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顾倾人国》夏小君

2、行骗进行时

　　陵阳城中，一处宽阔的街道，顾雪一身褴褛，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跪着，白皙清秀的娇容上挂着两道泪痕，模样楚楚可怜。

　　在她身前的青石，一动不动地平躺着，用一块破旧的长席子盖住全身。

　　也许是时间太久有些难熬，青石忍不住动了动胳膊。动作十分隐晦，但仍然被跪在一旁的顾雪留意到了。

　　她瞥了瞥青石露在外头的手指，又抬头看了眼四周，趁着还无人关注，忙将跪着的腿往前一挪，恰好压住了某人的手指。

　　青石吃痛，本能地想要跳起来，顾雪却借机大哭道：“呜呜……我的亲大哥啊，为什么你死得这般凄凉，可怜妹妹连替你安葬的钱都没有……”尖锐的哭喊声，稳稳地盖住了青石的低呼声，而顾雪也边哭边扑在了草席上，将青石想要起来的身体压下。

　　“你这是要干嘛呀？”隔着草席，青石闷声问道。

　　随着顾雪的这一番哭喊，过来围观的人逐渐增多。

　　顾雪作出悲痛欲绝状，将娇躯压得更低，对着身下的青石低声道：“现在人越来越多，你最好别出声也别乱动，若是让人瞧出我们卖身葬兄是骗局，到时都免不了挨揍。”

　　从破席子的缝隙间，青石也勉强能看到附近围拢过来的人流。他知道顾雪所言非虚，只好再次忍气吞声，强压下因为身体发酸，而想要站起身来的欲望。

　　原本两人如果在昨晚的山头抄近道，是能够在短时间内穿插到去京师的官道上的，不料顾雪却直接带着青石，掉头原路回到了陵阳城。青石对此表示不解，既然都决定要冒名顶替了，为什么还要回来，直接进京不就行了你？

　　顾雪给出的解释很简单，只道了两个字：没钱！

　　得，还真是，没钱还想什么当官？远的不提，就拿眼下的陵阳城举例吧，这城里头凡是稍有体面的客栈，看见穿着破烂乞丐，店小二连门槛都不让你踏入，更别说是堂堂京师的府衙大门了。

　　于是乎，为了筹够盘缠，顾雪就连夜想出了这最简单的骗局。至于选择回到陵阳城，也是考虑到这儿离京师远，能最大程度地避免，今后被人认出来。

　　等到时机差不多了，顾雪露出一副悲戚的秀容，泪眼朦胧地抬起头，向众人哭诉道：“各位好心人。小女子名唤顾雪，与兄长顾惜朝本是洛都人士。不久间家道中落，我们兄妹二人，只好进京投奔亲戚。家兄自小体弱多病，岂料竟在一夜之间病重不治，猝死了。

　　小女子为了为家兄寻医治病，早已将身上所有盘缠用尽，无奈唯有贱卖自己，才能筹得安葬家兄的银两。求求好心人可怜可怜我们，能够发善心让家兄入土为安，有十两便足矣，小女子感激不尽！定当做牛为马报答恩公。”

　　说完，顾雪还一边哭一边朝地面重重地磕头，以示诚意，这凄美的模样，当真让人心生怜惜。
　　草席下的青石，恰巧将顾雪的举动尽收眼底，脸上露出一副惊容，心道，这大小姐的演技还真是吓人。若不是担心会让人当成诈尸而被揍得变成真尸体，他一定恨不得立马跳起来，为此拍案叫好，大喊三声“演得绝”！

　　这以假乱真的演技，这信手拈来的表现力，这面不红心不喘的虚伪劲，如果有戏班老板明白底细，保不齐会赞叹：此女不为戏子，当真是梨园的一大损失。

　　顾雪本就长得眉清目秀，又我见犹怜地哭得梨花带雨，让不少人忍不住动了心，只是一听这高额的价，却让许多想买的人望而却步了。

　　这年头，十两白银，足够普通的小户人家，过活一整年的了。虽然眼前的女子长得很俊俏，可要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银两，也着实太让人心疼了。

