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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不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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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真应该算不得一个好人。
尹麟是三界万人唾骂的王八蛋。
他不知廉耻杀死上一任魔族魔尊——他的授业师傅。
他带领魔族教众兴风作浪无恶不作,霸指天下。
他每逢修真炼蛊便以无辜生灵为祭,所过之处没有活物,幼子的血肉被泥泞捻在地上,生灵涂炭。
正道人士人人得而诛之。
天下生灵谈之色变振恐。
魔族邪徒仗之为非作歹。
四海之苍为之阴霾密布。
但若论起本事,不服者寥寥无几。
尉迟真是他的男宠。
魔都三月,天气回暖,梧桐殿里幽蓝浅白的奇花异草簇拥着院中斜躺着的一位美人,她面色温然,却缺乏生机,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一株小白花儿出神。
突然间几声尖厉刺耳的笑声从殿门口传到她耳朵里:
“哈呦呦~又到了这正道人士的大小姐跟前儿了,人家瞧不上咱这怪物呢!”
“那也没办法,咱魔尊不也瞧不上她嘛,离经叛道地跟过来,翘着屁股整日等着,比不上扶南阁里绝色的小公子哈哈哈。”
“哎呦人家冰清玉洁的,哪儿会翘屁股啊!”
几个白眼睛的丫鬟一边嬉笑一边扭扭的走了,付琅用手拨弄一下眼前的花草,便转了个身继续躺着。
她早就习惯了。
扶南阁中。
红砖黑瓦的院落中并没有什么植物,与梧桐殿相比倒有些凄凉,不过也只能和梧桐殿比一比,魔尊尹麟的“后院”只有这两处,他的心思更多地在一统天下上。
尹麟没有心思给尉迟真种些什么,尉迟真自己也不张罗,魔都的丫鬟杂吏也没这“雅致”的想法,这扶南阁就显得荒僻异常。
不过此刻,阁中有些动静。
尹麟外出归来,按理说是身心劳累的,可每次一回来他就直奔扶南阁,邪灵们只道是魔尊情深意重,可他是情深意重的家伙吗?
床榻的晃动声,皮肤的摩擦碰撞声,男子的高低起伏声,交织于耳。
若是有些个丫鬟听到了这些,必是羞红着脸与彼此一阵眉飞色舞,或是静静地听着眼神迷离,忍不住与旁人互相摸着安慰安慰。
但此刻的扶南阁只有两人,尹麟在和尉迟真相处时,从来不许别人在旁边。
半晌,房内平静了许多。
尹麟靠在床头,锁骨处嚣张显眼的刺青在昏黄的灯光下十分夺目,他眼睛不大,却细长的很有神,这时正低头把玩着魔都的令牌。
尉迟真一丝不着地躺在他的脚边,意识还不太清醒,时不时发出恩恩声。
尽管相处五年,尉迟真和尹麟仍然称不上亲近。
因为,尉迟真是尹麟救来的,也是尹麟抢来的。
五年前的白辞镇,魔尊手下的无骨部落首领蒙蚩擅自发动屠城行动,鲜血染红了天地,空气中满是恐怖的气息,孩子的哭声和娘亲的哀嚎充斥于耳,十七岁的尉迟真瑟瑟地躲在自家厨灶旁,亲眼看见自己弟弟的眼珠子血淋漓地滚到自己跟前,他却不知道弟弟在哪儿。
然魔族的铁纪是有的,尹麟来了,带走了差点死掉的尉迟真,也是全镇唯一一个活物尉迟真。
却并没有重罚蒙蚩。
尉迟真想不通这一切,可后来他就不想了。
人一旦寄人篱下失去自由,这些奇奇怪怪的爱恨嗔痴就显得轻飘飘的。
更何况,托尹麟的福,他尉迟真不老不死。
行尸走肉,为人践踏,也许尉迟真命中如此吧。
被尹麟捂热的令牌啪地落在尉迟真身上,他不禁睁开了双眼。
尹麟之前救他或许是见色起意吧,毕竟这绝人天妒的皮囊,世上怎么找出第二个。
他一睁眼,尹麟就笑,但却让人更加害怕。
“令牌赏你,过段日子出去转转,我看你要不行了。”
尉迟真一时没有回过神,五年来,他从没想过出魔都转转还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也没想自己怎么就不行了。
“老实安分,会有东西跟着你的。”
说着,尹麟从下至上抚摸了一圈自己的雄物,场面有些微妙。
言罢,尹麟随手披上一件袍子,就向外走了,不做任何多余的停留。
不过,尹麟只在扶南阁过夜,梧桐殿的人就跟没有一样,也不知道是什么引来那正道派宗任淮派的千金。
次日,白眼睛的丫鬟给尉迟真整束衣冠,尉迟真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也人摸人样地像个富贵公子,像个鲜衣怒马少年时的郎君,仿佛和男宠二字没甚关系。
金玉其外,其中如何,只有自己清楚吧。
外面是设么样子?
五年过去,桃花儿开起来和以前一样吗?
尹麟都做了什么恶?正道上的人又做了什么?
白辞镇和爹娘......
尉迟真不敢再想了,他知道他想多了。
如果人对痛苦束手无策,只好躲着它,这很窝囊,但他别无选择。
在魔都,出了扶南阁尉迟真便不认路了,尹麟似是知道如此,让丫鬟一路带着他。
道路两旁苍色藏色血色交融,有时不时伴随着幽蓝的鬼火,尉迟真迈着慢悠悠的步子,看到出宫的结界出现在眼前。
两侧的丫鬟们停步不走了,在路旁齐刷刷地跪成两排。
多年后想起这一幕的时候,尉迟真总觉得尹麟会后悔吧,如果他没有放人出去“转转”,结局会不会不同。
可那时,尉迟真不可抑制的双腿已经迈了出去,在瞬间急剧的疼痛后,他看到了久违的人间。
二十那年,按人间的规矩男子取字,他偷偷地给自己取了字,没有父母长辈,也得悄悄的活成人样吧。
尉迟真觉得自己应该叫:尉迟不苦。
此时此刻,尉迟不苦觉得自己在取字方面很有天赋,不苦不苦,也许真的就不苦了呢?
啊,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