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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雪夜花烛 ...

  •   十八

      张绍民成亲那日,许久不见的李兆廷出现了,冯绍民在前来道贺的人群中看见他,内心却是十分平静,就像他们之间只是普通朋友,她望着他,开始讶异于自己看见李兆廷的内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样。

      李兆廷准备了一份贺礼,是送给杜连心的,那是刘倩生前最想要李兆廷送她的东西,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胭脂盒。

      拜过天地后,张绍民带李兆廷去见了杜连心,他知道这样于理不合,但还是做了,杜连心穿着大红的嫁衣在张绍民的书房里等着,李兆廷推开门看到她的那一刻,恍惚觉得回到那一年刘倩嫁给他的那一天。

      杜连心早在镇江府的时候就听说了她和刘倩长得有几分相像的事,所以当张绍民跟她说李兆廷想在今日见她的时候,她答应了,她想他大概是想刘倩了。

      李大哥,你送我的是什么?杜连心接过李兆廷递过来的东西问。

      是一个胭脂盒,李兆廷说道,绍民兄,以后好好待杜姑娘。

      那是自然的事,张绍民答了李兆廷的话,想到了大厅里的冯绍民,于是问道,冯兄还在大厅里,要过去打个招呼吗,可以请她到书房里来,你们两个是应该要好好谈谈了。

      不必了,谈的再多,我们都回不去了。

      李兆廷说完道贺的话,就背了自己的行礼离开了书房,书房门外,冯绍民站在那里,她在等李兆廷。

      冯绍民跟过来的目地,是想跟李兆廷谈谈,自从离开扬州到现在,已过去大半年时间,这些日子的过去,冯绍民自认她心里的那份对李兆廷的不甘已经渐渐湮没,再回想起那天的绝望和耻辱,她的心里,更多的是平静,她并没有想像中的那样恨他。

      你们不如进来谈谈吧,张绍民说。

      李兆廷走近冯绍民,轻轻的抱住了她,片刻之后,他对冯绍民说了一句保重,就离开了。

      一句保重,再简单不过的话了,冯绍民觉得有些心酸无奈,她就这样怔怔的望着李兆廷渐渐远去,发觉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冯绍民蹙了眉,她望着李兆廷的背影,想着他们以后大概不会再相见了,有些事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指望一句包含着太多无奈的对不起已经没有任何用了,亏欠的始终是亏欠,永远都没有办法去偿还。

      结束了张府的喜宴,夜晚下起了今年京城的第一场雪,马车里有些微醉的天香倚在冯绍民的肩膀上,桃儿在外面唤了一声公主,说下雪了,天香就抬手挑起了半边帘子,那冷风就嗖嗖嗖的吹进来,天香一哆嗦,直往冯绍民怀里藏。

      照这样下雪,明早雪应该会很厚,冯绍民掀起半边披风,把天香包了起来。

      这样的话,明早我们可以堆雪人喽。

      嗯,冯绍民宠溺一笑,应了天香的话。

      回到公主府里,天香寝宫的炉火已经升了起来,渗透的整间房里都是暖暖的,天香让杏儿又烫了一瓶酒,说今天心情好,要跟冯绍民多喝几杯酒,冯绍民知道天香是因为张绍民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心里没有了亏欠,也就不多拦,跟天香在房里边喝边聊天。

      几杯烫酒入肚,再加上这炉暖的温度,二人都晕红了脸,天香起身晃到冯绍民身边,探下头到冯绍民的眼前,她问冯绍民,你是不是对我动情了。

      冯绍民侧开头,用手托着腮,她想了想,答了天香的话,你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样的答案。

      杜连成的医术真当是不错,瞧你额间的这道疤痕,若不细看,真的看不出任何痕迹,天香慢慢的抚着冯绍民额上的那道已经不起眼的疤痕,眨动着双眼。

      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额上被打破过,你怎么会知道。

      呵,你额上这道疤痕的来历,没有人会比我清楚的,因为,那是我打破的。

      你打的?为什么?

      为什么?天香一笑,手抚过冯绍民的脸颊,停在了她唇边,我忘记了。

      忘记了?

