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计天下 李倓X风夜北》墨微砚

62、第六十一章

　　渭水汤汤，倒映上阳宫画角飞檐。天光云影，孤鹤徘徊，让人流连忘返。
　　风夜北看不见远处上阳宫的景色，多年前他也曾游醉洛阳，采撷春意，如今再来，年少时的心境已然不在，只余下一丝丝恍然。
　　耳畔鹤唳，风夜北蓦然回神，接着王不空大喝一声：“来人止步！”
　　来人脚步稳健，风夜北分外熟悉，不由得敛起眉头，拽着王不空的手腕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他还未抬脚，就感觉面前拂过一阵风，前方的路被人拦住，风夜北压住心底不快与错愕，淡淡地道：“李先生有何赐教？”
　　“李先生是指李复，还是我？”装扮成李俶的李倓玩味着问被自己挡在身前的人。
　　风夜北眉头敛得更深，李倓明知故问，转念一想，刚自己与李复的交谈，恐怕也被李倓看在眼里。风夜北心底觉得好笑，施施然向李倓拱手：“或许我该拜见殿下。”
　　“免礼吧。”李倓倒是受用，竟还对着面前看不见地人摆了摆手，俨然真把自己当做了广平王李俶。不过想来也是，此处一水之隔就是叛军占领的上阳宫，说不行不远处就有叛军探子在，若是被人瞧出了他不是广平王李俶，那李倓的李代桃僵之计可就要泡汤了。
　　李倓的“厚颜无耻”风夜北早在苍云之时就已领教过，何况李倓的算计令人不寒而栗，想来李倓故意拦住他的去路是有事要谈，风夜北让王不空先回苍云军驻地，独自一人留了下来。
　　王不空知晓眼前的广平王乃是李倓假扮，亦是有所忌惮，见风夜北要独自留下，刚开始还有些异议，却见李倓拿眼睨着自己，眸中寒光迫人，王不空虽非胆小之人，细想李倓刚能光明正大地以李俶的身份阻止叶护，那就是说李倓假扮李俶，是李俶默许的，继而也就想到了，此时的李倓是谁都不能得罪的。
　　“当真是个算计的高手。”王不空腹诽一句，悻悻转身离开了。
　　待闲人离去，李倓带着风夜北往北边一处僻静之地走去。两人约莫走了一炷香时间，李倓才停下脚步。
　　风夜北目盲却耳聪，此处虽然僻静，但细听还是分辨出不远处轻微的声响，想必李倓是带了人手来，不然他刚才怎敢一人拦阻叶护。风夜北暗自一笑，李倓从不会绝了自己的退路，每一次的算计都是恰到好处，又能让自己全身而退。
　　“先生有何指教？”既然入了对方的彀中，风夜北索性坦然以对，毕竟现在的李倓，还不至于成为自己的敌人。
　　“看来，我又做了些让风先生误会的事情。”
　　风夜北心中奇怪，他竟从李倓的这句话中听出了一丝怅然与懊悔，如此自负的人，也会有值得他后悔的事情吗？
　　风夜北摇头笑了笑：“没有，先生所作所为皆为我不认同之事。”
　　“哦。”李倓竟又淡淡地应了一声，似乎是早知道风夜北会如此说。
　　对于李倓的态度，风夜北也并不奇怪，两人相识十年，虽有多年未见，但在苍云之时，就已相互试探和戒备，至今日，两人再说什么违心之言，那是谁也不会信的。
　　“算计苍云，挑唆南诏，推波助澜狼牙军，李先生所谋太深，风某不敢苟同，又何谈误会？”
　　“风先生是真的误会李倓了，”李倓轻声叹息，“若无在下所谋，这些不过是迟些时日才会发生，试问风先生，在下身在吐蕃之时，苍云军是否也被安禄山算计过？”
　　风夜北无言，在雁门关一役后的五年里，他也曾分析过，甚至是在赶往太原的路上，他也想过，如果没有李倓的出手，苍云的命运，天下的命运，是否会不同？可他思来想去，最终得出的结论也仅仅是，或许会晚些年，却绝对不会与如今有何不同。
　　见风夜北不答，李倓了然地笑了起来：“你心里早有答案了，就算没有我李倓，这天下该是什么样还得是什么样。阁罗凤如何，安禄山如何，大唐如何，都与如今一模一样。我是推波助澜，但风先生可曾想过，在温水里和在滚烫的热水里，谁会先跳出来呢？”
　　“你……”风夜北说出一个字后，心里仅剩的最后一丝清明也荡然无存了。
　　李倓瞧出风夜北心中的纠结，不再勉强对方，他缓了缓语气，凑近风夜北低声劝道：“徐归道诱广平王入上阳宫，此一去不知凶险，再者上阳宫易守难攻，难以突袭，苍云军还是莫这趟蹚浑水了。”
　　“你找我，是为此事？”风夜北心中惊疑，不久前李复也曾苍云军是否要出兵上阳宫，听李复话语，是想让苍云军进攻上阳宫，但李倓似乎并不想苍云军跟随他一起进入上阳宫。
　　“风先生这是何表情，似乎我不该关心苍云军？”李倓瞧见风夜北的神情，心中隐隐有些怒火，进入上阳宫本就凶险，再让一队人马进攻上阳宫，那他还怎么能好好与安庆绪谈论条件。李复撺掇苍云出兵，是想让自己困在上阳宫，而他可不想让李复得逞。
　　风夜北冷笑：“让你关心，怕是没什么好事。”
　　若风夜北能看得见，定能饶有兴趣地欣赏李倓现在的表情，向来自信的李倓竟有些微尴尬，片刻后，李倓轻咳一声，似要掩盖自己的失神，接着说道：“难道非得让广平王下道军令才行？”
　　“若是军令，苍云军不敢抗令。”风夜北直接回道。
　　李倓拂袖转身，他头一次关心人，落得这般下场，风夜北竟是不信他一个字，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耳畔脚步声渐渐远离，风夜北才松得一口气来。他不知李倓刚才的话中有几分真情假意，即便他曾是在游戏红尘中的人，也丝毫比不上李倓，甚至隐隐有被对方牵着走的危险。想来自己当年游戏花丛而片叶不沾，如今自己一心为苍云，却因一个曾经算计过苍云军的人而乱了心神。
　　风夜北无奈自嘲，只怕自己再坚持下去，怕是怎么也挣脱不掉这根被李倓握着的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