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预见》沫下弦月

6、身世之迷

　　“放开她！”
　　这时卡尔维拉也转过了身子，手握石锤和龇牙咧嘴的平原兽人把守着那扇已被利器给穿透了的门，警惕地看着园子里那几十个在正午火辣的阳光下戴着斗帽裹着斗篷的魔族。一时的对峙并不代表永恒的平息，维塔被那竟然闪过了乔金和卡尔维拉，速度敏捷到难以置信的魔族抵住脖子无法动弹，哈比飞在一旁不敢轻举妄动。
　　“你要对她做什么！？”乔金激动地冲白衣魔族大喝一声，他拿着法杖的手也由于过分迫急而有些颤抖。他是明白的，魔族的判断并没有出错，甚至于比他想象中的要准确迅速得多，他死死捏住法杖，只要眼前这个魔族有一点攻势的话就对他毫不客气，他相信自己还没有老到连这小小的魔族也收复不了的地步。
　　“乔金……”而白衣魔族却没有被乔金咄咄逼人的气势而吓到，反而是更用力地抵着维塔的脖子，使维塔发出了痛苦地低呜声，“你还是不肯说出来么？别以为你的隐瞒就可以把我们魔族的眼睛也骗了过去。你这一定是对自己当年的愚昧的忏悔吧……”
　　“住口！”乔金粗暴地打断了白衣魔族的话，法杖上的银丝开始闪耀出了点点流光，“如果你敢伤害她一根寒毛的话，林蒂亚斯的人们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他不知道是当年在给希路娅小姐下守护咒的时候被潜伏起来的魔族偷窥到了还是怎么样，总之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保全维塔不被那绝非等闲之辈的磨族带走。秘密已无法再隐瞒下去，就在这真相即将揭开的瞬间，维塔就相当于是乔金全部生命的倾注！
　　“哼……乔金，你也太天真了。”白衣魔族紧张不已的乔金，而又看了看已成了瓮中之鳖的维塔，“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你命大，不过你的命也是琼斯大人给的……莱斯里特，既然这样的话，把你的生命就奉献给我们伟大的琼斯大人也不为过吧？……”
　　“放……开……”维塔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她的脖子被抵得生疼，喉咙仿佛是被火烧一样的灼痛。魔族长长的指甲似乎是要刺透自己的脖子，她紧闭着眼睛连挣扎也快没了力气。
　　“你……”
　　“够了，谢菲德尔。”就再乔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燃烧的火焰时，门外突然有声音响起，白衣魔族抬起头来看着阳光下那被兜猫给遮住了大半个脸的同伙，“不要擅自行动，请你记住我们现身于此的目的……”乔金横在胸前的法杖不由得松了下来，那个叫谢菲德尔的魔族也似乎听从黑衣人的只是，抵住维塔脖子的手也缓缓放松直至重新收进了他雪白的长袍里。终于得以解脱的维塔瘫在地上痛苦地咳嗽着，哈比这才敢飞到她的身边拍拍她的背后。
　　“哼，凯瑟斯，”谢菲德尔把脸转了过来，嘴角上扬起一抹不屑的弧度，“对待自己的同伴也这么的不客气么？”
　　“这是琼斯大人的指示，我们谁也不能违抗。”凯瑟斯依旧用冰冷的语气回复着谢菲德尔，然后他看着谢菲德尔目中无人地从乔金和卡尔维拉的身边走过，不屑地看了看那些对着他龇牙咧嘴的平原兽人以及矮人，还有那头被他轻而易举就解决了的独角兽，神的坐骑也不过如此。谢菲德尔重新站在了他起初的位置，阳光下他身上雪白的长袍被映照得格外耀眼。
　　“莱斯里特，我们后会有期！”
　　凯瑟斯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眼睛也如谢菲德尔一样的血红。维塔有些恐惧地看着他那双红瞳，心里突然莫名地没了底。“等等！”她不由自主地大喊，而那群以凯瑟斯和谢菲德尔为首的魔族却在一阵凭空出现的灰色尘雾中消失在了正午炎阳下的园子里。
　　半晌后，园子恢复了起初的寂静，卡尔维拉这才肯把宝剑重新收进了剑鞘里，乔金看着平静的天空，他把法杖放下，蛇皮眼镜下的眼睛里闪烁的是忧伤而深不可测的光辉。维塔好一会才缓和过气来，她捂了捂血已经凝固起来的脸上伤口，然后走到了门边。独角兽已经倒在地上死去，银白色的血洒了到处都是，在炎阳的烘烤下已呈现出了点点暗黑色。“把它……埋葬了吧。”卡尔维拉走了过去，伸出手来合上了它睁得滚圆不肯瞑目的蓝紫色眼瞳。
