。现在刚好有点时间。”

      “对了,你出差是去哪个城市?”他忽然问道。

      “怎么了?问这个干嘛?不会是想给我来个同样的惊喜吧。”不得不佩服程予安的地方就在于这里,她虽然正在经历常人难以体会的变故,却遮掩地毫无痕迹,语气和往常一模一样,还带着一点儿笑意的调侃,大概就算是心细如发的人也不可能听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来。

      “明天我要去南京。如果真能在一个地方就再好不过了。”

      “那不凑巧,我、在广州呢。”程予安随口瞎编了一个城市名称。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之后,晏严匆匆挂断了电话。她拿着手机,心绪万千,却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去说发生的这一切。

      甚至说还是不说,于她都是一种两难的选择。

      * * *

      程予安的眼前此时出现了一座她极为眼熟的建筑物。

      她顺着马路乱走,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走到了高中时期的母校门口。铁栏围墙,砖红色的教学楼,迎风飘扬的国旗,还有那一排金光闪闪浮在大理石墙面上的大字:

      长明第一中学。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熟悉是因为她曾在这里度过整整三年的高中,而陌生是因为她也差不多有三年没有回来过了。

      曾经就是在这里,程予安和同学们分享过青春,拥有过最棒的老师,最繁重的学业,最笨拙的初恋,最纯粹的友谊,最被期待的课间十分钟,以及最简单的人生阶段目标。不过五年前的事情,记忆却已经变得模糊起来,知道那是美好,却想不起美好背后的完整模样。

      也同样是在这里,程予安与朋友们畅想过未来。那时候她明明脑海中一片空白,却坚定地认为自己的未来一定会很精彩。而现在,自己似乎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茫然下去罢了,就算家里没有出事,生活好像也和“精彩”二字挂不上边。也不知道,当初那些意气飞扬的少年们之中,有多少人完成了自己的梦想?

      穿着校服的学生们此时陆陆续续地从校门中走了出来。他们背着书包,三三两两,有的骑着自行车,有的有专车接送,有的并排走着路,说说笑笑地在校门口外散向不同的方向。这个场景和当年一模一样,而唯一的变化是放学的人不一样了。

      连同他们身上穿着的校服也不再是她那一届的款式了。

      新校服很漂亮很洋气,和日剧里的那些高中生们所穿的并无差别。女生们穿着米色的百褶裙,男生们则穿着合身的西裤,比当年他们土气十足的蓝白色运动服不知道好看了多少个档次。

      夹在这群穿着校服的学生群之中有个很显眼的身影,而那个身影对她而言格外眼熟。

      那人正侧着头,好像正在和身边的人讲话。他穿着白体恤牛仔中裤还有白球鞋,个子又高,站在一群还正在发育的高中生之中如鹤立鸡群般格外引人注目,让她一眼就看见了。

      是陈知辙!

      他怎么会在这里?

      程予安纠结几秒钟,还是打算避而不见。她现在其实并没有和人交流说话的心情,因为假装若无其事其实很累。正当她转身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喂,程予安!”

      她只装作没有听见,脚下的步子却悄悄放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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