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计天下 李倓X风夜北》墨微砚

46、第四十五章

　　一骑快马自长安城郊飞驰而过，身后另一骑快马紧追不舍。李倓转头瞥了一眼在身后追赶的李复，挑唇邪笑，在马蹄越过便桥后，一队数百人的玄色铁卫迅速围上，成功阻住了李复的快马。
　　李复勒缰停马，只能望着遥遥远去的李倓，咬紧牙根：“李倓，这笔债我会讨回来的！”
　　李倓自然知道李复不会放过他，不过能够在大明宫中困住剑圣，已是他得到的最好结果。至少足够耽搁李复他们一阵，而天子那边他也能有足够的时间去应对。
　　李复调转马头，天下第一都长安在天子逃离的那一刻就失去了它昔日的美誉，如今长安城内硝烟弥漫，李复追不上李倓，只得回头另寻他法。

　　李倓走近自己的军帐中，余光一扫，瞥见了站在远处捏着拂尘的人。李俶见李倓回来了，忙问道：“三弟你去了哪里，整个马嵬驿都寻不见你，若非父亲忙着登基，只怕我也没法和他交代。”
　　李倓刚还想轻松地宽慰李俶，听见李俶说道太子要登基，李倓脸上瞬间凝出了一缕冰霜：“太子要登基？不是说了只夺天子兵权，等收复长安后再告慰太庙，登基为帝吗？”
　　“这也太迟了些。”说话的是李泌，李倓眼中露出犹疑，李泌早年曾入朝为官，成为李亨的左膀右臂，后张九龄罢相，李林甫掌权，排斥李亨的李林甫借机打压李泌，李泌本就不愿入朝为官，寻了个机会去华山纯阳宫悟道。而李林甫殁后，李亨召回了李泌，实为顾念旧臣，其实李倓看得出来，李亨是想借李泌来防范李倓。毕竟长源公李泌也是一只算无遗策的老狐狸。好在，李泌与长歌门来往颇多，而李倓曾经在朝堂上替长歌门仗义执言，救了长歌一门，李泌虽为太子宠臣，但一直保持中立，既不帮李亨防备李倓，也不与李倓掺合在一起。
　　见李倓怀疑地看着自己，李泌悠然甩了下拂尘，似什么也不在乎一般道：“太子最忌惮的人是杨国忠，而今杨国忠伏诛，贵妃自缢，太子再无可惧之人，太子登基早晚之事。又俗话说，宜早不宜迟，建宁王难道揣测不出太子的心思吗？”
　　“但太子于此时此地登基，实在不智。”李倓话中有责备李泌之意，身为李亨的谋臣，李泌竟然不劝解李亨，反而是在此地对他说些收回长安后再请太子登基“太迟了”。
　　李泌眸中闪过一抹狡黠，他慢悠悠地在军帐内踱着步子，似笑非笑地问李倓：“建宁王说的是真心话？太子此时此地登基，不是正中建宁王下怀？数百年后的人可评论太子赶走天子，登基为帝，乃是篡位，于你来说，不是一桩好事吗？”
　　“长源公！”李俶板起脸来，他知道李泌对李倓有戒心，但平日李倓与李泌之间鲜少有交流，也一直相安无事，而今李泌故意激将李倓，李俶心道这都什么时候了，李泌还有心思和李倓唱对台戏。
　　而李倓却是得意笑了起来，李泌这话虽不好听，但是实话，于李泌这个老狐狸来说，能在自己面前说句实话，那就表明李泌是信得过对方的。
　　“长源公不用猜测我的想法，既然太子想要登基，那就换个地方登基，总不该在马嵬驿。”李倓想到佛寺后贵妃自缢的合欢树，心里有些别扭。
　　李泌点头：“这是自然。太上皇已摆明了不想与太子同为一路，陈玄礼护送太上皇去蜀中，而太子想要笼络人心，皇位稳固，自然得往北去，一步步收复被安禄山夺去的江山。”
　　“长源公已经找好合适的地方了？”李俶问道。
　　“在灵武登基如何？”李倓先问道。
　　狡黠如狐的李泌脸上露出了转瞬即逝的讶异，他没想到，李倓居然说中了他想要说的地方。
　　“灵武是个好地方，只不过简陋了点。”李泌定了下神，说道。
　　“非常之时，非常之事，只能屈就太子，但太子应该不会觉得简陋的。”李倓对着李泌笑了笑，他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揶揄的笑意。

　　七月十二日，太子李亨于灵武即位，尊李隆基为太上皇，改元至德。一代帝王伴着淋漓雨声，走向了他最后的人生。
　　李亨即位的同一日，李光弼及郭子仪收复太原的捷报传来，李亨大喜，任李光弼为北都太原留守，加封郭子仪为御史大夫，命两人以太原为据点，收复东西两都。
　　第二日，李倓请旨率五千建宁铁卫赶赴太原，助李光弼和郭子仪两位将军一臂之力，奏折递上去数日，石沉大海，一直得不到天子的应允。
　　李倓在棋盘左路一片黑子包围处落下一白子，继而抬起头等着眯着眼的李泌落子。
　　“殿下确定要走这一步棋？”李泌望着被黑子包围的白子，惺忪的眼眸睁开，直看向李倓，想看透对方的心思。
　　李倓又捡了一枚白子在手中摩挲：“那请教长源公，本王该在哪一处落子？”
　　李泌用拂尘尾点了点棋盘空出来的右路：“这里，舍弃一路，另开一路如何？”
　　“不妥，”李倓摇头，点着左边那一路棋说，“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步，唯有一搏，才可绝处逢生。”
　　李泌把手中握着的黑子丢在棋盒里，意兴阑珊地说：“与聪明人下棋最无聊，劝不动，也算不透。如果不是天子整天呆在张皇后那里，我还真想与天子切磋切磋，毕竟赢一国之君颇有意思。”
　　“那可就是胜之不武了。”李倓直接道。
　　李泌一愣，继而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俯身拍了拍李倓的肩膀，低声道：“难怪九龄公对我说，大明宫里的皇孙贵胄们没一个清醒的，唯一清醒的是建宁王。九龄公慧眼如炬，李泌实在佩服得紧。”
　　李倓拾着棋子说道：“那本王就更不能让九龄公失望了。”
　　“哗啦啦”一阵棋子落入棋盒的声响，清脆悦耳，消减了屋中的暑意，带了一缕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