　　“虽然是神明的坐骑，却一点攻击能力也没有么？”矮人收起了自己的石锤，平原兽人也吐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前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魔族竟然到了林蒂亚斯里来？”卡尔维拉显得有些生气，哈比飞到了他的身边，它眼珠转了一会，然后伸出手来指了指站在门边的维塔，“还有，那女孩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魔族的那伙人竟然说她是我们要寻找的希路娅小姐？你好象知道什么乔金……”它既而把目光转向了一直在沉默着的乔金。其实维塔自己也有一独自的话要问，无缘无故在今天发生了那么多的故事，竟然被魔族称为是莱斯里特家的遗孤……她不敢享此殊荣，也不曾想象过。她只想在离开家的路程中慢慢向一个资深的魔法师进步就好。
　　“先把它安葬了吧……”而乔金却丝毫没有急的样子，他没有理会卡尔维拉的激动，而是静静地和矮人一起在自家园子里用铁锹一点一点地刨着坑。他并没有选择使用魔法，对于埋葬独角兽而言，这样才是对它生命的尊重。“它本就不该来这，只是来捎个口信而已却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女神会谴责我的。”他自语道。
　　“那么你一定知道什么！”见问乔金丝毫没有用，卡尔维拉便把自己一肚子的不解和恼火都撒在了维塔的身上，他走了过去抓起维塔的手臂，“你到底是不是莱斯里特家的人，还有，我到这里的时候听到的那些关于你的传闻又是怎么回事？！”
　　“你……”维塔想从卡尔维拉的手中抽回手去，但她在这高傲而气势逼人的兰佩洛奇殿下的面前，也不过只是一介庶民而已。
　　“卡尔维拉！”乔金见势赶紧阻止了卡尔维拉对于维塔粗暴的举动，“你快放下她，魔族的那帮家伙说得没有错，维塔真的是莱斯里特的女儿！”
　　“什么？！”卡尔维拉和维塔几乎是惊讶得异口同声地说，他们把目光一齐聚向了阳光下的乔金，他的脸上有一层细细的汗水，眼神暗淡了下来，似乎有着什么说不出的秘密。哈比也被乔金的话给吓了一跳，原本所有人都认为是魔族认错了人，可谁知道竟然真的被那些家伙预先知道了。
　　“乔，乔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哈比愕然地看着乔金，待到矮人和平原兽人把独角兽的尸体安葬好后，乔金这才意味深长地看了惊讶不已的维塔一眼，他伸手指了指屋内：“卡尔维拉你把维塔放开，再怎么说她也曾是皇室的成员。我们进屋去说吧。”于是他率先走进了屋子，然后把法杖靠在墙边，从长袍里拿出了那根比法杖要小上好几倍的魔杖，冲着墙壁施了一个隔音结界。“原本以为法杖的威力要强大些，谁知道我这老骨头已快要拿不动了……”他来回弯曲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待卡尔维拉机械地放开了维塔的手然后再度高傲地从她身边走进屋子后，矮人和平原兽人主动提出要在门外守门的意愿，于是偌大的屋子里也就剩下了乔金，卡尔维拉，维塔，风信使哈比以及那两个刚才一直缩在屋子里的精灵。
　　“它们两个在没问题么？”哈比看着相拥在一起的精灵不屑地摇了摇尾巴。
　　“我……我们绝对不会把事情说出去的……”精灵颤巍巍地对乔金说，“我们向卡斯布兰其的女神发誓！”乔金微笑着向它们点了一下头，哈比“哼”地一声背过身去坐到了桌面上。
　　刚坐下，卡尔维拉就一针见血地直奔主题：“那么，乔金，可否能请你解释一下这位小姐的身世？”他看了看埋头沉默的维塔，“看起来她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而乔金却没有先回答卡尔维拉的问题，他先是把目光转向了桌面上的风信使：“哈比，跟在塔基亚身边那么久，一定知道亚瑟吧？”
　　“当然清楚，”哈比站了起来，但它的神色却有些悲伤“亚瑟大人是塔基亚大人的儿子，然而早在兰佩洛奇陛下统治林蒂亚斯的时候亚瑟大人就已经离开塔基亚大人不知去向了……”
　　“请问这跟我的问题有什么联系么？”卡尔维拉对乔金不紧不慢的态度表示不满。
　　“别急，卡尔维拉。”乔金冲他笑笑，“维塔的故事还得从复活之日的前夜说起。”他咳嗽了一下，然后才郑重地把故事从头开始慢慢讲述。