      天香一个转身,离开冯绍民朝梳妆台晃过去,她取下别在发间和身上的配饰,对着镜子里的冯绍民道,时候不早了,睡吧。

      冯绍民一直保持着刚才托腮的样子看着天香晃来晃去的洗漱,她看了一会儿,起身晃到正在宽衣的天香身边,我来帮你。

      嗯?天香瞧了她一眼,你帮我宽衣,是不是想待会儿也让本公主帮你。

      冯绍民笑了笑,这是为夫之责罢了。

      你这样说,那我是不是也要为你尽为妻之责,天香一挑眉,抬手就帮冯绍民宽起了衣。

      冯绍民站在那里由着天香,她望着天香这样一副温柔可爱的样子,心竟按奈不住得怦怦跳了起来,她觉得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驱使着她往天香身边靠去,最后,她将天香圈在了自己怀里。

      你离我这样近,我怎好帮你宽衣,站远点儿,天香推开拥着她的冯绍民说。

      天香。

      嗯。

      冯绍民的吻突然落了下来,天香有些招架不住,用力推了推她,却没能推开。

      天香,你从来没有忘记过我,对吗。

      冯绍民的眼睛里,从来没有像此刻般这样深情过,天香在眼前那双炙热的深情里看见了自己,仿佛是被火焰包围的感觉,面对这样的冯绍民,她动心了。

      我怎么会忘记你呢。

      冯绍民的吻又落了下来,这一次,天香没有拒绝她,她回应着她,用尽了她遇上她以来的所有真心。

      一切,顺其自然的发生着,桌上的半壶烫酒,渗着暖气的火炉,落下的纱帐,还有那外面冬日里
      的雪夜,都成了这一刻的见证。

      初雪下了一夜,清晨时,外面的雪果然可以堆雪人了,桃杏二人打来了热水,去唤天香和冯绍民起床,推开门,准备唤纱帐内的二人时,桃儿用胳膊碰了碰杏儿,瞧,这地上怎么都是衣服。

      可不是嘛,这睡觉怎的把衣服都扔地上了,公主,驸马,您二位该起床了,昨夜的雪下的可大了,待会儿啊,可以去堆雪人了。

      帐内的二人似是还没睡醒,被两个小丫头一搅合,倒是清醒了起来,天香迷糊应了一声帐外的二人,就去推冯绍民。

      桃杏收拾着地上的衣服,但听见帐内咚的一声响起,还夹着两声尖叫。

      公主,驸马,怎么了?桃杏齐声朝帐内问道。

      没,没事,你们先出去吧,天香的声音响起。

      桃杏应了一声,把衣服放好后关了门出去了,房间里只余帐内的天香和冯绍民,她们睁大眼睛互看着对方,都抓着被子在身前挡着,被子后面,都是衣不蔽体。

      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人各自回忆着昨夜的情景,从张府的喜宴回来后,她们又喝了一点酒,然后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接着就去洗漱了,然后宽衣,再然后,再然后,回忆到这里,两个人都不自觉的开始脸红起来,而后,躲开了对方的视线。

      冯绍民的手触及到一件衣服,瞟了一眼过去,那是天香贴身的衣服,她的脑海里几乎是马上就浮现了这件衣服是怎么从天香身上到了她的手里,她狠狠咬了自己的嘴唇,呵,她到底是对天香做了一件什么样的事啊。

      天香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发现了身上有几处模糊的红痕,昨夜的情景一下子就涌入了脑海里,使她更加红了脸,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去了。

      冯绍民见天香躲到被子里去了,急忙寻着自己的衣服,用最快的速度穿好,然后跃过天香掀开纱帐跳下了床。

      饭厅里,金铃已经在了,她看见冯绍民过来,把手里的暖壶递了过去,先暖暖手,早膳马上就来了。

      嗯,冯绍民应了一声。

      早膳端上来的时候,天香也过来了,她偷偷的望了一眼冯绍民,发现冯绍民也在偷偷的看自己,便迅速的移开视线,望到了别处去。

      早膳有一道点心是金铃最爱吃的,所以放到了金铃面前,动筷的时候,三双筷子齐齐伸到了那盘点心里,金铃一愣,看看冯绍民,又看看天香,你们两个不是不爱吃这点心吗,今儿个这是怎么了,都来跟我抢吃的。

      我只是尝尝看。

      我只是尝尝看。

      呃?你们俩今儿个怎么回事,如此有默契,金铃听到二人的回答,笑出了声。

      冯绍民尴尬的笑了笑,放下了筷子,我还有点事儿,你们吃吧。

      晚上别太晚回来,天香开口道。

      嗯。

      看着冯绍民急匆匆的走着,金铃若有所思道,她这个借口真当是随便,大清早的还下着雪,能有什么事,哎,天香,你们不会吵架了吧,刚才这气氛好像不太对哦,咦,天香,你这脖子上怎么会有红痕。

      红痕?桃杏二人一听,慌忙凑到天香身边来,公主,快让奴婢瞧瞧,这红痕隔些日子就有,要不找大夫给看看吧。

      天香啊了一声,急忙捂住脖子,说了一句没事,就也跑了出去,剩下厅内一脸茫然的三人。

      公主和驸马昨夜不会又打架了吧?

