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苏惜 番外 ...
-
“唉，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成这样了？真是可惜了”走廊里传来熟悉的声音，苏惜刚想上楼，忽然停住了脚步。
“身体重要，这样对她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再拖着以后要怎么办呀？”这是班主任的声音，苏惜记得很熟，班主任停了停，又说：“她可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乖巧听话成绩也好，这老天真的是不公平”。
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苏惜站在楼梯间，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可她不敢哭，她不想让别人担心。今天大概是她最后一次到学校里来，她才是十一岁，却比更多的同龄人懂事得多。小升初考试那天，她晕倒在了考场，醒来后妈妈抱着她哭了一晚上。
她有一个双胞胎妹妹，名字叫苏荷。从出生开始，她身体就没苏荷好，就像别人说的一样，双胞胎里面总会有一个身体素质稍微会差一点，父母小心翼翼的守着她守了十一年，却终究逃不过命运，她有心脏病，她的外公在四十岁那年忽然心脏病发逝世了，隔代遗传，到了她这更严重了，她才十一岁，却要忍受病痛的折磨。
今天她求了妈妈好久好久，妈妈才同意陪她到学校来一趟。她想要最后看一眼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她害怕有一天会像外公一样某一天突然睡着再也醒不过来。
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她坐在座位上，终于忍不住无声哭了起来，眼泪一直哗啦啦的流个不停。
“姐？你怎么了？为什么要哭？”苏荷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和苏惜一摸一样的面孔盯着苏惜，苏惜晕倒在考场的时候，为了不影响苏荷，家里学校都一直瞒着她，苏荷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在考试一半的途中晕倒，还检查出了心脏病。
苏惜看了看苏荷，哑着声音说：“没有哭，就是要毕业了好舍不得，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苏荷笑了笑，也没觉得奇怪，拉着苏惜就往楼下走去，一路上像只小麻雀一直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一直走到楼下，看到妈妈的那一刻，苏荷就觉得不对劲了。
“妈妈，你怎么来了？成绩还没出呢，你放心，我和姐姐肯定能考好”
妈妈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害怕下一秒自己就泪盈满眶，苏荷有些惶恐的看着自己的母亲，想起刚才姐姐的眼泪，害怕的问道：“你们怎么了？为什么都这样？”
苏惜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还是妈妈劝了半天才一起回了一趟家。
“苏荷，以后我不能跟你一起上学了，你自己要乖乖的”苏惜说这话时还是笑着的，就像平时一样，摸了摸苏荷的头：“我生病了，得去治疗，等我治好了就能跟着你一起学习了，所以你以后要加倍努力，因为你还要教我呢”。
……
苏荷不说话，她一直知道苏惜身体没她好，可她也从来没想过这种情况啊。沉默了好一会儿，苏荷才红着眼眶对苏惜说：“好，我一定好好学习，等你回来”。
明明都是才十一岁的少女，却已经学会了理解对方，也是从这个夏天开始，她们俩不再像以前一样一起玩一起学习一起吃好吃的。
后来苏惜住进了医院，苏惜的妈妈本来就是医生，为了方便照顾苏惜，她和丈夫协商好，她留在医院照顾苏惜，让丈夫回家照顾苏荷。
那个夏天，苏荷在医院里陪了苏惜一整个假期。苏惜的心脏病和普通的心脏病不一样，家族遗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那一颗本该证明她好好活着的心忽然之间变成了一颗不定/时炸/弹，家里没有谁敢去赌一把，以至于从住院开始，苏惜再也没轻易离开过医院。
.......
