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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沐府最没地位的人 ...

  •   11章 沐府最没地位的人

      天尚未黑,街上行人已经寥寥。

      毕竟近日情况特殊,附近好几个城都出了些岔子,大家都人心惶惶,生怕轮到自己。于是收摊的收摊,回家的回家,白日的喧闹仿佛成了幻影。

      卖首饰的大娘闺名尚不可考,她是个寡妇,丈夫早年死了,自己独自拉扯一个女儿长大,邻里街坊都叫她一声葛大娘。葛大娘一人抚养尚幼的女儿,因心疼女儿未能改嫁,日子过得紧紧巴巴,只好自己琢磨些木簪子之类的小首饰,日日出来卖,倒是胜在心思巧妙,勉强能补贴家用。

      今日本来能早早收摊,可是葛大娘寻思再坚持一会儿,若能卖个簪子,好给女儿扯块布做身新衣服,就留的晚一些。

      卖烧饼大叔走的时候还特地招呼她问她啥时候走,还说太晚了不安全,自己可以送她回去。

      葛大娘啐了一口,又玩笑几声,卖烧饼大叔便也趁天黑之际匆忙走了,走之前叮嘱她切莫熬的太晚,世道不太平云云。

      葛大娘不以为意,一心一意的盯在摊位上,街上还有来往的几个人,倒是成功的又卖出去了一个精致雕花的小簪子。

      哼着小曲收拾完摊位走在回家的路上,街上已经全黑了,现下一个人影也没有。葛大娘加快脚步,心里还在盘算着给家中的女儿讲讲今日那英雄救美的见闻,保准那小丫头央着自己多讲几遍。

      正想着便快步走过一个拐角,葛大娘脸上的笑容就要大大的扬起来——她看见前方自己家的灯火了。

      可谁知,自身后传来刀剑利刃刺透身体的声音,吭的一声闷响,身体各个器官还来不及作出反应,脖颈出一阵钝痛,眼前便天旋地转......

      葛大娘看见自己的身体软软的倒下了,脖颈以上空空如也,哦,她后知后觉的想,原来是自己的头掉了。

      怎么办,她的小女儿还在家中等她回去吃饭,她要讲的故事还未说给女儿听。人生还有很多事情尚未完成,小丫头还没嫁人,没了娘以后要怎么生活,嫁人之后婆家对她不好怎么办。

      这是葛大娘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她的头颅仍在微笑,向着家的方向。

      ......

      见尸体不动了,暗角处慢慢地走出两个黑影。

      其中一个略矮一些,弯腰在尸身上一阵摸索,只摸出几个铜板来,悻悻地啐了一口:“呸,穷鬼!就这么点铜板!”

      旁边高的那个向四下看看,低声催促:“快些走,一会儿就有人来了。”

      矮个那个不情不愿的站起身,跟在高个儿身后:“不是我说,咱这些日子每日就这么混也捞不到几个油水,派出来干活儿也不肯给咱们多些银子。上面都花天酒地左拥右抱的,哥几个却半分荤腥都见不着。要我说,咱们也学那些劳什子正道大侠去‘劫富济贫\',好好的享受享受!”

      高个儿眼神就恶狠狠得瞪过去:“别多事!上面怎么吩咐就怎么做!”

      “王哥,不怪我话多啊。咱大小曾经也是名震江湖、好不爽快,谁说出去名头不是响当当的!现在寄人篱下、过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你心里都没什么想法吗?”

      “没有!”王姓男子冷酷的说:“地老鼠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爽,大可以脱离黑风渡,继续过你那纸迷金醉、受人追杀的日子去!”

      “别别别,我就这么一说,你看看,开个玩笑你还急了!......王哥哎!等等我!”地老鼠忙不送的运起轻功,跟了上去。

      等前后两个黑影相继离去,夜色渐渐浓重,空气中开始泛起淡淡的雾。

      更夫打着哈欠打算巡夜去,嘀咕着一天天的昼夜颠倒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他沐浴在月光下,却看到了那个躺在地上的僵硬尸体,头颅就在不远处躺着,脸上的笑在月光下看起来格外的诡异骇人,竟是一名断头的女尸!