      打架?怎么你们公主和驸马经常打架的吗?金铃问。

      可不是嘛,她俩成亲到现在啊,那经常是三天吵一架,五天打一架,我们呐,都习惯了。

      唉,那倒是有趣哦。

      我估摸着昨晚她们打的很厉害,早上去唤她们起床,那衣服可是扔了一地。

      谁说不是呢。

      打架能打得衣服扔了一地,看样子,那不止是打的厉害,那必是重伤啊,金铃已然明了昨夜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拼命忍着笑吃自己的。

      天空灰灰的,不知何时又开始下雪了,冯绍民漫无目的走在街上,身边的行人都是急匆匆走着,唯独她一人这般慢悠悠,身边的行人大都投来异样的眼光看她,然后又走自己的去了。

      这是走了几条街了,冯绍民也说不清了,从公主府里逃出来后,她是看到路就走,也不管这条路是通往哪个地方的,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的脑袋里,此刻只在想昨夜发生的事应该怎么办。

      我怎么会对天香做了那样的事。
      这句话反复在冯绍民的脑海里出现着。

      她想知道昨夜自己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明明没有喝很多酒,也没有醉,可为什么偏偏做了这样糊涂的事,而且,竟还是自己主动的,昨夜她到底是怎么了!

      一回想起昨夜的事,冯绍民就又捶了自己的脑袋,她觉得自己真是不该,然而,她又不得不承认,昨夜的一切,却又是那么的美好。

      她从来没有跟一个人那样亲密过,也从来没有过那样心都要跳出来的感觉,她跟李兆廷最亲密的一次,也不过是两个人拥在一起打了一个盹而已,可是她和天香之间的亲密,除却昨夜,哪一次不是有情的人才会做的事。

      难道说,自己会做这样的事,是因为对天香动情了,难道自己现在可以做到对李兆廷内心平静是因为自己早已爱上了天香?自己是在对天香的补偿中慢慢陷了进去?

      冯绍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但转念一想到这大半年以来和天香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冯绍民又不得不承认,如果她不是对天香动了情,那她对天香的弥补是不是太过头了。

      也许,我真的对天香动了情,冯绍民停下了脚步,抬头望着一片灰茫茫的天空,肯定了自己颇有些纠结的内心。

      一只小手扯了冯绍民的衣角,冯绍民低下头一看,是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她俯下了身询问着那孩子有什么事,那孩子笑嘻嘻指着天空,并把冯绍民拉到了路旁的一排墙檐下,冯绍民只觉这孩子可能想让她看什么,便抬头看着天,只是还没看清那天上有什么东西,眼前就被一大片冰凉包围了,而后,她听到了一群顽童的笑声。

      那一排墙檐上,从墙内伸出了数枝梅花,上面还积压着没有掉落完的雪,墙内的顽童嬉笑着用力摇晃着墙内的梅树,探出墙外的梅枝上面积压的雪,就一股脑全部落进了冯绍民的脖间。

      咳,你们这些个孩子,真当是顽劣。

      墙内响起主人家的声音,墙内的孩童哄的一声全跑了出来,边跑边朝冯绍民做鬼脸。

      冯绍民这才明白刚才想事情太出神,被这一群孩童捉弄了,脖间的凉意瞬间袭遍全身,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呦,哪里来的小公子,竟生的如此标致,瞧这被弄的一身的雪。

      不碍事的,冯绍民抖落着身上的雪,抬头看着墙檐上探出来的梅花,寻思着折几枝回去送给天香,便指了指那梅花问,主人家,可否卖在下几枝梅花?

      瞧公子你说的,不就几枝梅花嘛,赠与你又何妨,你且到院内自行撷取吧。

      多谢主人家,冯绍民走进院落,一眼望见种在墙边的那颗梅树,她走近抬手压了一枝在鼻间闻着,嗯,梅花香自苦寒来,果然如此,天香一定会喜欢的。

      公子折这梅花可是要赠予心爱之人?

