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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给2016年的夏天赋予一种颜色,那一定是黄昏般的橘色。那种稀薄又浑浊的,充满了世俗的颗粒的空气,随时做好了迎接绚烂黑夜的准备。
我毕业回到国内,百无聊赖,想继续读书,但是没有奖学金,只好作罢。而我又不愿意早早进入社会,成为一个庸庸碌碌的社会人。就在这矛盾的情况下,我妈说,去实习吧,于是就给我找到一个博物馆的实习。
要说我妈这个人,也很奇怪。八十年代末的大学生,没有什么背景,凭着对学术的无限热爱,愣是博士毕业,成为了大学老师,立志培养像她一样的莘莘学子。对于她来说,不读书的人生是不能忍受的,不读博士的人,是不完美的。她的思想深奥又单纯,是个直白不做作的中年女性。总之,她给故宫博物院的人打了个电话,问他们要不要实习生。
对方回信说,可能要,只要有人来,我们就缺人,但是没有工资。
两周之后,我便带着我妈给的钱,去了北京。我住在中科院心理研究所那边,因为那有我妈的同学,她认为,北京有五个环,比济南多三个,势必要使我陷入被抢劫被伤害的困境。“到那边联系你王阿姨,有困难找她。”我妈这样跟我说。
到了之后,王阿姨跟我说,她正好有个困难,需要我帮忙。她怀孕七八个月了,经常请假,心理所里的野猫希望我帮她喂。我应下了这个工作。
所里有大大小小七八只野猫。有些一看就弱不禁风,只是偶尔露面,在野草中露出脏兮兮的耳朵和警觉的眼睛,有些却身膘体健,慵懒地卧在一堆建筑垃圾旁边,面前很多外卖塑料盒,每天早上和傍晚,我就带着一堆猫粮和羊奶,去供养这些肉堆儿毛球。
有了这个工作,王阿姨一周给我二十块钱,刚够我买一包爱喜。这是我第一次觉得,工作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因为这个工作,肥猫们有了口粮,而我可以乐滋滋地叼着烟,坐在附近的健身器材上看猫打架。夕阳照着我,给我照成一个黑蛋。那年北京特别热,但北京人告诉我,他们那年年都这么热。
这个北京人,就是刘海川。
那天我叼着烟喂猫,一个小伙子走过来,跟我说,“同学,你是哪个导师的?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倒着猫粮,心里很烦躁,大热天儿的,这人怎么逼事儿这么多。我爱理不理地告诉他我是校长的儿子。
他先是一愣,然后问我:“我怎么不知道我妈还有一个儿子?”
我先是震惊于怎么就这么巧,刚扯了个慌就被揭穿。然后就担心,我又不是这儿的学生,住这边被校长知道了会不会让王阿姨受批评。但是就这么点小事校长应该懒得管吧,要是这个校长是个事儿妈呢?也说不定。
就在我愣在地上瞎琢磨的当儿,他噗哧一乐。
“你刚才不是是挺拽的吗,怎么胆儿这么小?”
我正想着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这个二世祖,眼前的人就哈哈大笑:“哈哈哈,你不会真以为我是校长的儿子吧!”
我气得够呛,心想这人有毛病吧,想帅气回头不鸟他,结果没想到,一直叼着的烟燃尽了,烟屁股烫着了我的嘴,我惊呼一声,急忙把烟头吐了,“啊呸!啊呸!操!”
周围的猫被我咋咋呼呼的吓得四散,那傻逼还冲着我笑呢。
要说爱喜也是那么细长一根烟,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烧到烟屁股,也算是我俩的孽缘作祟。我嘴上烫了一个小水泡,他说要请我和冰可乐,让我歇歇火。
“我叫刘海川,你呢?”
“流海?哈哈哈哈哈哈,你tm这是搞笑来的吧。”我听这名字耳边就不自觉响起那首著名的《刘海砍樵》。
他也一笑。
“你是不是想说你爸妈希望你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我还因为刚才丢的面子有点生气,于是我损他:“可惜你也没有大□□。”
他一愣,明显没想到刚认识五分钟的陌生人能和他开这样的玩笑,然后笑骂我:“你是个小流氓吧,说,你是谁,为什么混进我们学校。”
“刘海哥,我叫胡大姐,去你们学校砍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