苏惜已经忘了自己到底多久没有再看过外面的世界，苏荷成了她的眼睛，只要一有时间苏荷就会到医院来陪她，告诉她身边发生的各种各样有趣的事情。
苏惜的第一次手术是在十五岁那年，苏惜的病比正常心脏病人要严重，遗传性疾病，还是复杂畸形先天性心脏病，手术后一个不小心可能会出现心律失常，胸腔、心腔积液等并发症。苏惜病发的时候是十一岁，第一次病发情况却比其他心脏病患者还要严重，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一开始选择了保守治疗，可是一直不见好转，于是只好接受手术治疗。
手术时间定在了五月，苏荷请了三天的假期。苏惜明明还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却像看透了生死一样，进入手术室之前还扯着笑对苏荷说；
“小妹，你不要担心，我会努力的，如果最后没有如我所愿，我希望你能好好陪着爸爸妈妈，我很爱你们，并不想看到你们很难过的样子，千万要记住，不能哭”。
后来苏荷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直到手术成功后，看到躺在病床上呼吸浅浅的苏惜，苏荷才没忍住捂着嘴笑着哭出声来。三天假期结束，苏荷像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回到了学校安心上课。
苏惜一直呆在医院，苏妈妈是医院儿童内科的医师，大家都知道苏惜是林医师的女儿，所以都对她格外的照顾。可谁都没想到，有一天晚上苏惜忽然发起了高烧，先天性心脏病本来身体就不太好，感冒发烧都会比一般人严重，苏惜还是刚手术后没到一个月就发起了高烧。那一晚医院里的人忙来忙去，苏惜又一次进了手术室。
这一次苏惜情况并不太乐观，术后转入了ICU病房，这一次苏惜睡了好久才慢慢苏醒过来。
“妈妈，不要整天都皱着眉头，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妈妈，你让爸爸不要太辛苦，会累坏的”
.....
苏惜一直在安慰妈妈，她看着爸爸为了赚钱每天早出晚归，甚至很久才能见到一面，看着妈妈的笑容一天一天少去，看着苏荷变得郁郁寡欢。她知道大家都在强颜欢笑，因为害怕她不知道哪天忽然就消失不见了。苏惜很想哭，也很累，她很想对妈妈说：“妈妈，十五年够了，我过得很快乐，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再也不想看到你们因为我变成这幅样子”，可她却不敢说出口，因为她知道，只要一说出口全家人都会奔溃。
苏惜的状态从那次术后开始就有了一些细微的改变，她还是爱笑，谁看到她都会说她真坚强，只有苏荷发现了她的变化，大概因为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待在一起，苏荷一下就明白了。苏荷没有跟苏惜说什么，只是一有时间就变着法子逗苏惜笑，终于有一天忍不住的时候她说了一句：“我想看你开心的笑”。
苏惜一直在坚持，病痛将她折磨的痛苦不堪，一年又一年过去了，十八岁那年，苏惜又要进行手术，医生告诉她，这几年她调理得很好，也很坚强，让她再坚持几个月等做完手术之后大概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了。
大家都很高兴，手术前一天，一家四口坐在病房里有说有笑。就像医生说的一样，手术很成功，术后苏惜状态也一直很好。
一年后，苏惜按照医院的要求调理了一年，身体已经渐渐恢复到了正常人的状态，只要不要剧烈运动，不要感冒发高烧就没什么大问题。这一年苏惜已经十九岁，再过几个月就该过二十岁生日了。
出院这天，苏惜在妈妈千叮铃万嘱咐下一个人打车到了苏荷的学校，刚想进校，忽然来了一群人，大概有四五个人，全都是女生，其中一个长得很漂亮，对着苏惜开口道；
“苏荷，既然分手了就该断得干干净净的，你和林深一直藕断丝连的到底想干嘛？”
苏惜知道林深，苏荷以前经常跟她提起这个人，这是她们俩之间的小秘密，说好了不能告诉爸妈的。
“既然你都说分手了，那肯定就已经断得一干二净，你来找我还不如去找林深好好谈谈”
苏惜不知道两人已经分手，但是苏惜了解苏荷，如果真的是分手了，苏荷就绝不会再跟那个人有一丝一毫的联系。
