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计天下 李倓X风夜北》墨微砚

2、第一章

　　回到自己宅邸时已是漏夜，长安城内水汽氤氲，虽是乘车辇而回，李倓衣衫上也沾染了些水汽。李倓回到后院换了身干净的衣衫，这才慢悠悠地向客厅走去。
　　客厅内坐着一位敦实的圆脸商人，他已在此等候许久，放在手边的一杯茶早已见底。李倓目光瞥过那杯茶，佯装没瞧见，拱手向那商人施礼：“怠慢卢会长，公主府上今日热闹，耽搁了些时日。”
　　此人名叫卢延鹤，明面上是四大商会的会长，暗地里掌管着天下黑市交易买卖，是富可敌国之人。然而，再有钱的人，也需要权势。
　　卢延鹤在李倓走近客厅就已站起了身来，他迎着李倓走了过去，回礼阿谀道：“小王爷是贵人，卢某不敢造次。”
　　李倓伸手托住卢延鹤的手，笑道：“客套之言不多说，卢会长上座。”
　　卢延鹤应了一声，心道李倓未及弱冠之年，面容青涩，但这一套虚情假意的话说得却让人挑不出毛病，假以时日，只怕这位建宁王定能翻云覆雨。
　　“小王爷这次去公主的夜宴可有收获？”卢延鹤话不烦絮，直接问道。
　　李倓不在意卢延鹤的直接了当，既然卢延鹤愿意成为他的入幕之宾，当以诚相待，这也是李倓御人的手腕。
　　喝了一口热茶，驱走了身上最后一缕寒意，李倓放下茶杯，故作愁眉：“我的那位姑奶奶的确是真心想要结交名流雅士，但她求的是风花雪月，就像当年的王摩诘一般。”
　　卢延鹤点头，玉真公主设的夜宴求的不过是风流雅韵，故而那夜宴之中，能有真才学的人少之又少，王维是玉真公主唯一看中的人，也是有真才实学之人。至于其他人……卢延鹤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都是不堪大用之人。
　　李倓频繁出没于玉真公主的夜宴一方面是为讨好大唐最受宠的公主，另一方面又是为了自己网罗人才，可惜他自吐蕃归来这一两年里，并未从玉真公主的夜宴中发现什么值得用的人。
　　想到此，卢延鹤有些许快意，毕竟他在李倓心中的地位仍旧无法撼动。然而，当他听见李倓接下来的话时，心中微荡。
　　“不过我倒发现有一个有意思的人。”李倓笑微微地说道。
　　卢延鹤压住心中不快，问道：“小王爷发现了什么奇人吗？”
　　李倓搁下茶杯，过了半晌才道：“也不是什么奇人，而是一个突然让我心中有了个计划的人。”
　　李倓向来与卢延鹤说话直截了当，鲜少卖弄关子，卢延鹤听见李倓这话中藏话之言，心想李倓发现的这人应该是个十分特别的人，但能在玉真公主的夜宴上发现那么一个令李倓在意的人，卢延鹤也惊讶了。
　　“小王爷似乎很在意此人，容卢某猜一猜，此人背后势力一定是小王爷所需要的。”卢延鹤揣测着李倓的心思，一边奉承道。
　　李倓将目光定在了卢延鹤身上，他不在意卢延鹤猜出他的心思：“你说得没错，但这是你们都该看出来的。本王也不与你卖关子，那人是苍云军的军师，风夜北。”
　　卢延鹤皱眉，大唐府兵他皆知晓，连不隶属于府兵的天策军他也听过，但这苍云军，又从何而来？
　　“卢会长不必惊讶，苍云军自太宗时起就驻守雁门关，鲜少有人会在意一支不足千人，又远在边关的军队。”李倓说道。
　　卢延鹤了然：“难怪，是雁门关的军队。这一支名不见经传的军队，为何小王爷会如此上心？”
　　一个游离于大唐府兵的军队，李倓好像分外熟悉。
　　李倓道：“半个月前我或许不会留意这支军队，若非安禄山那个奏本，苍云这两字也不会跳在我眼前。”
　　半个月前，安禄山曾上奏天子，奏本中提到雁门关外奚人、契丹隐隐有所异动，要调范阳军前去雁门关驻守，被郭子仪以雁门关一直有薛直将军统领的苍云军驻守，数次打退奚人、契丹，范阳军镇守范阳一代，抵御外族，不可随意调动为由，挡了回去。天子听取了郭子仪谏言，未答应安禄山派范阳军驻守雁门关，但亦赞许安禄山为国之心，还给了封赏。站在朝臣之中的李倓却是冷笑，安禄山想让自己的军队控制雁门关，只可惜被郭子仪给瞧出了心思。
　　“这笔账，安禄山是与苍云军结下了。”李倓笑得得意。
　　就算安禄山与苍云军结下了这笔账，与李倓来说，又会有何好处？卢延鹤思量了片刻，终究未想到李倓的打算，他不得不开口问道：“小王爷是想利用安禄山与苍云军的关系做些什么吗？”
　　“做些什么？”李倓似在反复琢磨着卢延鹤的这句话，良久后，他忽然笑了一声，“本王想要谋事，少不了权、钱，但更不能缺了兵。大唐府兵能为我所用的只有神策军，然而这几年李林甫、杨国忠和高力士都想将神策军权握在手中，我若是横插一脚，只怕还不知道会被这三个人怎么算计。本王羽翼未丰，只能与他们虚以委蛇，所以神策军本王还不能要。天策军军心齐整，由李承恩统领，他虽不是个特别出挑的将领，但有朱剑秋、杨宁和曹雪阳等人在，天策府内牢如磐石，我也插不了手。而这支苍云军，人虽少，又驻守边关，常年不得朝廷看中，又与安禄山不对付，本王若小心地推安禄山一把，让安禄山借刀杀人，挑起苍云军对朝廷的不满。到时本王再动之以情，让他们知晓被人背叛的滋味，再将这一支军队收入我麾下，岂不是易如反掌？”李倓渐渐握紧了拳头，嘴角边挂着狞笑。
　　卢延鹤似乎看见了李倓眼中跳动的火焰，这位平日里看上去温文尔雅的王爷，内心藏着何等巨大的仇恨，已快将他变得面目全非了。但也只有与这样的人结盟，他卢延鹤才能进入到大唐的权力中枢。可他又觉得，李倓或许想得有些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