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 ...
-
他的嘴角衔了点淡淡笑意，她却有几分忐忑，不知道他到底是真的相信她不怕他，还是只在敷衍她？这么一想，不由望见了他的眸子里探究起来。然而他的情绪藏得太深，她没法勘破。
打量了一会儿，她还是沉不住气了，小心翼翼道：“你可得记住我的话，再不能认为我怕你了。”
她心里是这么琢磨的，他三翻五次这么问她，或许是因为他身边有人表示过怕他，甚至可能因此说了些伤人的话，所以他极为在意，而这个人，她推测可能是萧盈，因为他家人口不多，萧盈又是那样天真无邪但直来直去的性子，倒是有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钟婉菱顺势坐到他身旁，微微仰起头说道：“是不是阿盈妹妹曾经说过什么不好听的话？你是不是也在她面前砍过别人的手？”
萧昀一怔，未料到她竟然这般猜测。
他眯起眼，回想起来。
阿盈倒是曾经指责过他，说他残忍无情，暴虐无常，说她看错他了，说他再不是她儿时心目中处处待人以礼的阿兄了，说她有些怕他了。
具体是在什么情况下阿盈说了这话，他已经不记得了，只是对这几句话还有些许的印象罢了。他自然不会和小女孩计较，所以，兄妹感情并未受到影响，他也很快就忘记了。
事实上，若不是钟婉菱突然这么问，他恐怕也想不起来阿盈说过的那些话。
只是她这么问……萧昀不由得蹙了蹙眉，莫不是她以为，自己是在别人那里吃了瘪、伤过心，故像个孩童一样，抓着她追问个不停，听到她说“不害怕他”，他才心满意足，仿佛得到了某种程度的补偿？
她自然是误会了他的意思，但他也无法解释。
看他微微蹙起了眉，钟婉菱觉得自己猜对了，她抿了抿唇，小心地拍了下他的胳膊，轻声道：“阿盈妹妹年纪小，考虑事情简单，说话前没有考虑那么多，你不要和她计较，更不要难过了。待她以后懂事，就知道对待恶人，有些惩治手段是有必要的。”
她语重心长说完这番话，再抬起头，愣住了。
萧昀岂止是蹙起了眉，简直是满脸的复杂之色，无可奈何地看着她，隔了好久，她才听到他说：“你又是和我打赌，又是一口气喝完那猪脚汤，原来就是铺陈的这一出，为了说这话安慰我？”
钟婉菱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咬了咬唇道：“那我有没有安慰到你呀？”
闻言，萧昀心里叹了口气。他确实早不在意妹妹曾说过的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她的安慰，他还是很高兴。只是高兴过后，他也微微有些后悔，后悔今日故意让她看见那断手的一幕，后悔方才让小芳送猪脚汤过来。
虽然两个人各自演着独角戏，萧昀却只得配合她，叹了口气道：“安慰到了，看来我还得多谢你了。”
钟婉菱笑眯眯的，忙摆手道：“不客气的，不客气的。”
他俩之间，客气什么。她悄悄看他一眼，他这么追着自己问，是不是说明他很在意自己对他的看法呀。
“不过，说起来还是怪我自己，我今日被吓成那样，也是我自己活该。如果我听你的话，乖乖在榻上睡觉，就不会瞧见他断手的样子。”虽然今日的跌宕都过去了，但此刻想起，还是有些感慨，她垂眸道，“是我自己不听话，我以后都听你的，不任性了。”
她撑起身子在他面前跪好，双手平贴在大腿上，微微低着头，抿着唇，像个认错的孩子，认真反省起今日的错误来。
萧昀感到心被重重击了一下，胸口忽有些闷。
良久听不见他开口，钟婉菱心里很有几分纳闷。从刚才她打赌赢后，她直觉感到他有点怪怪的了，面上虽没有太多的情绪，但总觉得他内心有某种情绪在剧烈翻涌，只是被他刻意压抑下去了而已。