      是赠予我妻子的。

      不知是哪家的姑娘有如此好福气,觅得了你这样俊俏的郎君。

      冯绍民笑了笑,随口应了主人家的话,便折了几枝梅花带走,临走时,冯绍民还不忘扔了几钱银子于那主人家。

      捧着几枝梅花的冯绍民一路小跑着回公主府去,路上晃来晃去的把披风的帽子都晃荡掉了,她也懒得总是用手去扶着,索性就把帽子放了下去,等跑回到公主府时,冯绍民已然白了头。

      刚跑进府内,冯绍民就被两个下人撞的差点摔倒在雪地里,待冯绍民稳稳站住,她看了一眼那两个下人抬的大篮子里全是一些蔬菜,不禁问道,送出去的蔬菜一向是从府后门运输,今日怎么会从正门走?

      回驸马的话,昨夜儿里雪太大,府后门的路据说坏了,没法走,所以才走正门。

      嗯,雪天路滑,注意点。

      冯绍民并没有多想公主府后门的路是否是真的坏了,就拿了梅花跑进了天香的寝宫里。

      公主,快看驸马回来了,还给你带了礼物呢。

      以为天香和冯绍民是真的打架了的桃杏二人看见冯绍民的身影,就忙把冯绍民拉过天香身边来。

      桃儿,有没有什么吃的?我有些饿了,冯绍民走了半天又跑了半天,总算是感觉到了一点饥饿。

      瞧你,这早膳没吃两口就跑出去了,这午膳估计你肯定也没吃,打架归打架嘛,何必赌气,那可不是要饿的厉害。

      桃杏二人说道了一番冯绍民,就出去弄吃的了,走时还顺带关上了门。

      冯绍民尴尬一笑,朝天香走过去,把手里的几枝梅花递到了天香面前,路上折的,希望你会喜欢。

      天香接过几枝梅花在鼻间闻了闻,嗯,有点儿香气,我去找个花瓶把它插起来,你去换件衣服吧,看你全身都浸满了雪花。

      嗯,冯绍民边换衣服边偷偷看天香,想着待会该怎么开口,待二人都忙完手中的事坐下来,酝酿了一番的冯绍民先开了口。

      天香,昨夜的事,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天香莞尔一笑,你想对我怎么负责?

      我以后就留在这里陪你,你想要什么,想做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都随你意。

      冯绍民握了天香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天香望了她一眼,抽回了自己的手,起身去摆弄那几枝梅花。

      昨夜我们都喝醉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吧,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朋友?冯绍民站起身走近天香,你还是在怪我对不对?怪我这麼久以来,一直没能看清自己对你的心意,其实我。

      冯素贞,你一直对我很好,我也很满足,所以我应该要告诉你。

      我爱上你了。

      我恢复记忆了。

      两个人惊愕着互看着对方,谁都不会想到此时此刻,对方会说出这样本该美好,而此刻却残酷至极的一句真相,她们都清楚的知道,这两句真相一旦说开,她们之间的缘份,那便是到头了。

      为什么要承认你也爱上了我,放在心里不好吗?

      那你呢,为什么要承认已经想起以前的事,骗我一辈子不好吗?

      她们问着对方,相视着彼此,眼里,不知不觉已是含出了泪,天香又伸手抚了冯绍民额间的那道疤痕,然后抱住了她,头靠在她的肩上说了一句,其实你心里有过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天香,你告诉我,我额上这道疤痕是怎么来的?

      你像昨夜那样欺负我,我就把你打伤了。

      原来,那么久以前我就对你动心了,冯绍民眉间一颤,眼泪就掉了下来,紧了紧抱着天香的手,问天香自己是不是很笨。

      反正你也没有我聪明,天香抬头看了她一眼,又把头放到了冯绍民肩上,冯素贞,你一定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可是我不知道,你有多喜欢我,所以,你愿不愿意跟我私奔?

      私奔,这大概是冯绍民这辈子听过的最动听的情话了,天香爱她如果不是深到骨子里,怎么会说出这样抛弃一切的话来,这一刻,冯绍民觉得自己即使辜负所有,她都不能辜负把人和心都给了她的天香。

      天香,我不会让你跟我私奔的,我要给你的,是名正言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付出,你在府里乖乖等我,我会给你一个答案,证明我有多喜欢你,你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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