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间奏【沉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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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奏4
所有生物都于此处销声匿迹，大海也失去了流动的能力，天地凝固成一块光洁剔透的银蓝翡翠，只剩下无机质的坚硬与冰冷。
西伯利亚的冰原虽然坐拥世上绝美的景色，却有愧于地球生命乐园的称号。除了耳旁呼啸的暴风，只剩一片死寂。这里的一切对于刚刚还在阳光明媚的米诺斯岛享受蓝天海滩的米罗来说简直是灾难!
“真他娘的冷！”他不由地咒骂，呼出的气息卷出浓厚的白雾。
早知如此，就老老实实坐飞机过来了。其实是难得的一次公款出差的机会。现在倒好，动用小宇宙从米诺斯岛光速移动到这里，连提升自己的体温都变得困难起来。
在白茫茫的雪原上只走了一小会儿，眼睛就开始涨疼，也失去了分辨方向的能力。狂风如万千刀刃剐进肉里又抽离，不断阻挠他前进。如果有的选，他宁可在炙烤的沙漠里和敌人大战一百回合，也不愿在冰天雪地里多站一秒钟。
他裹紧了一下身上的风衣。幸亏在出门前，那孩子强烈要求他穿上这个，不然仅仅穿了一件T恤的他也许就要冻成冰蝎子抬回圣域了。——只是，风衣并不属于他，肩宽和胸围都极不合身，有些限制了他的活动。
其实，只要举起手召唤他的黄金圣衣，事情就变得简单了。那身神赐的盔甲穿在身上，据说能抵御绝对零度的寒气。不过，在此处着黄金圣衣显然有些小题大做。——米罗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真没想到这儿会这么冷。他抠抠鼻梁，鼻梁上立即有霜雪落下来。——无法想象那家伙怎么能长年累月在这种地方生活。
雪白视野的尽头有一个黑色的小点约隐约现，仿佛映在视网膜上的瑕疵，米罗艰难地眨了眨快被冻结的眼皮，确认所见并非幻觉。
他朝黑点走去，黑点也向他靠近，逐渐化作一个穿着笨重，背着绳索和破冰器械的人影。
这人头带毡帽，身穿灰色的棉衣棉裤，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面，无从辨别男女。不过，在西伯利亚的极寒之地，对方的装束显然比自己T恤风衣的搭配更显得当。
米罗非常高兴能在这无聊又难忍的旅程上碰到一个活人，或许他还能提供一些他需要的线索。
“呃……，请问洛夫托尔号是不是在附近？”他问道，声音很快被狂风吹散，他怀疑对方根本就没有听清楚。
“你是过去帮忙的吗？”一个女声在高耸的棉领子后面闷声响起。
“我是去找人的。”他回答。
“已经不让人过去了，我就是被赶回来的。那边冰层太薄，怕出危险。——而且，已经不会有活人了。”
“谢谢。不过，我还得过去看看，有朋友在那里。”风刮得更大了，他只得提高声音喊道，“能告诉我具体位置吗？”
“真的要去？”女人犹豫地问。
米罗点头。
女人举起手中的冰镐指了指东面白雪皑皑的冰川，“沿着海岸线走，拐过前面那座山就能看到了。”
米罗谢过对方，刚打算继续前进，女人又上下打量他道：“帅哥，你是外地人吧，穿成这样，不怕被冻伤！”
“没事，我皮厚！”米罗硬是在天寒地冻的西伯利亚挤出了一个比爱琴海更明媚的笑容。
按照女人所指的方向又踏雪走了一段时间，米罗终于在空气里嗅到了洛夫托尔的气味。
——死亡的气味。
