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至亲01 ...
-
不知行了几日。
路边远远的看到一个红衣的身影蹒跚着前行。
当马车将要靠近她时，她晃了晃，竟趴在了地上。
“我们下去看看吧。”灵素儿伏窗叫苍海停下。
苍海将红衣人抱上车，继续前行。
竟是一个小妖！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少女的模样。这小妖一头月色的长发挽成的蝴蝶髻，因为长时间没有打理而蓬乱，一些细碎从髻中脱落了出来。明亮如血的红衣虽有几处破损却并不算太脏。看起来，她就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打斗之后的模样。
“这小妖看起来怎么这么狼狈？”灵素儿问道。“好像和什么人打了一架，但是又没见她有伤，有些奇怪。”
在碧瑶山时，他们都听青郁身边的小妖瑞雨提过。像他们这种灵根不深的小妖，必须依附在山神的身边修炼才行。借着人类对他们的参拜，吸收祭拜之力，才能助他们修为精进。若无法吸收祭拜之力，小妖只能选择或是堕入魔道，或是消失。
“可是看她的样子，好像旅行了许多，不像是依附山神的小妖。”苍海道。
“我们继续走吧。离寒夜山不远，到那里好好照顾她。”红月道，“她妖力弱，也不怕她会作恶。”
“好。”灵素儿道。她不明白红月明明是很热心的一个人，却为何变得如此冰冷。
看着红月毫无禁忌地飘来飘去，灵素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小妖沉沉地睡着，几天都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红月，我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她所在的山……”灵素儿有些踟蹰道。
“不好说。”红月道。“我看看。”
红月将手抚在小妖的额头上，瞬间入定。
红月似看到陷入一片漆黑如海的火焰之中。那阴霾幽黑的火光将这小妖团团围住。她在那片荒火瞪着双眼，琥珀色的眸子，闪出绝望的寒冷，好似噬血的恶魔。
而这小妖身上的灵力并不似普通妖灵，隐隐落落，看起来许是天生妖灵，却因某种原因根本无法精进。红月不知她为何会这样。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红月有些迟疑。
·
不过几日他们便到了一处荒芜的村落。
各个房屋的残垣蒙着一层层厚厚的尘灰。看起来似有百年没有人住过的样子，毫无生机。一道道枯焦得残破不堪的房梁椽桁横七竖八的散得到处都是。
“红月她到底经历过怎样的过去……”灵素儿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些都是她……”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只是默默地流着泪。
“都已经过去了。”红月道：“天色暗了，你们先找间房子休息吧。”说着，便没了踪影。
“算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吧。”云天看着红月消失的身影道。
他们寻了间稍微完整的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便住了下来。
大约天快黑的时候，那个红衣小妖醒了过来。
“水。”她沉吟了一声。
若湖迅速地给她端了一碗水，关切地问道：“姑娘，你感觉怎么样？”
那小妖坐在床边，一脸惊诧地看着围在眼前的众人。
“姑娘，你没事吧？”若湖在红缨的床边终于看到她的醒来，兴奋而又激动。
“你们是谁？”她有些茫然地问道。“我这是在哪里……”她琥珀色的眸子似有几分没有睡醒的怠意。
灵素儿坐到床边，轻声安抚道：“我们在路上发现你昏倒了，便将你带来了。这里是寒夜族故居。”
“寒族族？”那小妖问道。“不是一百年前就……”
众人听她言有些惊讶。除了婼云曾和他们提过有关寒夜族的事之外，他们没有从其他仙神那里听过有关寒夜族的事情。而这个小妖似对寒夜族有所了解。
