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十一 譬如朝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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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方子圆头疼欲裂，不只是头，浑身上写的痛感就像结了一张网，遍布身上每一处感知，经脉受损可大可小，反正当下不好受是真的。
“阿懵，我这是睡了多久。”
“两日，先生，当日先生作法，见先生从天上摔了下来后就不省人事了，在下就把先生抱了回来。君主还有派过大夫来，要给先生看病。”
“噢.....那，那个...卫婴，他怎么样了。”
“先生晕倒后，君主上前一直在叫唤二公子名字，在下心急先生，也没在庭院逗留,就把先生带回殿中了。”
“而后听说，二公子被唤醒了，正在寝殿中休养。”
“活过来啦，哈哈，活过来就好，阿懵，这次赏钱铁定够我们吃好多好多次酒啦。”
“先生，在下还以为.....先生这是要死了。”
“我敲你脑袋，咒我，我堂堂方子圆比九命猫命还多，谁要死了！死了你也要追我下去黄泉。”
“好，先生。”
“你.....你差不多得了，我发现你呀，开个玩笑就当真，怪不好意思了。”
“可在下真的愿意去.....”
“我这不还没死嘛就和我商讨这个事，你是有多想我死。”
经过这番折腾，是要给弘颐老君好好进贡一番了，改天问问老君想要什么香火，想吃哪里的肉喝什么好酒，。
正想着，一侍女进门禀报道：“方先生，三公子来看您了。”
“三公子？......”方子圆与阿懵面面相觑。
话音刚落，卫珂依旧笑容爽朗，摇着扇子，慢慢悠悠地踏了进来。
“方先生，在下听下人说您醒了，急急忙忙就来了，方先生感觉身子如何？噢，方晨公子也在。”
只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才刚醒没一会，怎么就急急忙忙来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谢过三公子对鄙人之事如此上心，鄙人乃一届草民，何德何能。”方子圆边说着，边要下床还礼。
三公子连忙上前制止住了方子圆：“先生身子要紧，在我这就不要什么礼啊数的，在下还想和与先生交个朋友，朋友间就该平等相待。”
交朋友？一国之君的儿子要与一个来历不明的道士交朋友？一个进出城门都要被士兵吼上一句闲杂人等的草民？这个三公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三公子，我家先生才刚从昏睡中清醒，交朋友的事，在下认为当务之急还是先让先生调理好身体。”
平日里先生能说上句，阿懵绝不说下句，这是怎么了？他日弘颐老君降格欺诈之举，现今这个呆子开始冲锋在前替他挡话了？该不会中邪了吧。
卫珂见阿懵上前一步说话，玩味一笑道；“方晨公子不需着急，在下没有要方先生替在下鞠躬尽瘁之意，哈哈，在下只是，真心想与先生交这个朋友。”
说着便自己招待自己的坐下了。
阿懵也不多说，起步要给卫珂倒茶，此时的他还记得自己是个“道童”。
方子圆在床榻上寻了一会，抽出一件单衣披在身上，好让自己看起来“端庄”一些，开口道；“三公子有话要对鄙人说？”
“方先生，我等对此事也是云里雾里，父王对二公子的事也是闭口不谈，卫婴是在下的哥哥，这看病，要问病情，不还要问大夫，在下是来问问二哥的情况的。”
敢情你还是来探底细的，口口声声说关心哥哥，其实是来为自己洗清嫌疑？大公子战死，二公子成了药罐子卧病在床，明眼人都知道这一趟浑水鹤蚌相争，渔翁得利，现在渔翁是要来收网了吗，难怪方子圆的头刚离开床榻，这人就赶在凉王之前与他接触。
“敢问三公子想知道什么，鄙人所知之事也是有限的。”
“在下想知道，是谁胆大包天给我二哥驱鬼上身，请问先生有什么头绪。”
“三公子，鄙人无能，暂时还不得知具体指向是何人所为的证据，但，可以确定的是，操纵者，定是位有着呼风唤雨之能人，并非普通人。”想从我这探口风，那我就跟你绕绕，方子圆边想着，边回道。
“呼风唤雨？哈哈，方先生，能呼风唤雨的人这天下太多了，并不好找。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此事只能从长计议，打草惊蛇不可为。”
“好，那就听先生的，从长计议。先生身体抱恙，眼下国事繁忙，也就在下这个闲人，在下向父王进谏，先生是我们的恩人，理应受细致照顾，请先生搬予在下侧殿，精心养身。”
站在一边的阿懵抬头看向方子圆，方子圆自己也被惊了一下，这是什么状况，是要被近身监视还是怎么的。
“这......三公子......”
