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放牧之人 ...
-
在溪水边歇息了一会儿后，莉迪西娅他们便再度打算上路了。
这座森林里灰白的雾气弥漫，周围的可见度低，也就只有溪水旁的雾气要稍微淡一点儿。而这条溪流也很明显是从森林的深处流出的，所以诺拉并不打算继续之前的方式出发，他打算沿着溪流向溪流的上游走去。他依旧走在最前面开路，如果有遇见什么的话他也会第一个察觉。
溪水边的金发青年从树干旁坐起，整了整衣领和袖口后便向一瘸一拐的金发男孩走去，他依旧打算背着这个跛脚的男孩。
然而他刚走到男孩的身边，他的身体就略微僵住了，他双目中的焦点失去，他眼中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卡洛斯察觉到了劳伦斯的异样，他停在劳伦斯的身边，仰起脸略有些担心的问着他:
“您怎么了？”
那位金发青年略微低下了头，他清透的紫色眼眸失去了焦点，显得有些雾茫茫的。金发青年沉默了一两秒，而后他略显冷冽的俊朗脸上表情平常:
“天亮了？”
他询问着身边的男孩。
男孩下意识的摇头答道:
“没有啊……”
然而他话语还未完全落下，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样忽然将头抬得更高，看向头顶————那本该是天空所在的地方，然而自进入水雾森林后，他们再也没能看见过天空，也没再见过天空中投射下来的光芒。
卡洛斯刚才下意识会回答天没亮，是因为之前他们都处在不会遮蔽天空的地方，那些地方判断时间非常简单。而现在他们处在无法看见天空的水雾森林中，平常的方法并不能够判断时间。
在卡洛斯还在石村生活时，他曾听尼克爷爷讲过很多遍水雾森林的传说。水雾森林在传说里有很多神秘之处，而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就是不见天日这一点。传说中，水雾森林永远处在黑夜之中，阳光无法照耀。
…………
“……我不知道，我看不见天空。”
卡洛斯有些低落的改了口。
牵着柏莎向前走了几步的莉迪西娅又转身折返了回来，她本想问劳伦斯和卡洛斯出什么问题了。
然而在她抬眼看向劳伦斯的那双眼睛时便明白了一切。
劳伦斯失去了视力。
这说明外面已经天亮了。
“你还能跟上吗？”
莉迪西娅看着劳伦斯那双失去了焦距的紫色眼眸，轻声询问他。
她面前的带着冰雪气息的金发青年略微想了想后，还是较为诚实的承认道:
“不太适应。”
诚然，他们的五感都很灵敏，但一般来说他们还是像普通人一样习惯以眼睛去看世界。忽然失去了视力，没有特别练习过的话，对劳伦斯来说确实有些艰难。
之前受白日阳光的限制，他们总是夜晚活动白天歇息，所以在白天失去视力对劳伦斯而言影响并不算太大。而现在，他们进入了无法被阳光照入的水雾森林，白昼已经不能成为限制他们行动的东西了，所以白昼时间内目盲的他便大受影响了。
莉迪西娅低头看了一眼仰头看着劳伦斯神色有几分担忧的金发男孩，然后对他道:
“卡洛斯，先让诺拉带你吧。”
劳伦斯现在的状态连他自己都很难顾及，就更别说顾及卡洛斯了。所以莉迪西娅便想让卡洛斯去寻求诺拉的帮助。
金发的男孩神色略带了几分迟疑，然而还是十分顺从的点了点头，然后开始一瘸一拐的朝前面走去。
说实话，他自觉与那位长相异常出众银发少年并不算太熟悉，那位少年总是走在最前面，他和柏莎很少有机会能与那银发少年说上多少话。因此在莉迪西娅三人之中，卡洛斯在面对诺拉时总是有着几分紧张的生疏感。
原本走在最前面的银发少年忽然回头看向他们，他听到了莉迪西娅的话。于是他折返回来，站到了那跛脚男孩的面前。
那男孩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表情有些许紧张。
诺拉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向一旁的树木深处走去，他的身影被灰白的雾气掩盖，很快就消失在了男孩的面前。
被……嫌弃了？
卡洛斯低着头，心情有些低落。然而不过一小会儿，有光芒从侧边的雾气中显现，吸引了他的目光。
月之貌的银发少年自灰白的雾气之中走出，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头鹿。
鹿的外表和莉迪西娅潜意识中的模样有些许的不同，而最大的不同点在于鹿角的模样。
那似珊瑚状的鹿角呈现出半透明的冰晶模样，甚至于还透着光。卡洛斯注意到侧边的微光便是从鹿角上发出的。
“让它驮着你吧。”
作为开路者的诺拉并不认为自己能一边开路一边照顾这个跛脚的孩子，所以他选择进丛林挑个温顺的动物暂时充当那男孩的脚力。