　　“我的家族和塔基亚的家族一直都是皇室里最有权威的占星师家族之一，而不幸的是我和塔基亚是在被琼斯统治林蒂亚斯的年代里出生的，于是待到我们都长成可以继承家业的年纪后，都不得不被迫为琼斯做事……这是我们家族的耻辱。”说到这，乔金的身体似乎微微抖了一下，也许他实在是不愿提起这让人难过的回忆吧，“在从出生到继承家业的期间，我和塔基亚一直是好朋友，只是到了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我被迫放弃了占星师的职业从皇城里逃了出来，然后在复活之森的与林蒂亚斯交界的一个人类村庄里，偶然间与百年以前从那场浩劫中逃出来而在此地繁衍后代的莱斯里特家族部分成员相识。我在那个村子里定居，并在长年以来的交往中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是惊喜万分，然而后来在魔法历876年的一天，塔基亚的儿子突然来到我居住的那个村庄告诉我他决定离开那个被琼斯所操控的家族而准备在村庄里挑选出身强力壮的男丁去加入兰佩洛奇的军队推翻琼斯。之后在重生之日的前6天，希路娅小姐便出世了，而琼斯的部下竟然不知从哪听来的消息，知道了莱斯里特家幸存者的居住地，连夜派遣了1万军队到那个村庄……莱斯里特夫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把刚出生才6天的希路娅小姐交付给了我和亚瑟，然后就在军队抵达村庄的前2个小时我和亚瑟带着婴儿离开了村庄，莱斯里特家的成员们誓死也不愿给了他们粮食和住房的土地……之后在重生之日的前夜，兰佩洛奇军正式向琼斯发起进攻，两兵相交的一刻，我和亚瑟把希路娅小姐带到了圣凯普莱特广场上进行了守护仪式，最终由我将希路娅小姐交付给了刚生下孩子但却不幸夭折的韦斯比尔家，而我则在附近建了一幢屋子，一直看着希路娅小姐的成长……”
　　故事便在乔金的阐述中结束，他深深舒了一口气，这样，埋在他心底有15年之久的秘密终于得以说出口来，他的心得到了解放。维塔难以置信地听完了整个故事，卡尔维拉神色凝重地低着头，哈比和小精灵们也都沉默了。
　　“所以维塔，”乔金喝了一口水后望着那个同样望着他的女孩，“你额上的宝石，其实是当年我和亚瑟在给你下守护咒的时候请求卡斯布兰其女神而得到的回应，是女神陛下对你的眷顾……”
　　“就这样？……”卡尔维拉看着目瞪口呆的维塔，“那么，莱斯里特小姐也可以跟我回到皇城了吧？”
　　“等等，”而维塔却没有理会卡尔维拉，“乔金教授，那么按你这样说，村庄里的那些人后来都怎么样了？”
　　她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虽然她并不能马上就接受这突如其来的身世。
　　“他们……”乔金的眼神迷离了起来，眼瞳也似乎有层薄薄的灰色给蒙上了。“包括你的父亲母亲，爷爷，还有一个16岁的哥哥……亚瑟在战争结束后特地去那个村庄看了一下，捎信回来说村庄已经不复存在了……他们，都死了。”
　　“怎么会……”维塔突然感到心中是像被什么蛰了似的揪心的疼，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亲生父母的消息，但却是接到这样的噩耗，更何况是当年幸存下来的莱斯里特家的后代……她就感觉仿佛是像晴天霹雳一样的让她喘不过气来。
　　“而879年塔基亚则预测到了你的存在，我想当时潜藏在什么地方魔族也会有所听闻，所以希路娅小姐，魔族的目的到现在为止还是想要把莱斯里特家连根拔起……”
　　“乔金教授……”而没等乔金教授把话说完，维塔就有些犹豫地把他的话给打断了。“可不可以不要叫我‘希路娅小姐’……我是说，‘维塔’这个名字我听了15年了，突然这么一该我……不太习惯。”
　　“当然可以，维塔……”乔金冲她友好地笑着，“但你的姓氏？”
　　“莱斯里特吧……”她轻声说，“毕竟，莱斯里特家就只剩我一个人了。”
　　她不免有些悲伤，离开，想不到迎来的竟然是新的开始；告别了养育自己15年之久的韦斯比尔家，想不到迎接自己的竟然是莱斯里特的怀抱。她不懂，更没法想象今后的生活会是怎样在与魔族的纠结中走向未来……
　　维塔•卡斯布兰其•莱斯里特。
　　这是她的新名字，她也只有抛弃了“希路娅”的名字，从而感谢韦斯比尔家对自己的养育。
　　“噢，好吧，莱斯里特小姐。”这时卡尔维拉冒失地站了起来，“那么你现在是否愿意跟我回到皇城呢？”哈比飞到了维塔的身边摇了摇尾巴。
　　“这个……”她无措地看着乔金教授，“我想，还是让我在这再待一天吧……”
　　“那么，我明天会让父亲派人来接你。”卡尔维拉向她和乔金行了一个礼，“我先走了。”于是他重新披上那件旧斗篷，打开门走了出去，哈比跟在他的身后飞了出去，吉布布站在枯木上“嗷嗷”地叫了两声，仿佛是在送别，门外的平原兽人和矮人向卡尔维拉远去的高傲背影微微弯了一下腰，维塔重新坐了下来。
　　“你的汤冷了，我再帮你热一下吧。”乔金端走了她面前的肉汤，关切地看了一下维塔。
　　维塔沉默着不说话，她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好了，额上的宝石被射进屋子的阳光照耀地闪亮，那是女神对莱斯里特家的眷顾，明天，她也许就不会再变得普通了吧。
　　“再见了，维塔•韦斯比尔……”她在心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