不等方子圆说话，卫珂接着说：“门下正缺通晓奇闻异事的门客，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请方先生当在下的门客。”
所谓门客，就是有权有势之人养着的工具，为自己出谋划策，料理办事的智囊团，他们当中有料事如神，未雨绸缪只能，也有游手好闲吃白饭的。天下哪个能人异士不备着几个为自己张罗谋事，有甚者是门庭若市，客卿如云。
作为君王的后继者，即便继承没个定数，哪怕被分个割地那也是一方之主，不养门客那是说不过去的。
“不当。”
三公子被这一句斩钉截铁的“不当”哐当地砸了一脸。
方子圆的脾气不知怎地就上来了，阿懵看在眼里，知道方子圆不愿意干的事奉承的话不带说的，便圆场道；“三公子，我家先生有时会有点脾气，阴晴不定，还望三公子海涵。”
三公子见阿懵说话，转过头：“哈哈，不碍事，我父王说，有能力的人都有点脾气，方先生，我已命人把侧殿备好，一会就来接先生过去，先生注意身体，门客之事，再议，先生，稍后见。”
说罢，起身作了揖，便走出了屏风。
卫珂行至殿门外，随从便迎了上来，他转头往自己出来的方向看了眼，眼里露出了笑意。
“先生，在下觉得三公子不怀好意。”阿懵收拾了卫珂喝过的茶杯道。
“我又没被震傻脑子，看得出来，我说，这个天下有谁办事不图点什么，你以为每个人都能不求回报普度众生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人，都是这样的吗。”
“是，人都是这样的。”
“可在下不是。”
“你是人吗。”
阿懵；“......”
阿懵还是渴望能成为一个人，他想知道，过去总在奈河边看见哭哭哭涕涕的魂魄不愿喝汤，不愿过桥，死都死了，按部就班地投胎过活又何必逆天而行呢，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什么又是先生说的人心呢，真难参透。
思绪间，方子圆已穿戴起了衣服，还是昔日那身旧道袍，他整整齐齐地把黑缎法服叠整齐，重新放进布包里扎好说；“阿懵，趁那些掳我们搬家的下人还没来，我们赶紧溜出去玩玩，我饿了，想吃肉，还想喝酒！”
“可是先生的身体受伤，不宜多动吧。”
“民以食为天！美酒不喝人之过！民以食为天！你懂不懂。”
见方子圆脸色好了很多，阿懵只好不再反驳，笑着跟在方子圆身后。
大凉地处西北通道要地，与自身边境各国有着频繁的贸易往来，文化包容才能生意兴隆，城中大街小巷都有穿着奇装异服的外来人口，他们用没听过的言语叫卖，交易从未见过的货币和货物，又能操着一口流利的本地方言讨价还价，繁华的大凉市井，别有一番异国风味。
而此地最引人入胜的就是美酒遍地。本是以酿酒为盛名的西北大凉，在包容他乡各地的酿酒特点下，酿出各色品种，使得仅仅是美酒就有数以百千种之分，让人流连忘返。
酒过三巡，方子圆已嬉笑微醺，他轻巧的翻身上树，倚在离地不高的树杈上。嘴里啄着酒壶，哼着小曲。
阿懵不懂上树，只得在树下靠着树根，听着悠然的小曲。
“阿懵，这个，送给你。”
一根棍子从树下落下，不偏不倚砸进了阿懵的怀里。
“我见你家主人墓中，有根萧，我寻思着，你既然和他一样，也该会吹，今日我在市集上看见，就买来给你玩玩。不会吹也不要紧，就当棍子放防身吧。”
竹萧通体漆黑，结结分明，手工精巧极好，萧上绑着一小块洁白的玉石，十分别致，当棍子真是暴敛天物。
阿懵把玩了一下，抵到嘴边，手指轻按，吹出几个轻音，慢慢的连成了曲。
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海上明月共潮生，萧声悠悠，人声弥漫，酒不醉人，人自醉。
“先生。”萧声戛然而止，“先生以后可否唤在下方晨。”
“怎么，你要造反？”方子圆也停下了哼曲，翻身下树，坐在阿懵身边。
“人是不是都有名，和字，先生给了在下名与姓，也给在下取个字吧。”
“贪得无厌，阿懵，要求越来越多了你。”
“有劳先生，答应在下。”
情急下给阿懵取方晨，还是寄予他不必再饱受灰天暗地，黄泉之苦，如一日之晨，譬如朝露。
“那，字，我就给你取，复年吧。”
“为何，先生。”
“日日晨晨，年复一年，便是人生而在世的常态，常人之美，往如你所愿。”
“先生，在下.....在下无以回报。”
“得了得了，阿懵，时日不早了，咱们也该打道回府了。”
方子圆话音未落，阿懵已一手支在树上拦下方子圆的去路。
“叫复年。”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十一 譬如朝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