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透明主仆的后宫日常》零陵香草

37、冷饮

　　却说庄蕖从竹华馆出来，与令狐芩相伴行至她的宫院门口分别，便也带着香雪和柴玉回到了延春苑。
　　自庄蕖入宫后，除昨日端午宴，要数今日在外面的时间最长，等她回到延春苑时，一上午的时间已经过了大半。近午的气温已经很高了，回到正房，主仆三人的脸上都沁出了汗珠。庄蕖洗了脸，换上轻便的衣裳，走到里间倚榻小憩。

　　柴玉守在卧房门口。她站了半日，只觉得里面穿的内衫都是湿漉漉的，不太舒服，干活儿也是懒懒的，没有什么精气神儿。没有空调没有电扇的古代，夏天的日子可真难熬啊。柴玉暗暗叫苦道。可她也没办法，只能强打着精神儿当差。

　　谁知没过多会儿，院门口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接着正房帘外四顺过来，通报道：“宝林，冰库的公公送了冰来了。”

　　冰？柴玉精神一振，对啊，这年头儿，没有空调电扇，冰总是有的呀，皇宫里还能没有冰不成？昨天在清辉殿，大殿上可是放了不少冰盆，宴席上还有冰碗儿吃呢。

　　不过……她们家庄宝林一个低级别后妃，分例里头居然也有冰可以使的么？还是有什么别的情况？柴玉心中嘀咕着。
　　里面庄蕖听见，吩咐香雪去接待来人。不多久，四顺果然抬进来一个装满了冰块的铜盆，看上去冰的数量并不少。冰盆一进来，柴玉凑到它边上，便感到了扑面的凉气。

　　“宝林，宫里的旧例，是每年端午后，开始给各宫处每日送冰的，不过高祖和先帝时，宫里贵人多，规矩也大，只有婕妤以上的后妃才能每日都有冰使用，美人以下的后妃或是几日一得，或是一月只有几盆，或者干脆没有。今上继位后，因后宫人口不多，便定了每处每日都送冰的例。”香雪向庄蕖解释着，“但以宝林的位分，每日分例里只有一盆冰，位分高的娘娘们供应得多些就是。”

　　庄蕖闻言点头，教柴玉把冰盆端到里间。柴玉把冰盆放到卧房地上，不知是冰块的威力真的大，还是心理作用，她觉得屋里的空气都变得清冽了些。

　　香雪也进到里间，笑着唤柴玉道:“阿柴你来，我教你给宝林打扇子。”
　　打扇子这有什么技术含量，还用教不成柴玉心想。等香雪给她演示了一回，她才明白，香雪说的“打扇子”，是站在冰盆边儿扇风，把凉气输送到庄宝林那边，这样庄宝林既凉快，又不至于直接接触冰块儿，受了寒凉。

　　这也是个技术活儿了，想要能持续均匀地输送凉风，打扇子的人需要控制好自己的力道，很是费劲儿。柴玉试了一会儿，渐渐上手。虽然给人扇风，劳碌的还是自己，但毕竟在冰盆边儿呆着凉快些，她觉得这活儿倒也不错。

　　服侍人的宫女尚觉如此，被服侍的人自然更觉舒服了。庄蕖有人给扇着凉风，自是惬意非常，想的就更多:“既有冰盆，何不把茶壶放冰盆里冰着，凉凉的好喝。”

　　柴玉不禁想起《红楼梦》中，似乎也有袭人给宝玉喝用凉井水冰过的茶的情节。她前世吃过各种好吃的冰饮，此时闻言也来了劲头，笑着凑趣提议道：“宝林，岂但是茶水，待婢子们做些梅汤，果子水之类的，每日冰一送来便冰上，等冰都化了，差不多也是下午宝林歇晌起身的时候，正好喝这个。”

　　香雪好笑地拍了柴玉一下，道：“你这小东西，倒也真会想。”又对庄蕖正色道：“回宝林，宫中素来讲究保养，贵人们又多身体柔弱，暑月也不敢贪凉，虽是有冰，也不过是借借它的凉气，少有吃凉东西的。宝林还是小心为上，免得伤身啊。”

　　“无碍的，我在南岭长大，那儿的天气比京里可热得多了，每每到了夏日，便分外难熬。因着天热，我们那儿夏天凉茶酸汤之类都喝得不少，各种冰饮也是常吃的。我在那儿十几年，早已吃惯了。阿柴刚才说的，”庄蕖看着柴玉笑了一下，继续道，“我听着倒觉得可以试试。我知道几个凉茶的配方，如今天热了，自己做来喝喝也好。香雪，你去把四顺叫来，再拿点银子，看看能不能弄些做这个的东西来，咱们自己煮来喝。”

