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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偷窃议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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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满足感在自咽喉处蔓延开来,那种灵魂都得到满足的感觉很容易让人上瘾。
当杯中的血液全部入腹后,那种感觉又渐渐消散了,似乎刚才那种满足只是错觉。莉迪西娅略微感受了一下这种与饮动物血不同的滋味,觉得虽然有些让人迷恋,但依旧在理智可控的范围内。
“味道很好,让我有些着迷。”
莉迪西娅端起半透明的杯子放在脸前,绯色的眼透过杯壁注视着杯底残存的几滴红色血液。她眼眸中的红芒略微闪动着。
“比动物的血更能让我满足。”
劳伦斯放下了杯子,他的唇沾染了鲜血,显出几分冰冷的艳色来。
他能够明确的感受到,这小半杯血带给他的满足感远比同等分量的动物血要多得多。
“所以证明:这其实才是我们的主食?”
诺拉脸旁的银发尾端闪动星星点点的光泽,他将手中的空杯中放到了桌子上,露出了习惯性的礼貌微笑。
然而那微笑中却看不出多少真实的情绪。
“看你怎么想了?”
莉迪西娅神色依旧轻松平常,她伸出手在空中划过了一道黑色的裂缝,然后将那杯子丢进了裂缝中,而后指尖拉着裂缝的边缘将裂缝拉大,并对诺拉微微扬了扬下巴:
“我们目前的东西可不算多应该好好珍惜才对。暂时不用的杯子还是放回原地吧。”
诺拉很配合的将被他放到桌子上的空杯子朝莉迪西娅拉开的那道空间裂缝扔去,那道裂缝顺利的吞下了杯子。
只剩下劳伦斯的杯子还未送回原地了。
双目看不见的劳伦斯端着杯中略微僵了一下,而后莉迪西娅主动伸手从他手中接过了杯子扔进裂缝中。她的指尖触碰到了他的指尖几分,属于冰雪的丝丝凉意便从指尖透来。
“……谢谢。”
劳伦斯下意识的将脸朝身边看去,对莉迪西娅道着谢。他一向是个好脾气的礼貌人。在他的认知里,与人说话时看着对方大概是礼节。
然而他的眼睛的落处却在莉迪西娅左侧的墙上。
莉迪西娅忍不住笑了,但也很注意的没有发出异样的声音。
劳伦斯白天瞎眼这个事实已经够惨了,虽然他一本正经的对着墙壁道谢的模样确实有些好笑。
杯中已经回收完毕,莉迪西娅便重新回到了刚才诺拉所提起的话题上:
“你要是觉得他们是食物,那他们就是食物。若你觉得他们是为我们治病提供药材的药商,那他们就是药商。”
“莉迪西娅,别开玩笑了……”
诺拉站在窗户旁的墙边,他倚着墙站着,一手有些不知意味的抓着自己另一只手的小臂,那双鲜红的眼眸扫过地面而后又看向莉迪西娅:
“我相信我们是病了,但治病的这套说辞你我都知道只是编造。”
莉迪西娅将垂在肩头的发抚到背后,雪白的脸上神色依旧没多大的变化:
“你错了,我可不是在编造。”
她绯红的眼眸锁定着他,目光显得尤为的认真:
“我说的可是实话。”
劳伦斯唇略微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后也只是略显委婉的问道:
“莉迪西娅,你是认真的吗?”
他显然和诺拉持有同一看法,至少在这点上他们的态度一致。
“我当然是认真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存在不是应该自己去定义吗?只要我们自己认为这是事实,这就是事实。”
莉迪西娅转身做到了床边,枕头下藏着的小妖精冒出头来,然后扇动着翅膀飞到她肩头坐着,一边坐着还一边拉着她肩头的一缕黑发编着辫子。
黑发的主人没有顾及妖精的举动,或者说这样的小事情上她乐意纵容这调皮任性的森林妖精。
看着莉迪西娅那样轻松的神态,诺拉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自欺欺人?”
他的声音有些冷淡,其中也压抑着难明的情绪。
“你觉得这是自欺欺人?”
莉迪西娅伸手从妖精手中扯回了已经编了一半辫子的头发,她那双绯色的眼眸看向诺拉,还带着几分诧异。
而后她轻笑:
“还是说你的内心依旧不可避免的想要认下神对你的定义?”
诺拉避开了她的目光,银白如霜的睫毛垂下来,半盖住那双鲜红的眼眸。他的脸上一片平静,让人很难透过这张脸的神色看出他内心真正的情绪。
“……当然不。”
他的话语有些轻,却也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
“我们都会逃离神定下的命运。”
他言语微缓,仿佛在立下某种誓言。
莉迪西娅看着他的模样,忽然有些好奇:
“你曾反抗过神吗?”