小妖似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又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我是灵素娘，”灵素儿道，“是一名巫医，因为我们要到这寒夜山寻一药材。途中见你身体不适，便自做主张将你带了过来。”
灵素儿拉过小妖的手，切了脉。“看来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能和我们说说那天你经历了什么吗？”
小妖警惕地看着灵素儿，上下打量着，突然瞥见她颈间露出一根晶莹如月色的挂绳。她伸手一把勾出那绳，绳端挂着的正是那枚长风玉佩。她将玉佩紧紧地握在手里，焦急地问道：“你刚刚说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会有这个？”
灵素儿小心地取下玉佩放在她的手上，小心地说：“我叫灵素娘。”
小妖却站起身，使劲地拽着灵素儿的衣襟大声地问：“我问你为什么会有这个？你到底从哪里得到它的！”她的手因为激动而剧烈地抖着。
若湖马上上前安抚她。“哎哎哎！你不要这么激动。你这样拉着她，她都没办法说话呀。”
“别着急，我会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的。”灵素儿亦点头说道。
小妖虽有些迟疑，却还是慢慢地放开了灵素儿的衣襟。
灵素儿虽不知她为何会如此激动，但还是很诚实地说道：“这是娘的遗物。是爹留给她的信物。”
小妖瞪大了眼睛。“你……是梅若兰的……女儿？你真的是梅若兰的女儿？”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看到灵素儿点头，小妖扑通地一下跪到地上，使劲地扯着她的衣襟哭求：“求你，求你救救我哥哥。他就……要不行了。”
小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哽咽着，眼泪在眼中打着转。
一众人都迷惑地看着这一幕。而灵素儿更是被她的哭求吓住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呆在那里，想要拉她起来，可是她却一直跪在地上，哀声求道：“求你……救救他……”
苍海瞬间明白了。“你们，可是灵族人？”苍海拉起小妖，小心地问。
小妖点点头，她依旧企盼地看着灵素儿。
“求你救救他，他……他是你的父亲啊。”
“父亲……”灵素儿听到此言才突然醒悟过来。“你知他的下落？”
小妖点头。
“我叫红缨。哥哥本是灵族十巫之长风羽寒。”小妖擦了擦眼泪道：“我们灵族是女娲侍族，族中古训：与人结合，必生天魔。可是哥哥却认为情动之后，根本不需要在乎对方到底是人是妖。当年他与你母亲之后，被天祀发现。便以他违背族中古训之罪，被灵启关了起来。这二十多年来，尽受折磨恶梦的折磨，求你救救他吧。”
造化是一个奇怪的东西。
灵素儿曾那么的想要找到灵羽寒，梅家的避讳，灵羽寒自己的隐藏，都让她兜兜转转找不到方向。没想到竟然就这样遇到了线索。
灵素儿幽幽地看着红缨，她的手因为激动而微微地颤抖着。“我会救他，一定会的。这不仅是你的祈望，更是我的夙愿。可是，我要如何才能救得爹爹……”她就知道，父亲离开母亲必有他迫不得已的原因。
红缨的眼神中一副与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她慢慢说道：“族人一直深谙那古训，虽然身为长老可以在人间游历修行，却要求不能与人类接触。可是哥哥却不仅违背了要求，更违背族训与人类结合。哥哥被囚在锢梦之窟受罚，受尽梦魇的折磨。可是传说受困的梦窟只有用三位至亲之人的血才可开启。”红缨说着，已潸然泪下。“我们灵族人虽不同于普通人类，却并不似那天神可以活得长久……我怕……”
灵素儿若有所思，之前曾听婼云提起过灵族的事。做为女娲侍族，灵族却并不属于天神之列。他们虽与凡人相较，可以活得很久，却并不能长生。而是由子女承着父母的法相。当儿女修成正位之时，父母亦会迅速老去。一夜之间化为翁妪。灵羽寒虽受重罚却早已修成正位，怕是其父已然过世。而红缨尚幼，想来其母应该还保持着年轻模样。
