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计天下 李倓X风夜北》墨微砚

9、第八章

　　风夜北回来了，夜色中，唯有他手中的流缘剑发出泠泠寒光。大雪中，李倓闻到了一缕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又见风夜北一人而回，李倓知道另一名刺客多半是活不了了。
　　“没捉到？”李倓问道。
　　风夜北不太喜欢佩剑染尘，他掬了一捧城墙上的积雪，抹了一下剑身。李倓看着风夜北眼也不眨地擦掉了剑身上的血迹，眼中闪过一抹微诧。从无名那得到来的消息，风夜北原名秋叶北，乃长安勋贵秋氏子弟，年少时曾眠花宿柳，风流快意，卓尔不群，不受世俗羁绊，在外游历七年一朝登科及第，取得名门大户之女为妻，可不过三年光景，不顾娇妻，离家出走，在外漂泊。至大哥与二哥战死沙场后，秋叶北不知何故，竟也投身军旅，成为了苍云军中的军师，而他惹的那些女子，似乎颇为钟情于他，除了妻子李灵犀外，还有一青楼女子林画扇竟也跟他到了这边塞苦寒之地。照理说，像风夜北这般的风流名宿长安城比比皆是，但没有一人像他一样，出招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擦干净剑上血迹，风夜北这才留意到被李倓制住的刺客，那刺客背上被风夜北砍了一剑，鲜血淋漓，又被李倓卸了下巴，眼中满是颓丧之气。风夜北走近前去，低头冷冷盯着那刺客打量，半晌后，他问袖手在一旁的李倓：“是你动的手？”
　　李倓含笑点头，释出了一抹少年人般的得意：“若不是本王眼疾手快，只怕他也服毒自尽了。”
　　风夜北眸光一凛，定在了李倓身上，他又将面前这个年轻的小王爷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忽而也笑了起来：“殿下似乎早料到了他们齿缝之中藏了毒药。”
　　李倓听出风夜北是在质问自己，的确若是旁人定也会这般问，何况站在他眼前的可是苍云军的军师，足可与天策军的军师朱剑秋相提并论的风夜北。
　　李倓正色问道：“风先生是怀疑这两名刺客是本王故意安排的？”
　　风夜北又瞧了一眼被李倓踩在背上的刺客，说道：“殿下心思缜密，但也说不准是殿下故意为之。”
　　“这么做对本王有什么好处？”李倓挪开了踩在刺客背上的脚，往城墙边走了几步，借着哨塔的灯火望去，雁门关外苍茫夜色，朦朦胧胧。
　　风夜北蹙眉，从李倓假意醉酒引自己出来，又告知自己今夜会有人夜探苍云，李倓又亲手卸了一名刺客的下巴，阻止了对方服毒自尽，如果真是李倓安排的这一场戏，那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如果李倓不出现，那这场戏还算得上精彩，但李倓出现了，这场戏就是一场失败的表演。
　　饶是苍云军的智囊，一时也把不准面前的建宁王到底是不是这两名刺客的幕后操纵者。
　　雪似乎更大了些，风自雁门关外呼啸吹来，站在城墙上的人拢了拢肩头的锦裘，笑得勉强：“风先生若是怀疑，不如我们先回堡中，告诉薛帅此事，你想问我什么皆可。本王可不想在这数九寒天里冻病了，耽搁送亲的时辰。”
　　风夜北心道也是，长安来的人都金贵得紧，若真将李倓冻病了，耽搁了时辰，只怕朝中那些觊觎苍云军的人又要兴风作浪。
　　风夜北提起那口不能言的刺客，当先走下了长城。李倓跟在风夜北身后，看着被风夜北拽了一路的可怜刺客，不知是该拧眉，还是该笑。

　　苍云堡内气氛压抑，薛直面色凝重，与众人听着风夜北详说刚才的经过，锐利的目光偶尔会落在年轻的建宁王身上。
　　李倓能够感觉到有数道不善的目光一直徘徊在自己身上，他仍是气定神闲地听着风夜北事无巨细地说着事情的经过，嘴角边的笑容愈发明显。
　　“小王爷为何发笑？”留心着李倓表情的苍云军副将燕忘情冷冷问道。
　　李倓抬眼看着燕忘情：“听风军师的口气，就像是本王故意放了两名刺客进入苍云军一般，可本王实在冤枉。”
　　燕忘情眸光暗了暗：“正如军师所言，既然殿下发现送亲队中藏有细作，为何在抵达雁门关前不将他们揪出来，而是要等他们进入雁门关内？”
　　燕忘情话音刚落，苍云堡中几乎所有人都点了下头，赞成燕忘情的说法，而他们对李倓的怀疑更深了。
　　李倓笑道：“本王在长安之时就发觉这两人不对劲，之所以没有揭穿他们，一来本王不知他们目的为何，直到进入雁门关，本王才知道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而本王发现他们想做什么，是因为第二个原因，他们皆是范阳节度使请旨塞进和亲队的。”
　　“是安禄山？”风夜北脱口而出，一时间苍云堡内传来了此起彼伏地惊诧声。
　　一直静观其变的薛直眸中目光终是一变，他站起身来，走近了那名刺客，只听“咔”的一声，薛直替那刺客正回了下巴：“是安禄山派你们来的？”
　　刺客凛然不惧，咬牙不哼一字。薛直倒是不急，因为他相信，安禄山的确会这么做。
　　“误会殿下，是薛直不是。”薛直拱手向李倓致歉，一个安禄山，足以解了苍云军对李倓的怀疑。
　　如今的大唐早已不是从前的李氏天下，自从张说、张九龄致仕，天子宠幸佞臣，皇室权威旁落于权宦手中，安禄山要在和亲队中安插几名心腹，连太子李亨都无法置喙，何况是太子庶出的三子，在朝廷中并无地位的建宁王。
　　风夜北对李倓并未放下戒心，凝视着面前这位皇室子弟，想起李复曾经提醒过自己，李倓曾想与姐夫达扎路恭联手一起对抗大唐，至于为何最终李倓会回到长安，又封了建宁王，连李复都猜不出原因来。
　　“但李倓仍旧很危险。”去年初夏在长安西市酒楼内，李复如此对风夜北说。
　　李倓注意到了风夜北的目光，他笑道：“看来风军师还是怀疑本王，本王要如何自证，风军师才能相信本王呢？”
　　这番话说得倒是颇为令人同情，风夜北倒觉得李倓有些好笑了，明明受怀疑的是李倓，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要按着李倓的脑袋逼他认错一样？他风夜北倒像是个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