女孩漂亮的眉眼皱起：“你什么意思，你以为自己的是谁？林深才不会跟你联系，肯定是你这个小贱人缠着不放，苏荷，我是给你面子才来跟你好好谈谈，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苏惜听着，只觉得话越来越难听，苏惜也生气了：“你这么相信他？如果你相信他就不会来找我，一个女孩子，说话不要这么难听，我还有事，先走了，麻烦让一下”
女孩看苏惜要走，连忙让朋友围成一圈把她未在中间，女孩扯着苏惜要拉她离开，苏惜看了看周围，几乎没有什么人。只好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跑掉，可没跑几分钟，苏惜就难受的摊在了地上，呼吸急促。女孩一群人追上了，看到苏惜摊在地上的样子有点慌神。一个胆小的女生扯了扯女孩：“珊珊，我看她这样情况不太好，要不今天就算了”
薛珊哪里会听她的，招呼其他几个人半拖半拉的把苏惜带走了。苏惜才刚缓过来才仔细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是一个黑漆漆的破旧的仓库，薛珊看着蹲在地上的苏惜，笑了笑说：“本来没想对你怎么样的，但是你不想和我好好谈谈，那我只好给你一顿教训让你铭记于心了”
说完一巴掌打在了苏惜脸上，苏惜没动，厌恶的眼光看向薛珊，她才刚缓过来，也不敢大动。薛珊看着她，慢悠悠的说：“要不这样吧，只要你说一句你是贱人，保证再也不缠着林深我就放你走”。
苏惜不可置信的看着薛珊：“你真的是傻子吗？我已经说过我没有缠着林深，你们之间出了问题不应该在你们自己身上找原因吗？总把原因归咎在别人身上，你是把他想得太完美还是你根本就没自信？”
苏惜不想让苏荷知道这件事，干脆一装到底假装自己就是苏荷。
苏惜的话彻底激怒了薛珊，苏惜说对了，薛珊没自信，也把林深想得太完美。可是从苏荷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她真的震惊了，也害怕，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措，她对着苏惜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对苏惜来说却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她被丢在了破旧的仓库，满身是伤，刚扶着墙站起来没多久，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眼前模模糊糊都是人影晃来晃去，苏惜躺在床上，脸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带着氧气面罩，呼吸沉重，胸口一上一下的弧度让大家都害怕了。
“感染性心内膜炎，肾脏、免疫和神经系统都有损害，这到底怎么回事？昨天才刚出院，明明已经能跟正常人一样了”余医生的话让大家都陷入了恐慌，可是谁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找到苏惜的时候就她一个人躺在那个破破烂烂的仓库里面。
“我们也不知道啊，已经报警了，等惜惜醒来了再说吧，老余，求你一定要救救她啊”林医师哑着声音，就差跪在地上了，苏爸爸在一旁侧着头，眼眶红红的。苏荷坐在床边，看着苏惜一言不发。
“唉，我只能说尽力，等孩子清醒了再看看情况，如果明早过来看还醒不过来的话”余医师叹了叹气：“老林，老苏，我真的已经尽力了”。
余医师走了，一家人又围着床一圈等着苏惜醒来。苏惜清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她感觉浑身上下哪都在疼，就连说话都很困难。
“惜惜，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喝水？爸爸去给你倒水啊”苏爸爸一看女儿清醒，兴奋的问道，苏惜说不了话，轻轻摇了摇头。
大家看苏惜状态不太好，也不强求，只要她能清醒情况也会好很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惜觉得嗓子没那么难受了这才开口：“苏荷你去外面给姐姐买一碗小巷口那个阿婆家的小馄饨好不好？好想吃啊”
苏荷点了点头，对着苏惜微微一笑就起身出去了。苏惜见苏荷一走，就对爸爸妈妈说：“妈妈，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怪苏荷好不好？”
苏爸爸那么聪明的人，一听这话就知道了苏惜的意思：“这件事和妹妹有关系？你告诉爸爸，到底怎么回事”