诺拉将那头鹿带到了卡洛斯的面前，那头鹿在诺拉的话语下十分乖顺的对着跛脚的男孩低下了头。
卡洛斯压抑着好奇的心情爬上了鹿的背，他看着自己面前那对发光的美丽鹿角，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
冰凉光滑的感觉让他以为自己摸到了宝石。
诺拉继续沿着溪流向前走去，那头有着绮丽鹿角的鹿驮着卡洛斯走入了溪水之中，它的蹄子踏在水面上并未下沉，只是在水面上留下了一圈圈涟漪而已。那头鹿就这样驮着卡洛斯在溪水中奔跑起来，去追赶前面那银发少年的身影。
莉迪西娅收回看向诺拉和卡洛斯方向的目光，她讲目光重新投注到面前暂时失去视力的金发青年脸上。
她略微叹了口气，然后伸出了还空闲着的左手:
“我牵着你走吧。”
她面前的金发青年神色微愣，他迟疑了一瞬，还是伸出了手，并朝莉迪西娅倒着谢:
“麻烦你了。”
他的手被莉迪西娅的手拉住，他比他们更低一点的温度刹那间通过相接触的手传递到莉迪西娅身上。
右手牵着柏莎左手拉着劳伦的莉迪西娅感受到那丝冰冷的温度，便也笑着感叹了一句:
“你还真是冰雪的化身啊。”
…………
·
北风吹拂，大地迎来了冬季。洁白的细雪飘落在枯黄的草叶上，为这一片枯黄的大地染上几分白色。
围巾围住大半张脸的旅行者收起了帐篷，背上行囊，然后将冻得通红的手放入口袋里暖着。
只露出一双眼睛的旅行者在一处边界明显的森林久久站立，激动得眼圈都有些泛红。
从草木初生之时走到草木茂密，从草木枯黄之时走到白雪遍地，他已经快记不清自己离开故地多少年了，而今天他终于找到了那处传说之地。
这处森林内外昼夜如此的分明，在踏入其中后便仿佛瞬间从白昼步入夜晚。
灰白的水雾浓郁，他在这水雾之中行走，连衣服也显得湿润了不少。因为林中太黑了，目光受限的他不得不点起了一盏灯。
在过分浓郁的水雾之中，稍微一阵风便使得灯上的烛火明明灭灭，他立刻伸手小心的护住灯，脚下的步子更加的缓慢了。
已经是冬季了，水雾之森中因为不见天，所以白雪无法落在林中，然而过低的气温却还是使得林中出现了些许薄冰。
旅行者踏在落叶铺就的路上，脚下踩碎那结了薄冰的落叶时，发出了清晰的薄冰碎裂声。
提着灯的旅行者小心的在林中行走着，在发现某种发光的蘑菇时，他不禁蹲下身睁大眼好奇的观察着那些美丽而梦幻的植物。
他将灯盏放置在一旁的地上，然后伸出手去小心的触碰那发光的蘑菇，再发现没有危险后便将那蘑菇摘了下来。
他将摘下来的蘑菇捧在掌心中好好的观察，然后便从身后的行囊中拿出一个容器将蘑菇小心的装了进去。
在做完这些后他便重新提起一旁的灯盏直起身来准备继续前行。
然而当他直起身时，一处他不曾注意的树枝横划过他的脸，他未被围巾遮住的眼睑皮肤有几分脆弱，轻易的就被那干枯的枝条划出了一道带血的口子。
他立刻后退几步离开那树枝，然后眨了眨眼，并抬手摸了摸被划伤的眼睑。所幸伤口不深，他也没有太过在意的提着灯盏继续行走。
然而他无法看见他眼睑上伤口渗出的血液被空气中的水雾吸收，丝丝红色如同蛛网一般在灰白的雾气之中蔓延开来，那细微的血腥气息被雾气送去了某个人的身边。
那人着一身修身长袍，银蓝的长发直达腰际。他银红色的眼眸微微亮起，然后浓密的睫毛略微下垂，他轻轻闭上眼抬起脸去感受那水雾之中送来的血之芬芳。
略微宽大的袖子下，一只苍白完美的手抬起，轻轻的抓住了自己心口的衣服。纤长的手指上泛着幽蓝的指尖在慢慢的增长。
银蓝的发丝在脸旁微微的摇晃，那人发出轻笑:
“新的猎物来了啊。”
他的声音略显轻柔，带着几分性感的喑哑。
他身旁的那片湖泊之中水浪翻滚，水中黑影在水底游过一圈又一圈，发出愤恨不甘的奇异之声。
高高的水浪卷起又落下，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他的袍角。
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水中的黑影，将它的一切都隔绝在湖水之中。除了湖面的波涛汹涌之外它无法再做出些什么来。
就连那奇异的声音也被瑜加浓郁的雾气而掩盖得隐隐约约起来。
【※※※，※※※※※※……】
无法理解的异族之语朦胧的自湖底传来，较以往的愤恨嘶吼不同，这次的声音因为压抑而显得异常的平静。
银蓝色长发的长袍人在湖边静静的站立，只是平静的微笑。
他当然听不懂湖中生物的语言，但这并不影响什么。
毕竟有哪个牧场主会在意自己畜养动物的叫声？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放牧之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