途经的冰面上陆续开始出现摆放整齐的裹尸袋。起初，望一眼就能辨认数目。慢慢地，尸体越来越多，米罗发现自己正行走于一条由裹尸袋开辟出的道路上。
这些白色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编织袋为原本寒气逼人的冰原上增添了更加肃杀的氛围。
风声如挽歌，在米罗耳畔久久萦绕，变得僵硬的脸上凝固成更加阴郁的表情。死人见过不少，还没见过这么多平民罹难的场面。已经无法凭肉眼数清这次船难到底死了多少人，他不再去关注脚下，抬起头，望见风雪屏障的远处有几顶孤零零的白色帐篷。
在帐篷旁不远处聚集着灰蒙蒙的人群。米罗加快了步伐，他要找的人可能就在那群人中。
奇怪的是为何从始至终都无法感知到他那熟悉的小宇宙呢？
“喂！——你！给我停下来！前面是禁区！”一个人从斜刺里冲出来，挡了他的去路。
“我找人，有急事。”一心一意盯着目标的米罗，没多看对方一眼，拨开阻在他前面的人。
“什么事比得过救人要紧！”一只手从后面重重扣住他的肩，对方不依不饶。
米罗皱眉，陌生人粗暴的动作让他有些生气，原本凝重的脸色也多云转阴。
不过，情有可原！虽然教皇厅颁发的最高级别指令“G级指令”可能有关全人类的安危，但是一船人的性命也同样值得重视。
米罗停下来，反手抓住肩上的手，迫使它放下来。对方虽然在尽力抗拒，却无法敌过他的力气，那人的眼睛瞪大，露出惊愕的神情。
米罗放开他的手，陪了个笑脸道：“那么请问，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卡妙叫过来一下。”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谦卑礼貌。
对方脸色一变，“你要找卡妙——你是什么人？”
“一个老朋友。” 也许应该早点报出他的名字，米罗心想。
陌生人狐疑地审视他一番，说道：“冰面原本不准再上人了。不过，卡妙的朋友例外。”
“那是准我过去了？”见对方态度缓和，米罗指了指前面的帐篷。没想到远在西伯利亚，黄金圣斗士的特权仍在。卡妙在这里看来也算名声在外。米罗有些庆幸。假如得不到许可，他也不能硬闯，只能在这里干等。
陌生人点点头：“不过，卡妙可能没有回来。打捞还在持续，冰面融了又冻，异常麻烦。我带你去看看便知。”
那人做出“请“的手势。
米罗跟着陌生人，边走边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撞了海面下的冰山。”
“这种事在这里经常发生？”
“船难倒时不时发生，死这么多人我也是第一次见。”
“一个活的也没救上来？”
“水下温度太低，潜水员不能下水，水面结冰，海里情况也更难探查了。不过，我们还在努力。”
“他还在水里救人？”米罗看着路旁冰层下暗黑的水面，不由打了个寒颤。
——想想就冷。
“掉进接近零度的水里马上就会死。很快！不过，他坚持要去更远的地方再找找。”陌生人像在自言自语。
他们接近了簇拥的人群，陌生人开路，带着他走进了洛夫托尔号的打捞现场。
走近这里才能感到更加浓烈的悲伤。人群中不时有断断续续，呜咽的哭声传出来，有一位妇人不顾寒冷，坐在冰面上抽泣，红红的眼睛看着布满浮冰的海面。一位穿着黑色裘袄的老太太在另一位同样身着厚重的老翁搀扶下不断用手帕抹眼泪。
如果不是船上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人在，这样的年纪断不会来到气候如此恶劣的东西伯利亚。
看来遇难者家属已经迫不及待地从四面八方赶来了，可是米罗仍然没有看见洛夫托尔号和友人的踪影。
他带着不解，望了一眼身边的人。