　　眼见围观人群踟蹰不决，顾雪轻抬衣袖，掩盖住半张秀容，虽然还是哭泣的模样，衣袖后面的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她不是对世事一无所知的女子，当然也清楚这些银两的价值，喊高价不是失误，而是其有意为之。

　　原因有二：这一来，少额的钱，对她没有太大的帮助，要完成自己的下一步计划，不仅需要赶路的盘缠，还需要置装费，以及为京师的府衙上下而预留的打点费。毕竟青石将来新官上任，不打点一些牛鬼蛇神，很难顺利站稳脚跟。二来嘛，也是她不想耽搁磨蹭，开出高价才可以吓退穷苦，欺骗有钱人。

　　正当顾雪暗自思索的时候，忽然，一只咸猪手划过她的脸颊，托起精致的瓜子脸，强迫她抬起头来。

　　顾雪没有惊慌，但眼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只是在眨眼间便消散不见，只露出那双依旧我见犹怜的泪眼，仰视着对方。

　　这只手很胖，主人也是一副肥头大耳的模样，穿着花俏，却看不出有甚品味，虽然料子是上等的。其身后还跟着数个护卫打手，顾雪一看，便认定了这是一个有钱的无良败家子。

　　只见这胖子圆滚滚的肉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色眯眯地盯着顾雪俊秀的脸蛋，猥琐地说道：“啧啧，瞧瞧，小娘子这楚楚动人的可怜劲儿，看得小爷这心吶，也跟着你的哭声一齐碎了。也别傻跪着了，干脆跟小爷回去？爷保证你辈子绝对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面对眼前这令她作呕的□□，顾雪强压下斩断这咸猪手喂狗的冲动。但为了将要到手的银两，顾雪终究还是忍住了。

　　她偏过头躲开肥手，作出受到惊吓的姿态，带着哭腔轻声回道：“这位公子肯仗义相助，小女子心中感激不尽。还望公子爷，能够先将银子给小女子，令家兄入土为安。等安葬事宜结束之后，小女子必定做牛做马，以报答恩公的大恩大德。”

　　顾雪可是个人精，这个满面油光的肥猪，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要是自己就这样干脆地跟他走了，到时候他不付钱霸王硬上弓，她也没什么招。趁着现在围观的百姓看着，只要这家伙不肯先交钱，她至少还可以名正言顺的婉拒。

　　果然在意料之中，这肥球压根就打着拐骗的打算，只见他厚颜无耻地道：“小娘子，这人都没了，还费力气葬个什么劲？要我说，用这现成的席子一裹，找地儿埋了就成了，至于银两嘛，倒不如拿来让咱俩快活。嘿嘿……”

　　顾雪身子往后退了退，略显委屈羞愤地道：“所谓长兄为父，家兄如今英年早逝，已是可怜，公子怎可对家兄口出不敬？”

　　见顾雪没有顺从，那胖公子有些不耐，一把抓住顾雪的手，便要强拉着离开：“啰嗦！本公子能看上你，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别在这里装矜持，跟我走！”

　　眼见着“恶霸强抢民女”的戏码，四周围观的百姓一阵指指点点，虽有愤慨者，却始终犹豫着不敢上前阻拦。无奈之下，顾雪只好自己反抗。

　　她挣扎着想要摆脱对方的大手，然而对方抓得实在太紧，怎样也抽不出来。

　　正当顾雪苦恼之际，突然发觉身前有一股风呼啸而过，只见原本嚣张的胖公子，已是往旁边飞了出去，而自己却被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拥向了怀中。

　　首先入目的是靛青色上等锦袍，锦袍的主人皮肤白净，五官轮廓分明而俊美，微挑的嘴角似笑非笑，眉宇之间英气逼人，让人难以忽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