“父亲已经不在了，只留得我与母亲。那年，我祈下誓愿——找到哥哥心中至爱，救他出来。可是待我找到时，梅若兰却已带孕失踪。我寻了多年，却全然徒劳。多年纵逝，我却在慢慢长大。我很怕母亲等不了太久。不得已，我求族中暗冥处我以夺世之惩，哪怕永世无入轮回，我也要寻回梅若兰或是她孩子的的下落。二十多年了，我终于找到你。”红缨的声音哽咽着，看着灵素儿，眼中满是乞求。
“这夺世之惩……”灵素儿虽不曾听过这个词，但是从字面上理解，却仍觉心惊。更何况红缨说那句“无入轮回”……
灵素儿不禁一阵阵地颤栗。在场的众人无不听出一身冷汗。
红月不知何时出来，伫在一旁，听到了红缨的话。喃喃道：“夺世之惩……原来那就是夺世之惩……”
“你听过？”云霜问道。
“嗯！”红月点了点头。“从前曾听父亲说过，灵族有关夺世之惩的事，说是受此罪之人的时间将永世留在受罚之日。不会长大更不会死亡，无六觉，失六味。人生有如行尸走肉一般。”
红月的话让云霜登时一颤。
“霜，怎么了？”苍海马上问道。
“没……没什么。”云霜向外面瞟了一瞟。
苍海立刻知道，这话并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沉了声，见灵素儿和红缨聊着，便道：“我出去走走。”说着转身出到门外。
小村里的破败的颓靡让人的心情都有些灰霾。苍海沿着旧时依稀能见的小路，慢慢地踱着。云霜跟了上来。
苍海问道：“红月说什么了？夺世之惩吗？”
云霜点头。
为了哥哥，不知道红缨究竟下了多大的决心。虽可以永远的活着，但是就这样永远的没有感觉地活下去，永远的不老亦不死。也许活着对她来说才是更加痛苦的。
苍海迟疑了一下，“你觉不觉得这灵族……有些怪？”
“嗯！”云霜哼声应道。
苍海挠了挠头，继续道：“你说，同为女娲侍族，为何女娲娘娘会待碧狼，还有寒夜却是那样的不同，你不觉得怪吗？”
云霜想了想，摇了摇头。
同样是女娲侍族，女娲娘娘似从未管过碧狼一族，而寒夜一族即使被灭族她也未曾出现过。红月虽敬重女娲娘娘，但对于此，她也曾抱怨过。
“如此说来，女娲娘娘对待灵族未免偏心了点。”苍海小声地和云霜腹诽道。
云霜扭头看着苍海。他低着头，眉头紧锁。虽然碧狼族人待他不好，但是他毕竟是在那里长大，最惦记的，却还是那里。
云霜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苍海亦有些感叹：“夺世之惩……红缨她到底下了怎样的决心啊……”
云霜摇了摇头，为了自己的哥哥，她竟然牺牲了那么多，而自己对云天，虽然说不上怨恨，可是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没有正视过他们的关系。
苍海将手搭在云霜的肩上。“啊……”他叹了一声，“为了自己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有时候，不得不对自己狠一些。”
云霜看着苍海，他的眼神中有种奇怪的神色。
踱至村落的另一边，靠近山脚处，一座座坟墓让二人看得有些怆然。
“这……”云霜看得头皮有些发麻。让他一下想起了红月那一段狰狞的记忆，不禁颤抖了起来。
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一阵阵邪恶的狂笑，一团团烈火，以及闪着寒光的弑殇。惨烈之状，与碧瑶山之战有过之而无不及。
“霜儿，”苍海赶忙抱过云霜的肩膀，“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云霜撑住旁边一处断墙。沉沉地喘息了半天，“这便是……红月不想说的过去。”
云霜用力地按住心口，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苍海忙上前抱住云霜，“霜，你怎么了？”
可是，无论苍海如何呼唤，云霜都没有反应。
无奈中，苍海一口嘬住云霜的唇，凝心静气，将自己的灵气输了过去。
过了许多，云霜慢慢睁开眼睛，看着苍海。
苍海倚着断墙，坐在地上。云霜就躺在他的怀里。
“刚刚我……怎么了？”云霜问道。
苍海理了理云霜头顶的碎发，在他的额上轻吻。“已经没事了……”
作者有话说第33章 至亲0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