      “杀杀杀......杀人啦!!!”

      一记嚎哭惊醒南阳府的深夜,带着血腥和罪恶的新篇章扑面而来。

      ————————————————————————

      强行把依依不舍的张竹斋送回衙门,大佬冷漠的拒绝了他再三要求明天一起去“探望”白光济的要求,干脆利落的把他踹下车,扬尘而去。

      没直接放在茶楼让他自己走回来都是看他今天为自己哭的那点情谊。

      大佬面无表情,心里傲娇冷哼。

      烦人!

      回到沐府之后,吃晚饭时又接连面对了沐府三大员的三大神技能连击——沐老爷的“没钱爹给你多少爹都给你!”的土豪傻爹技能,沐夫人的“呜呜呜我儿真可怜出去一下午都晒黑了”的盲目担忧技能,沐大哥的“弟弟哥哥错了哥哥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原谅哥哥吧”的弟控属性技能。

      大佬在这三轮攻击中溃不成军,险些自缢身亡。最重要的是这三个技能不是释放过就完事儿了,而是车轮战连击,还抽冷子猛地释放大招!

      “儿子,爹给你办了件好事!”沐老爷笑眯眯:“爹给你说了门亲事!”

      “噗——”大佬惊吓过度。

      “我不同意!!!1”先出声的不是当事人沐慕生,而是沐大哥。

      沐辰生果不其然的先炸了,站出来激烈反对!

      “......你反的哪门子意见?”沐爹纳闷道。

      “总之我就是不许!慕慕还小,找个不懂事的女人进门怎么办!?那女人不会照顾慕慕生病了怎么办?!”沐大哥义愤填膺,完全没有在外谈生意时的冷静劲儿:“现在女人都可坏了!就是看上了慕慕的钱!我绝对不会让那种女人进我们家!”

      “......”大哥,你说这种瞎话良心不会痛吗?我有钱?我是家里最没钱的穷鬼吧这下连沐慕生都不相信他的鬼话了。

      还有你说这种直男癌的话,真的不会注孤生吗喂!

      “慕慕都十八了!钱老爷家的小儿子跟他同岁,人家孩子都抱了俩了!”沐爹心力交瘁,怎么总有人在他的催婚之路上使绊子?“还有你,老大不小了,连个正经媳妇儿都没讨到,我和你娘想抱个孙子是不是得进土里才能看见啊!怎么一个两个这么不让人省心!”

      “我也不同意。”沐夫人插话道,“你说的那什么董家的女儿我见过,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病秧子样,还一副清高绝顶的样子,以前南阳城多少人想和他家结亲都被拒了,结果现在岁数渐大,她倒是打得好算盘,想着找个老实人嫁了!我儿子凭什么要去做这乌龟儿子王八蛋?”

      “......人家那是书香世家,高门大户,条件高点是正常的。何况董小姐长慕慕两岁,能让着他点,成亲了也能让慕慕收收心,少跟那张家二公子瞎混......”沐老爷极力辩解,又转头对说沐慕生吩咐:“今日我和董员外见了一面,话也没说死,想着让你见见,若是喜欢再谈婚论嫁也不迟。你别听你娘和你哥的,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爹都支持你。”

      大佬略觉烦躁,明知沐老爷是好意,又扭扭捏捏不肯说好听的话,只低头扒饭:“知道了,改天我去见见。”

      “哎!好好好,”沐老爷笑眯了眼,身上的威严都不见,带着小老头似的慈祥,还伸手摸了摸儿子头顶:“乖。”

      大佬被这突如其来的爱抚摸得一愣。

      手是热的,带着暖烘烘的气息,轻轻落在头上的时候,感觉到了手的主人无法掩饰的爱。

      大佬被这暖意烫的两眼一红。

      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大佬丢下句:“我吃完了,你们慢用。”便匆匆忙忙的走了,半响就不见了踪影。

