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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消魂第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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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死了以后,没想到原来还真的有幽都这种东西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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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聂明玦掐断脖子以后,铺天盖地般的疼痛袭来,随后就是强烈的下坠感。
我这是,要死掉了吧?
金光瑶在失去意识之前,强忍着剧痛这么想着。
瞳孔渐渐涣散,思绪也变得模糊,可还是挣扎着想着。
我死了,也无所谓。毕竟我是这样的人。不过,还好我最后,推开了他……
我真的是太没用了呢,自己马上要就死了,却还惦记着还是挂念着,还是放不下那个人。
想勾起嘴角笑一笑,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然后一阵剧痛在脑海里面炸开,意识被黑暗吞没,彻底消亡。
一代仙督,敛芳尊金光瑶
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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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耳旁迷迷糊糊的响起了声音,甚是吵人。金光瑶皱了皱眉,对这吵人的声音有些不满。但还未反应过来,却有一道惊雷在脑中炸裂,生生将他震的直接惊坐起。
我不是,已经——
已经死了么?
为什么还会听到声音,还会有思想,还会有动作?
一个荒谬而又现在仿佛是最正确的想法在脑子里渐渐出现:
…难道说,我没有死?
金光瑶睁开眼睛坐起来,错愕的看着自己的手,腿,衣服,都是完好的,就连头上的乌纱帽,眉间的朱砂痣,也在。
现在,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此间何地?
金光瑶转头微微观察了一下,却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身边是漆黑一片,远远的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只言片语,时不时的还夹杂着奇异的尖笑声。总之此地阴森至极,偶有微风刮过,却也是阵阵阴风,吹的人心生寒意。
不管现在是如何一种情况,总之此地不宜久留。
金光瑶用手微微扶着额角,想要站起来,旁边却突然响起了一个他非常熟悉的声音,而这声音里面,是三分笑意七分狂气
。
“金宗主,你可算是醒了,叫我一阵好等。”
金光瑶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因为这声音的主人也早是身死多年。
更何况,是金光瑶亲手葬的他。所以说…这个早就死了的人,究竟是怎么…竟会出现在此地?
那声音主人走到金光瑶面前,见金光瑶呆呆的愣着,嗤笑了一声,好奇的说:“金宗主怕不是被聂明玦捏碎的不是脖子,是脑子呢。而且金宗主,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哈?”说完冷笑一声:“真的是记性不好了,连我夔州薛洋都忘记了。”
…果然是他!
金光瑶微微蜷曲了手指,眉头不易察觉的轻微皱起。
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名字。
夔州薛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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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聂明玦逼迫金光瑶清理门户,他将薛洋收拾的奄奄一息,还算是慈悲又或者是想继续利用,并未取薛洋性命,将他随便丢弃在外面就不管不顾了,之后的事情便是他薛洋听天由命。
后来的事情金光瑶也略有耳闻,薛洋和那晓星尘道长的纠葛,空守义城八年只为凝聚晓星尘道长的魂魄,实则是个有情有义之人,这故事早被大街小巷传了个遍。
金光瑶听后足足笑了一盏茶的功夫。再后来,薛洋被蓝忘机所伤,眼看性命不保,还是金光瑶派苏涉去把薛洋带回金家。
带回金家的薛洋失了一臂,断臂处鲜血横流,失血过多,大概是撑不了多久了。
金光瑶试图与他对话,问阴虎符的下落,却发现薛洋不仅是身体遭遇了重创,而现在他的神智也不清,口中只是重复着“还给我”“锁灵囊”等只言片语,也无法清楚表达什么。金光瑶有些头疼,这薛洋现在怕已经是个废人。
阴虎符下落不明,又被蓝忘机他们一行人查出来了一点…现在着实棘手。
金光瑶有点焦躁,却没办法发泄出来。
心头烦躁不安,只得冷声和苏涉交代给薛洋养伤,把他关在房间里不得出去。
虽然这薛洋给我也惹过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麻烦。但好歹,也给我金家做了这么多事。我给他养伤,关他在房间里,这是我金光瑶尽了最后一点情义。
金光瑶负手离开房间,关上了房门。
没过几日,苏涉到大厅找到金光瑶,站在金光瑶面前,微微迟疑。金光瑶在用朱笔练字,见苏涉来了,头抬起看了他一眼,然后低下去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苏涉仍是迟疑了一小会儿,眉头拧的是一团疙瘩,表情似是要哭出来。最后艰难的决定开口,道:“…还请…宗主降罪。”
“前几天宗主嘱我照料那薛洋,且这两日他也不知发什么疯病,药也不吃也不敷,还一直嚷嚷着要出去找什么锁灵囊。就算是我再如何悉心照料,如此不配合,再加上他的强势着实过重,今天早上照例去看的时候…。还望宗主…节哀。是我照料不周,请降罪于我。”
说到后面,苏涉的头低了下去,等待着金光瑶发落。
这薛洋在金家的分量不轻,他的实力不容小觑,在金光瑶心里的分量一样也不轻,如今……,怕不是讨不到什么好结果了。苏涉手握成拳,额头上细细的沁出了一层薄汗。
金光瑶听后,有些发愣。虽然苏涉来的时候,那吞吞吐吐的模样和表情,他已经知道大事不妙。
而今早起来又莫名有些心慌和心悖,这……是对于薛洋的事情的暗示吗。
等他反应过来时,提在空中的朱笔落下了一大块红墨,在雪白的宣纸上晕染了一大片深浅不一的红色,刺眼的像一抹血迹。
金光瑶低头将宣纸叠好,搁置在一边,叹了一口气,心里有点微微发酸。
抬起头看着苏涉,见他低头那副紧张模样,无奈的笑了笑,说:“人死如灯灭,再来怪罪你也是无用功。……现在。…将他好生安葬就是。后续事宜安排好了,也算是将功补过了。”
苏涉听后大喜过望,见金光瑶并未怪罪自己,还给自己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连连拱手:“多谢宗主!我一定会办好的!”