“船体早就沉底了，真正的打捞船还得晚点才能抵达，目前只能用小艇在海面上搜救。”对方的话音刚落，人群忽然骚动起来，有人指着远方用俄语高喊了一句什么。
米罗转头远眺，海平面上一艘船疾速地朝冰原驶来，船上有人也正用焦躁的声音朝这边呼喊。
“他们回来了，有活人！”米罗的引路人说道，语气中充满激动的因子，“真是奇迹！”
“——毛毯！要烤过的！快！”男人朝人群中喊，有人立即挤出来，艰难而迅速地在冰面上跑向远处的帐篷。
人们又聚拢了些，都伸着脖子焦急张望。方才冰面上的妇人和老太太也在其中。
小艇以惊人的速度接近岸边，米罗很快分辨出船上加上船夫，一共四个人，有一个即使裹着毛毯也明显比其他人身形要小上一圈。——只是他非常确定那里没有卡妙的身影。
这家伙到底在哪里？米罗内心的苦恼显然有些与众不同。
第一个人没等船夫下好锚，就从船上跳了下来，另一个把裹着毯子的人抱起来递给他。
人群蜂拥而上，大家的嘴里迸发出不同的语言与不同的名字。
“不要挤！”第二个人从船上跳下来，护住另外的人，“是个男孩！急需救治！让出通道！”
失望的叹息声在人群中传播，冰面上的妇人和老太太不约而同哭地更凄厉，看来大家等来的都不是自己的亲人。
救援队从米罗身旁急冲冲经过，他瞥见男孩痛苦地紧闭双眼，嘴唇呈现毫无生气的青紫色。有人迎上来为他又裹上了从帐篷里新拿出来的毯子。
“抱歉，请准许我失陪一下。”领路人朝米罗鞠躬。
米罗会意地点头回礼，目送他跟随人群和洛夫托尔唯一的幸存者一起朝应急帐篷走去。
身后忽然响起水声，有东西从海里腾跃而出，接着，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你怎么来了，米罗？”
“嘿，终于出现了，你怎么知道是我？”欣喜地回头，打算张开双臂迎接朋友，对上的却是如同西伯利亚的阳光一般冰冷的视线。
他的朋友——水瓶座的卡妙，裹着单薄且湿淋淋的衣服，有些狼狈地站在冰面上。
在零度之下的空气里迅速冷凝的水气自他周身升腾起来。
这家伙一定是在寒冷的海水中泡太久，所以连表情和声音都结了冰。米罗心想。
“你那张扬的小宇宙早在落地之前就暴露了你的行踪。”卡妙收回目光，用手背擦干从额角滑下的水滴，“如果是在战场上，你暴露的不仅是自己，还暴露了作为你的友军——我的位置。”
这似乎不该是老朋友见面的开场白。意识到对方不可能上来与自己拥抱，米罗微微张开的双臂垂下来，“真可惜，这里并不是战场。”他顽劣一笑，摆摆手 “相反，帮人打捞个沉船还隐藏小宇宙，也太假正经了吧。”
“水面下脆弱的冰层经不得一点波动，小宇宙也不例外。假如引起碎裂，你知道后果。”熟悉而惊人的黄金小宇宙猛地燃起来，驱散了在卡妙身上凝聚的冰霜，“说吧，有何贵干。”他把目光重投回米罗身上。
真不算是一个令人期待的会面，见对方一本正经的架势，米罗也只好换上严肃脸道：“教皇厅，G级命令，点了你的名。”
卡妙墨蓝的眼睛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仿佛在剖析话语背后的深意。
“跟我来。”他转身向前，石青色的长发随着他的步伐飘摆起来。
米罗双肩一垮，叹了口气，跟在后面。虽然，听命与人不是他的作风，不过自从到了这里，仿佛已经无法摆脱这种命运了。
“——话说，你刚刚在水里干什么呢？”他三步并两步赶上前面的人问。
卡妙轻飘飘瞥他一眼，“推船。你以为没有人助力，那单引擎小艇能开这么快？”
“又不燃烧小宇宙，光凭本身体力，在这冰冷的海里你受得了？”米罗下意识又裹了裹那不大合身的风衣。
“习惯就好。”
“你难道一直都在义务帮政府做打捞工作？
“他们付钱。”
“哈？守护爱和正义的圣斗士居然向人收钱？”米罗夸张地发出嘘声，斜眼看对方的反应，他真想打破这如冰霜般冷漠的面具。