      沐老爷欣慰的笑了会儿,感叹儿子最近真乖真听话,一扭头就看见夫人和大儿子用谴责的眼神紧紧地盯着自己。

      “......怎么了?”沐老爷懵逼道。

      “你不知道慕慕最讨厌别人摸他头吗?说是这样没有男子威严,让江湖人士笑话!你明明知道还摸他!你看吧,气得慕慕饭也不吃了,你怎的这么糊涂!”沐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数落自家相公。

      旁边沐大哥也在旁边默默赞同,用眼神谴责亲爹。

      ......

      是这样吗?沐爹更加懵逼的看着自己的手,感觉儿子没什么反抗啊,反而还有点开心的样子,难道都是自己的错觉?沐老爷丈二摸不到头脑。

      “算了,看见你那傻样我就来气,我也不吃了!”沐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说罢让丫鬟吧饭菜都撤了,扭身走了。

      沐辰生慢条斯理扒了两口饭,确认吃饱后,看着自己的傻爹:“我也走了,爹慢用。”说着也退出了饭厅。

      沐爹瞪着眼前空无一物的饭桌:“......”

      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多余,好想哭!

      这个家最没地位的沐老爷不是滋味的想,好歹让我吃饱啊!

      ————————————————————————

      晚上推走奉夫人之命来送夜宵的丫鬟,折腾了一天的大佬终于躺在了床上。

      床帏在夜风中荡漾了一会儿,画出个有些缠绵的弧度来,是个特别适合深眠的夜。

      沐慕生脑子却像开火车一样,停不住的胡思乱想。

      一会儿是沐大哥给他的几本书,一会儿是白光济拦腰抱起的姿势,一会儿又是白晓生的朗朗说书声,一会儿是张竹斋的泪眼婆娑,一会儿又是街上围观群众眼里的善意......如此这番一通翻滚的记忆不断扭曲喧嚣,终于停留在沐老爷轻抚在头顶的手上。

      大佬突然用被子蒙住头。

      太不真实了,这里太不真实了。

      这个世界的沐慕生有亲密的家人、真心的朋友、世界的善意,这些作为李暮时从没有拥有过、却每一天都在渴望的东西。

      可是一点都不开心,因为自己并不是沐慕生,这是世界上只有自己和系统清楚的事——这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是他偷来的。

      就像小时候羡慕同学有爸爸来接自己放学,小小的李暮羡慕极了,他也想坐在爸爸的肩膀,也想被爸爸举起来高过头顶,发出大大的呼喊,让别的小朋友都知道自己的快乐。于是他还偷偷跟着那对父子回家,趁人不注意从露天阳台上偷走男人的一件T恤。

      一路偷偷摸摸的将衣服塞在书包里带回家,避开烂醉如泥的女人,小孩儿关上房门,在里屋紧紧地抱住衣服。

      那是洗衣粉的味道,阳光晒过的味道,还有,父亲的味道。

      从没有拥有过父亲的男孩将头埋在衣服间低低的哭了。他小时候很喜欢哭,可是当他意识到哭毫无用处,并且会得到更残暴的打骂的时候,他就学会了忍住不哭。

      他觉得自己很可怜,充满罪恶感,期翼自己没有的东西,幻想别人的东西出现,一切幸福感全靠偷来,这样的自己让他觉得自己很恶心,尤其是看到自己的眼泪弄湿了干净的T恤时。

      于是他一边吐,一边哭着烧掉了那件T恤,也烧掉了少年时代对父亲唯一的渴望。

      ......

      而现在,这种罪恶的偷窃感又随着夜色深重如潮水般的裹挟而来。

      家庭,朋友,甚至身体,都是别人的,都是偷来的。

      不想承认自己眼角的湿润,疲惫的沐慕生沉沉的睡去。

      这一觉,梦里只余哭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沐府最没地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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