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计天下 李倓X风夜北》墨微砚

64、第六十三章

　　李倓这次倒真没有欺骗风夜北。自他一路追击安庆绪至雁门关外，李倓就再也没回去长安，而是一直住在了雁门关。
　　如今虽两都收复，安庆绪逃亡邺城，中原的战火却未平息下来，而驻扎在范阳的史思明手中还握着十几万的兵马，对大唐来说，重拾半壁江山任重而道远。
　　向来不安分的人如今却没了动静，这让认识了李倓十多年的风夜北感到了奇怪。
　　终于，在李倓忍不住拉着风夜北往映雪湖散心的时候，风夜北终于开口问对方：“你又想做什么？”
　　李倓知道风夜北看不见，还是露出了无奈的神情，竟还带着一点委屈：“我做些什么，你要防着我，我不做什么，你又怀疑我，李某人我是不是在你眼里做什么都不对？”说到后来，李倓语气愈发哀怨起来。
　　风夜北感觉自己背脊发寒，不由得离李倓远了几步。李倓注意到风夜北的动作，却是无所谓地笑了笑，而后又腆着脸贴近了风夜北：“中原形势一片大好，又有鬼谋坐镇，没我这个‘死去’的人什么事了吧。”
　　话虽如此说，风夜北可不这么认为。不止一人对他说过，李倓此人城府深沉，一动一静皆有目的。
　　“你若当真如此想，风某替天下百姓谢你。”风夜北郑重拱手向着李倓长揖。
　　李倓挑眉，继而托住风夜北交握的双手，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风夜北的手背：“如今这般岁月静好不好吗？身边有知己相陪，把酒言欢，可遇而不可求啊。”
　　风夜北抽回手，李倓这话倒是腻歪得很，他毫不领情：“半月前，安庆绪派人前往范阳向史思明借兵，而范阳那边至今未有任何动静，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史思明与安禄山一起谋反，就算安庆绪大势已去，但眼下大唐兵马疲惫，若在范阳的史思明与安庆绪一齐出兵，大唐并不一定能够抵挡得住。可安庆绪的人去了半月，史思明除了最开始设宴款待外，再无声响。至于你，这半月来也没什么动静。”风夜北向着李倓的方向转过身，若他能看见，定要仔细打量李倓此时的表情。
　　李倓明知风夜北看不见，可心底仍旧冒出了一丝寒意，转瞬间他定了定神，假装不在意地说道：“我‘死’之前，可是大唐的建宁王，与史思明更无交情，他动与不动与我何干？再说了，史思明不出兵，不正是所有人希望的吗？”
　　风夜北摇头否定了李倓的言辞。十年前，苍云军血战雁门关，被狼牙军伏击，薛直战死，此仇不仅要向安禄山讨，还要向史思明讨还，那狼牙军之中也有史思明的军队。自此之后，风夜北盯住了安禄山近十年，也盯住了史思明，史思明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投机者。安庆绪如今只是退守邺城，并未一败涂地，而史思明又是这场叛乱的主导者之一，没有与安庆绪决裂的可能，但史思明不发一兵一卒，不似其作风。
　　雁门关距范阳不远，也是大唐屏障，而此时，九天中人齐聚中原，偏偏李倓却留在了雁门关，风夜北不禁揣测起来，史思明不出兵，是否是李倓指使的。毕竟，这么多年相处下来，风夜北最为提防的人，一是李复，二是李倓。李复想利用苍云军，风夜北心知肚明，而李倓想要的并不仅仅是掌控天下，他似乎将天下当做了棋盘，李倓不过是在与所有人对弈，乐在其中。
　　李倓比李复还要让风夜北忌惮。
　　见风夜北不答，李倓背起手来，闲庭信步地往十多年前曾去过的映雪湖走去。风景旧曾谙，腊月的映雪湖边积雪皑皑，一湖池水未上冻，将碧蓝苍穹收在其中，李倓站在湖边，心情大好：“若等天下太平，我不如就在这里搭间屋子，住下好了。风军师若有空，带一壶广都镇的酒水来，怎样？”
　　风夜北还在思索李倓的打算，忽听得李倓这句话，他却觉得好笑。要这天下太平，那也得看李倓的心情。
　　湖风吹起了两人的衣衫，万籁俱静，若无那些算计，风夜北倒觉得李倓住在这里倒也不错。
　　“这里不过是雁门关外的一片湖洼，比不上中原大好河山，先生要是住在此处，却是屈就了。”风夜北如实说，就算是中原山河，也困不住一个李倓。
　　“风军师就如此肯定我不会住在此处吗？”
　　李倓蹲下身来，团起一个雪球，用力掷向湖面，只听“噗通”一声，雪球落入湖中，瞬间消失不见，只余一圈圈涟漪荡开。
　　“潜龙出渊，谁能困得住？”风夜北也团起一个雪球，他没向李倓那样入湖中，而是握在了手里，雪球冰冷，触及温柔手心的一刻逐渐融化为雪水，又滴落在雪中。
　　风夜北释然地笑了起来，身边这个人，说话向来真真假假，他刚才险些要当真的。不过，就算李倓留在雁门关又如何，他的每一步都是算好了的，风夜北绝对不信，李倓这半月来什么都没有做。
　　“当年也是在这里，我问过你信不信我，如今，你也该给我答案了。”看着风夜北的笑容，李倓心底蓦地升起一股空落感，他感觉到，就在刚刚那一瞬，自己对风夜北来说，或许是个陌生人了。
　　手中的雪球已经化尽，风夜北将手收在了衣袖之中，他回道：“不信，从来不信。”
　　李倓脸上的笑容渐渐凝住，继而心中那久违的彷徨逐渐地消失了，即便在当年，他是希望风夜北相信他的，但李倓未算到，那一刻，风夜北看着映雪湖清澈的池水，没有相信李倓的话。
　　“本王后悔了，后悔认识你。”
　　“风军师，我被你出其不意地将了一军，哈哈哈哈……”李倓放声大笑。
　　风夜北却是直皱眉，心道自己的话有那么好笑么？
　　“你到底要在这里待到何时？”已是年末，雁门关的寒意愈重，风夜北今日不过是来陪李倓打发时间的，他又看不见映雪湖的风景，在这里站了些时候，又听着李倓的笑，风夜北实在不想再待下去了。
　　李倓不依不饶：“再等我会，我去寻一处空旷之地，改日来这里搭个屋子。”
　　这是真要在这里住下了？也不怕雁门关外的狮子老虎这些猛兽？风夜北悻悻转身，自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