苏惜把事情说完，感觉自己已经快喘不过气来，却还是拉着妈妈的手，恳求的望着她：“对不起，可能没办法陪在你们身边了”。
苏荷回去的时候，苏惜已经昏昏欲睡了，看见苏荷的时候又忽然来了精神，对着苏荷笑了笑，再也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苏荷知道事情始末的时候，已经是苏惜第三次被送进手术室了，苏爸爸苏妈妈将薛珊告上了法庭。从那天之后，苏荷就一直郁郁寡欢，苏爸爸没有责怪苏荷，苏妈妈却没办法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对苏荷的态度也越发的冷淡。
苏惜走的那天，天空阴沉沉的，苏妈妈抱着病床上没了呼吸的苏惜哭得肝肠寸断，苏荷躲在医院的小花园里哭得撕心裂肺，苏爸爸不放心，出来找苏荷的时候才发现苏荷已经晕倒在了小花园里。
苏荷迷迷糊糊听到了父母的声音；
“小青啊，惜惜已经没了，咱们不能连苏荷也失去啊，惜惜刚走，苏荷就怀孕了，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啊”
苏荷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苏爸爸一见她醒来了，悬着的心这才放下。苏妈妈只是脸色暗沉的看着苏荷，问她：“我问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是不是那个林深的？”
苏荷震惊的抬起头，她居然怀孕了，看着妈妈越来越黑的脸色，苏荷害怕的说：“不是他的”。
苏妈妈听了这话，脸色才稍微好了一些，也不再多问什么，留下一句：“那就好好养着，等孩子生下来再去上学，我们已经给你报了休学”就离开了。
苏爸爸看着女儿，又心疼又担心，这几年他们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了苏惜身上，一直没有好好照顾过苏荷，说起来，其实他们也不是尽责的父母。
“妹妹，爸爸不管这孩子是谁的，你只要好好养好身体就好，以前爸爸没好好照顾你，以后爸爸一定好好照顾你”苏爸爸顿了顿又说：“你姐姐刚走，你妈妈短时间没办法接受，妹妹，我想这就是缘分，你姐姐刚走你就检查出了孩子，我想大概是惜惜那孩子怕你妈妈伤心，所以祈祷老天爷给她一个安慰吧，你不要多想，妈妈还是爱你的”。
苏荷摸了摸肚子，想起那一晚，想起傅景西离开时那个眼神，决定像爸爸妈妈说的一样先休学。
苏惜离开的第五个月，苏荷的肚子已经大了很多，孩子已经六个多月了，很健康。苏爸爸一直很细心的照顾苏荷，苏妈妈似乎还没从悲伤中走出来，对苏荷依旧是一副很冷淡的样子。苏荷一直不强求妈妈对自己好点，因为她害死了姐姐，她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孩子出生的那天，苏爸爸苏妈妈焦急的守在手术室外面。
“恭喜啊，林医师，是个很漂亮的小公主”护士抱来孩子给苏爸爸苏妈妈看，苏妈妈听到这话，激动的抱起孩子，忽然眼中蓄满了泪水，
“老苏，你说得对，这孩子的到来都是缘分”
苏荷生下孩子以后，在病房躺了一天就恢复了，苏爸爸抱来孩子给她看，苏荷看着怀里的小孩，很开心的对苏爸爸说：“爸爸，我想让孩子跟她爸爸姓，就叫傅西言可以吗？”
苏爸爸很吃惊，这是苏荷第一次提起孩子的爸爸，姓傅？看来孩子并不是林深的，姓傅的人，苏爸爸认识一个，苏荷的好朋友就姓傅，可是苏爸爸看苏荷的样子并不想提起的样子，并不打算多言。
苏荷和妈妈的关系，因为傅西言的存在渐渐开始好转，三个月的时候，苏荷把孩子交给了苏妈妈又回到了学校上课，苏荷很聪明，就算是休学了还能把这一年没有学到的东西补上，并在傅景念毕业的那一年跟她一起毕业。因为傅西言的存在，苏荷都不敢跟傅景念多待，怕一不小心就说出孩子的存在，可是她还不明白自己对傅景西的感情，只好选择了沉默。
苏惜的忌日，全家一起去看的，这时候的傅西言已经两岁了，蹦蹦跳跳的像个快乐的小天使，苏爸爸苏妈妈都很疼她，似乎是想把对苏惜的想念和爱都放在她身上。
那天从墓地回来，苏荷提出了要去西藏的想法，苏爸爸理解她，也知道当年那件事苏荷一直没有放下过，然后同意了苏荷的提议。
坐在去西藏的火车上，看着纯净湛蓝的天空，呼吸着不一样的空气，苏荷想，她也许该真的学会去放下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苏惜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