金光瑶见他这副模样,微微颔首,道:“嗯,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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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涉走后,金光瑶有了一个人独自消化这件事的时间了。
金光瑶不知为何心头涌上的,是一波一波的极度愤恨
。将朱笔掷的远远的,还想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拂到地上去,一股无名之火在心里不停的高涨。但金光瑶愣住了,不知自己为什么心里会因为薛洋死了这件事情如此在意,如此生气。就连他逼死秦愫的时候,心里也没有这样的巨大波动。
是因为薛洋死了我才这么生气?金光瑶对自己的无名火突然感觉到莫名其妙,也有点想不通。难道是说他夔州薛洋在我心目中分量很重…?
…不可能的。
金光瑶脑内胡乱想着,缓缓起身,想要将掷到门口的朱笔捡回来。
却在俯身去捡,手刚要触到的时候,和另外一只修长的手碰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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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有人可以随意进出金鳞台?
在看到这只手的第一眼,金光瑶想的并不是手的主人是谁,而且讶于手的主人竟然可以随意进出金鳞台。之前可以随意进出金鳞台的是金子轩和金光善,但是现在他们死了,可以随意进出金鳞台的只有金光瑶一人,就连金凌也需要通报。
这只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是个男人的手。金光瑶略带疑惑的抬起头,却当他看清眼前噙着浅笑的男人,自己也笑了。
来人正是蓝曦臣。
蓝曦臣捡起朱笔,放在金光瑶手心里,笑着说:“怎么阿瑶今天这么大的火气?是谁惹我三弟了?”
金光瑶表情有些窘迫,怎知今日如此失态竟被蓝曦臣撞见。
唉,自己也是傻了,蓝曦臣进金鳞台任何一个地方都不需要通报,这是金光瑶自己下的吩咐,怎么今日就忘记了呢。
金光瑶略懊恼的微微扶了扶帽子,笑着避开了他的话题:“唉,不提了。二哥怎么突然有空来我金鳞台?”
蓝曦臣把他扶起,道:“今天云深不知处的事务已经处理的差不多,最近和你交谈也少,今日过来看看你是否安好。”说完,和金光瑶一同走到桌前,
看到叠好的宣纸,说:“我今天来,可也真是选对了日子,你刚好这么不顺心,肯定要和我聊聊。”说完看了一下桌上其他物品,一边看一边说“又是丢了笔又是用坏了纸,可见阿瑶究竟是有多生气,多难过了呀。和二哥说说怎么了?”