“反抗?应该算不上。”
他垂下眼看着自己苍白的瘦削的手指,银灰色的荆棘在空中慢慢构成,顺着他的指尖盘旋,荆棘上的刺如此明显。
他想起了红月降临那夜。
他拥有神赐之城的所有权限,而他利用这权限使神赐之城的化为最终之塔。最终之塔拔地而起,越来越高,向着天空那轮血月而去。
在看见血月的那一刻,他就知晓了神的宣告,然而那一瞬间他却下意识的选择这样做,妄图对抗血月,拒绝审判。
星雨将整个天空照亮,那样奇幻而美丽的场景却宣告着消亡。
星雨击破高塔,神赐之城彻底化为废墟。
那些群星坠毁时迸发的光芒将他牢牢锁定在原地。柔和而圣洁的光芒化作锁链,刺破他的皮肤,穿透他的筋骨,然后……那些炙热的光芒冷却,化为荆棘将他环绕。
群星坠毁,海洋与陆地移位。
他也被泥土掩埋。
…………
这算反抗吗?
根本算不上,只是一个罪犯试图挣扎的无力而已。
…………
诺拉没有正面回答莉迪西娅的话,但莉迪西娅也没追问什么。反倒是劳伦斯的神色显得有些恹恹的。
他金色的短发泛着金属一般冷硬的光泽,那双没有焦距的清透紫眸似乎也暗淡了几分。
事实上,有时候劳伦斯也会问自己:为什么奇迹会降临在他身上?
他为什么会从冰层中再度醒来。无情的神为他们定下了命运,他无力反抗,所以空白的顺从。
那为什么他又偏偏没有消亡,命运仿佛对他开了个玩笑——一个一点也不好笑的玩笑。
…………
莉迪西娅侧目略微注意了一下劳伦斯的神色,发现他意外的有些消沉后。心里有些感叹:看来劳伦斯也不是他所表现的那样平静的。
大概是发现话题再继续就要讨论到某些目前不该讨论的问题了,所有莉迪西娅自然而然的选择了转化话题:
“换个话题吧,如果要维持我们日常的正常状态活动,刚才的鲜血大概要多少的量才能满足?”
劳伦斯大概也很想结束这个话题,所以他很快接了莉迪西娅的话题:
“以刚才的杯子为计量的话,大概需要三杯。”
“装满的三杯。”
诺拉接着补充道。他也很自然的将话题转移了。
“装满的三杯?”
莉迪西娅一边思考着一边摸着自己手中被妖精编了一半辫子的那缕发,觉得不太顺手后便上手将那辫子全拆开了,完全没有理会妖精在她肩头的闹腾抗议:
“这个失血量对正常人来说大概会引起短暂性昏迷了。”
“但如果将三杯拆分开的话就不会。”
劳伦斯出了声,看上去他目前已对此适应良好。或者说他本身就是很随遇而安的人。
“他们的人数总归是比我们多得多。”
诺拉露出了微笑,礼貌而看不出太多的情绪。
莉迪西娅想了想,最后为这场谈话做了总结:
“所以说我们现在是找到了主食,更要合理可持续的进食了?”
“差不多就是如此。”
诺拉肯定了她的说法,然后从自己放在桌子下的小背包里取出了笔和纸,查看着前些天他们走过的路线。
“我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一夜了,也清楚了这些‘人类’是什么,我想我们今夜该去寻找其他幸存的同族了。”
莉迪西娅看了看他,有些迟疑的道:
“我倒想再留一晚。”
她对诺拉微微笑了笑,然后继续解释道:
“我对昨夜发生的事很感兴趣,想去找找那孩子。”
诺拉没有立刻回答他,他想了想后转而抬眼看向了劳伦斯:
“那你的意见呢?劳伦斯。”
劳伦斯微愣了下,似乎没想到会忽然问他。他并没有多想便直接赞成了莉迪西娅的意见:
“我没关系,不过莉迪西娅想再留一夜的话,我也赞同。另外,我们也许可以根据村民的传说去寻找。”
诺拉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他将纸和笔重新收回了背包里。
而在他刚将背包放回原位,窗外就传来了一些嘈杂声。
有一群人路过了他们窗外,且正义愤填膺的谈论着什么。
“特纳家一大早起来做饭的时候发现厨房少了一袋面粉。”
一人彰开始话题。
“还有他们昨天准备的今天的干粮也不见了。”
另一人接着补充:
“贝克早上起来就发了好大一通火,那声音隔壁都听得很清楚。”
“被人偷了吧!”
有人发出不屑的嗤笑声。
“当然,我敢肯定又是那个像老鼠一样肮脏的魔女干的。”
还有人带着厌恶的嘲讽道:
“别肯定了,除了她,谁会干这些?半年前的那次教训还不够?下次再抓到她,我看干脆就烧死她得了。要不是看她年纪小,上次谁会那样轻易的放过她。”
“说得容易,但上哪去抓那魔女?现在跑去西边那间旧屋抓人?我敢肯定,他们绝对不在。”
发泄不了怒火的人只好骂骂咧咧的道:
“看来贝克也只能自认倒霉了,还不知道下一家被偷的是谁。”
…………
窗外的人走远了,但他们议论的消息却留了下来。
昏暗的石屋内,莉迪西娅看向对面的诺拉,微微扬了扬眉,笑道:
“我觉得他们谈论的正是昨天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