　　这后宫里面等级差异巨大，位分高的后妃若是想吃点喝点什么，只需动动嘴，宫里的膳房就会赶快做好送过来，巴不得有这种奉承的机会。低等后妃可没这么好的福利，她们若是额外想要吃什么，又在膳房没有路子的，只能拿银钱打赏，不然即使是没超出自己分例的要求，膳房也总会推三阻四地各种拖延。可小透明的后妃哪里有这么多钱，因此也只能忍了。区别这么大，也无怪每个后妃都想得宠，想晋升了。

　　就像现在，庄蕖要做茶饮，虽然材料易得，但要弄来，也少不得费些银子。入宫以来，庄蕖还没朝膳房要过什么，她听令狐芩说过这些管事公公们的“潜规则”的，既然这会儿来了兴致，她也想趁此探探这里面的门道，好教自己心里有个数儿。

　　四顺进到里间行礼，庄蕖把要的东西跟他说了一遍:“……每样都弄一点儿来是最好，不要太多，若是十分难得的就算了，也不必强求。”她示意香雪把银子给四顺，“这钱你拿着，你辛苦一趟，若是还有剩下的，便赏给你了。这事交给你办，有什么事情，你自己拿主意便是，只要把东西弄来就行。”

　　这也是四顺第一遭给庄蕖办差，也有看看他办事能力的意思在里面。四顺也明白这些，他接了银钱，重复了一遍庄蕖要的东西，又认真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这边柴玉继续给庄宝林打扇，庄宝林因为刚才她的提议，对她也多了几分关注。此时她心情正好，随口闲聊道：“阿柴你是哪里人，家里是做什么的？”

　　“回宝林，婢子是洛水本地的，至于婢子家里，一句半句是说不清楚的，宝林见多识广，怕是也没见过婢子家这种情形的。总之婢子家里现下已没有其他人口，只有婢子一个孤女了，婢子也没有别的生计，只得参加宫女小选试一下，所幸被挑上了，得以随侍宝林身边。”顶头上司忽然关心自己，柴玉自是要抓住机会，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回话的时候便组织了一下语言，有意没有一下子说得太清楚。

　　庄蕖果然被勾起了兴趣，问道：“哦？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了？”宫中不可能让出身不清白的女孩入宫伺候人，所以庄蕖也不用怀疑她的背景，这么问也只是纯粹的好奇。

　　“回宝林，婢子出生半个多月时生了热病，要治就得花不少钱，婢子上边已有两个姐姐，家里并不看重婢子，因此便不打算治了。婢子小命快要不保时，幸亏街坊阿婆心善，把婢子抱回了家，认作孙女，改了姓柴，给婢子治好了病，又把婢子养大。婢子阿婆是名声极好的接生婆，又回给人看病，是极有本事的。只是阿婆儿女都走得早，家里只有阿婆和婢子两个人，去岁冬天，阿婆不幸染了风寒，没能熬过去，便剩了婢子一个人了。”

　　柴婆子已经去世快半年，柴玉入宫两月多，整天小心地干活伺候人，没个空闲，也很少想起宫外的事情。然而此时讲起家里的事，想到那样疼爱她的柴婆子，柴玉忍不住鼻子一酸，差点儿落泪。

　　“那你的亲生父母呢？你后来便没见过他们？”庄宝林问，一旁的香雪也看向她。
　　“婢子的亲生母亲没过几年便去世了，婢子后来跟婆搬了家，也好几年没见过父亲了。当年婆抱养婢子时是立了字据的，本也很少跟那边来往。”柴玉含糊道，印家那些事情，本来和她就没关系了，更没有必要细说。

　　庄宝林问这些事情，原也是闲聊解闷儿。听了柴玉的家世，她也叹息了一下，又想起什么，问道：“你刚才说，你阿婆是接生婆？那你可跟她学过这些？”

　　“回宝林，正是。婢子阿婆接生，看妇人病都是极好的。只是婢子年纪小，阿婆不肯叫年轻女儿知道这些事，只拿过几本医书教婢子识字。故婢子只能分辨几种女科常用的药，其他的便不会了。”此时接生婆地位低贱，不但不被尊敬，有时甚至被人忌讳，柴玉也不敢多提。

　　然而柴玉的这门技能对庄蕖来说，却是很有用的。她也没想到，自己这个看上去还有些稚嫩的小宫女，竟然有这般曲折的家世，却又读过书识过字，还懂得些医术。庄蕖不禁对柴玉高看了几分。

　　想到年纪小小的柴玉都能有这些特长，庄蕖看向一边的香雪：“香雪，你家里又是什么情形？”

　　香雪刚要回话，膳房的太监送了午膳过来了。她也就咽下话头儿，带着柴玉服侍庄宝林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