金光瑶听到后,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
薛洋的事情,是万万不可和蓝曦臣说的。就算蓝曦臣和聂明玦完全不一样,但若蓝曦臣知道我包庇薛洋,这件事也可是麻烦…。
金光瑶略一思衬,开口道:“唉,二哥见笑了。我烦恼的无非就是金鳞台的事情。都是自己的家务事,说到底还是我能力不足,哪像二哥这样清闲。”蓝曦臣挥挥手,说:“阿瑶这又是在取笑我了。我相信阿瑶可以很快处理好的,如果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的,阿瑶尽管开口就是了。”
金光瑶道:“那是自然,我和二哥可不会客气。”蓝曦臣气笑了,说:“你也真是不客气,这样也好。”说完,顿了一下,又道:“阿瑶,有什么困难,有什么苦,不要这样自己扛着,和二哥说。只要二哥能帮上忙的,一定会鼎力相助。”看着金光瑶,脸上还是一贯的儒雅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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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光瑶听到这话,多少有些释然。看着蓝曦臣脸上仍旧温柔的笑容,微微有些发愣,想到:也许…不论我如何,他都不会生气吧。他对我…真的很好。
但又突然清醒过来:…不可能的。我已经…做了那样的事情。他,是不可能会原谅我的。就算现在,他表现出对我怎么样的情义,在最后也都是会变的。
金光瑶抬头对上了蓝曦臣,脸上的表情也是对他的一贯笑容,也是对所有人的笑容。眉眼弯弯,笑意晏晏。
他开口说:“二哥情义,我心领了。但是我兰陵金家的家务事,也不方便劳烦二哥。一是二哥本身管理云深不知处的事务已经是很劳累了,阿瑶不忍心让二哥再因为我的家事而烦恼。”
说完,金光瑶笑了笑,说:“二哥也知道,现在外面传的风声不好。若还让二哥过多管理金家相关的事务,指不定又要传什么闲话。”蓝曦臣听了,略加思索:“阿瑶说的也有道理,是二哥思虑不周全。”
金光瑶听了蓝曦臣的话,回到:“无妨。说到底这也是我的过错,让二哥如此瞻前顾后,还是怪我。哎,此事,还是不提为好。”
蓝曦臣似乎还要再说什么,看金光瑶对此如此抵触,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重新对金光瑶谈起一些云深不知处以及平常夜猎的小事和趣事。
金光瑶也很乐意听,同时也和蓝曦臣说一些金鳞台的琐事,或者是平常他和金凌的一些话。聊着聊着,金光瑶突然惊觉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金光瑶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发现这天光微暗,略一沉吟,对蓝曦臣道:“二哥,外面天色已经很暗了,想必二哥过来时也没有用过晚膳,又与阿瑶讨论此久,现在定是饿了吧。”
蓝曦臣笑着说:“我就和忘机说过吧,阿瑶是这个世界上最懂我的人了。”
金光瑶听后一愣,而又立即反应过来,笑着回到:“二哥对我这么好,我对二哥的事情记得清楚那是应该的。体谅二哥也是阿瑶必须做的。”说罢起身,问道:“二哥此时若是饿了,可要就在金鳞台用晚膳?金星雪浪最近开的正艳,做出来的粥最是香甜。如果二哥要留下的话,阿瑶现在便去叫人准备。”
蓝曦臣摆摆手,将金光瑶拉回来坐着:“不用了,我要回云深不知处了。门禁时间马上就到,哎,辜负了阿瑶一片心意。”说完叹了一口气,似是惋惜,“下次来金鳞台,再和阿瑶一起吃晚膳,可以吗?”蓝曦臣看着金光瑶,温柔的问道。金光瑶笑了:“二哥怎么把我当成耍脾气的三岁小孩子看待,又不是二哥不留下来我就不吃饭似的。天色也不早了,二哥回去旅途上要多加小心才是。”
蓝曦臣见他笑了,自己也笑了,心中渐渐起了小心思,对金光瑶说:“是啊,可是我听说呀,上次我没有留下来吃午膳,你就叫人把一桌子菜全撤了,那天中午空着肚子没有吃,不是吗?”
金光瑶听后,错愕又有些惊讶的说:“…纯属胡言!我哪有,二哥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种风言风语的?”等我查出来是哪个不想活命的瞎嚼舌根,可有你好受的。金光瑶在心里恨恨的想着。
蓝曦臣扑哧一声笑了,说:“是阿凌。他到云深不知处来找思追,和思追一起聊天的时候谈到的。恰巧那个时候我刚好路过,耳闻此事,觉得甚是有趣呢。”
说完,笑着弯下腰微微逼近金光瑶,盯着他的眼睛说:“今天可不能这样了呢,阿瑶。就算我没有留下来陪你,你也要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金光瑶被蓝曦臣这一招弄得手足无措,突然一下子成了个大红脸。
他低着头为了不让蓝曦臣看见他的大红脸,支支吾吾的半天憋出一句,说:“…二哥,天已经很晚了,你回去小心!”
蓝曦臣见他这少有的窘迫样子,难得像个孩子一样有趣,觉得好玩。可天已确实即将变大暗,再不回去,这便要违反宵禁了。蓝曦臣伸手轻轻拂过金光瑶的眉眼,轻声道:“阿瑶,你要好好的。”
然后起身走到门口,回头冲金光瑶说:“下次,一定会陪你用膳的。”金光瑶被今日的蓝曦臣吓的呆住了,完全不知道他搭错了哪根筋,竟这样对自己。就连他告别时也没反应过来,木木的回答:“嗯,好。”
事实上并没有听见蓝曦臣说什么。
蓝曦臣见金光瑶这副模样,心里小小的有一丝“调戏”成功的快感,向金光瑶挥了挥手后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