“守护爱和正义的圣斗士也要吃饭，睡觉，穿衣服。——你知道，我还得养艾尔扎克。不能和在米洛斯岛逍遥的人比。”
“要是成天呆在这种鬼地方，我大概也会脑筋短路，想收个学生什么的！米罗翻了翻白眼。
对嘲弄毫无反应，卡妙只侧目瞄了一眼他身上穿的风衣：“艾尔扎克给你的？”
米罗点头，“恩，这小孩还挺细心。——原来你这么瘦呀。希望我没有把它撑坏。”他加重了后半句话，故意挺起胸用力扇了扇风衣的翻领。
“没关系，三年前的衣服。” 卡妙轻描淡写。
“——哈？艾尔扎克那小子……我收回刚才说的话哈——”米罗咬牙，原本想以此显示分别后的自己在体格上已经强过对方，如果掰腕子不会再输。结果似乎和他想得大有差距。
他终于开始认真审视这位久违的老朋友：卡妙的脸上已经褪去了五年前离开圣域时的稚气，头发也从脖颈长到了腰季，身高更是突飞猛进。此前，他记得自己的视线应该在他头顶上方才对，如今，他已能和自己水平对视了。
他突然意识到在今年早些时候，这位冰原战士甚至比自己更早就成年了！
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卡妙回到极寒之地潜心修炼，连狮子座的受封仪式和雅典娜祭典都不曾回过圣域，这五年来他到底成长到什么地步了？米罗很想知道。
——不过，大概不用多久就可以亲眼见证了吧。接下的这一旨G级指令也许就要共同面对强敌！
卡妙掀开一顶简易帐篷的门帘走了进去，米罗只得跟在他后面。
别看帐篷的外表被冻风摧残地变了形，保温的功能一点也没有减弱。走进帐篷的那一刻，米罗立即感到寒冷被隔绝在外。
卡妙走到屋子尽头的桌子前，拿起桌上一块毛巾擦拭头发，随手抓住另一样东西扔向米罗。
“什么！”米罗错愕，东西在手里噼啪蹦了两下才接稳，“——巧克力？”
“补充能量，让你不至于打哆嗦。”
“——开玩笑！我怎么可能哆嗦！”米罗嘴上虽挂着笑脸，头上却冒出青筋。
卡妙背着身漫不经心在擦头发，看不到表情。从他冷清的声线也很难分辨出此番言语到底是有意嘲讽还是真心关切。
他只能暗中生疑：刚才是不是真的在友人面前打了寒颤。
虽然气恼，他还是打开巧克力，掰下一块，塞进嘴里。
味道不错！肚子是真有些饿了。
“圣域那么多黄金圣斗士，为何一定是我？教皇猊下不知道我有学生要带，走不开吗？” 卡妙放下毛巾，理理头发，转身靠在桌前。
“这个……我想你还是亲自问他比较好。”米罗一边咀嚼一边口齿不清地说，“——还有吗？这个。” 他又举起巧克力问，露出标准米罗式微笑。
卡妙朝桌上扬扬下巴。
米罗迅速靠过来又拿起一块，拆开包装。
“等等——，不会指令也有你的份吧？”看着米罗狼吞虎咽的样子，卡妙挑眉问道。
“怎么了？”米罗转脸，腮帮鼓囊囊，“我们搭档不好吗？我——大天蝎——难道不是值得把后背托付的人吗？”
挑起的眉微皱，“能不能把嘴里的东西吃完再说话。”
米罗点头，做了个OK的手势，吞下巧克力，嘟囔道：“不是你一直在问吗？”
“教皇要我们两个去做什么？”
“呃——，确切地说应该是三个人。”
“三位黄金战士共同执行的G级指令？”卡妙冷峻的脸这次终于显露出惊讶，“莫非哈迪斯要提前复活？”
“应该非同一般。”米罗的脸色也沉静下来，“我从米洛斯接到指令就直奔你这儿来了。到底是什么事，回圣域便知。”
卡妙从桌边一挺身，站直身，“吃够了吗？”
“够了。”
“走！回圣域。”卡妙拽住米罗的衣领往门口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间奏【沉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