她不解地看向他。
萧昀面上露出温柔之色，朝她伸出手，在空中顿了一下，似要收回，却很快，他将手伸到她脑袋上，轻轻揉了一揉，笑道：“小孩子好奇心都强，今日没事就好。”沉默会儿，他继续道，“你也别责怪自己了。”
竟将她比作小孩子？钟婉菱将放在她脑袋上的那只手拍开，不服气地嗔道：“我才不是小孩子，你再这么说，我不理你了。”
这话有些撒娇的意味，且因为气氛和缓了，她还不自觉朝他跟前倾了过去。说完后，注意到这些，尴尬又害羞，连忙又朝后退了一步，继续端正跪着。
本以为萧昀会继续调侃她，谁知他没再说什么了，起了身，叮嘱了她几句，让她好生休息。钟婉菱还想拉着他说话，却也知天色晚了，他也要休息了，忸怩又说了几句话，起身送他，看着他缓缓走了出去，直到完全走出她的视线。
萧昀出来后，一直在树荫下等待的小芳这才终于有机会进屋，将小娘子房里收拾了一下，随后和她聊了几句，再次宽慰了下她，端着碗走了出来。
出来后一看，主公还在庭院里站着，似乎一直瞧着小娘子的房间，小芳其实也是个好奇的人，这会儿便也饶有兴致地朝主公脸上看去，想要分辨他此时的神情，只是天色太黑，她瞪大了眼，看来看去也只是黑黢黢的一团。
过了会儿，那贴在窗户上的纤秀身影款款走动，俯身吹灭了灯，主公这才转身朝书房走。
她犹豫了会儿，还是走上去，拦住了他。
“婢子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小芳咬了咬唇道。
萧昀停下脚步，看她一眼道：“当讲就讲，不当讲就不讲。”
小芳一滞，不知为何，竟从他这没什么起伏的话里听出了怒气，总不至于是因为自己这句再寻常不过的话罢？
不过有些人确实是不喜欢说话温吞的人的，因此小芳并未在意，只低着头，轻声道：“小娘子今日着实是吓着了，主公吩咐婢子熬猪脚汤，自然是为了给小娘子补补，但恕婢子直言……”
小芳抬起头，深呼吸一口气道：“男子大多心粗，主公或许没想到小娘子会因为这个联想到萧容那事来。今日有主公哄着，小娘子勉强用了膳，但我想，小娘子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了这事，完全恢复过来。因此婢子建议，接下来这些日子，咱们府里就不要吃诸如爪子、内脏之物，不知主公觉得可好？”
按照先前的习惯，府里每日用膳，是必要有鸡鸭等物的，自然就免不了鸡爪鸭爪等，但她看小娘子这样子，最好近日都别看见这些东西。
这时，萧阳也从房里出来，将两人对话听得清楚。他先是觉得钟娘子未免太小题大做了，猪脚也值得害怕？后来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对她不公平，她的反应已经比他想的好多了。她只是将自己关在房里睡觉，连碗安神汤也没要，已经很勇敢了。
萧阳刚走到堂兄身边，便见他眯起了眼，冷冷看了小芳一眼，说道：“你倒是管得不少。”
萧阳一滞。小芳提这建议也是好心，何况阿兄待下人向来还算宽和，怎突然讽上她来了？萧阳若有所思，觉得阿兄心情不是太好。
小芳缩了缩脖子，彻底感到主公目前极其不悦，正要找借口溜走，萧昀却淡淡开了口：“交待下去，近日都吃素。”
说罢，也不再停留，大步朝书房走了过去。
小芳深深呼出口气，连忙朝厨房走去。
萧阳跟着萧昀进书房，两人先商谈了接下来几日的安排。
明日便是丹阳侯寿宴的最后一日，一切风平浪静。
依照他们先前得到的消息，萧豪是打算这次对他们下手的。
萧豪打的主意，萧昀再清楚不过。
叔祖确实只是想让他入仕，但叔祖身边的这位副手，可不是这么想的。
他想要的，是他和堂弟的命。
如果他和堂弟死了，这明阳侯的位子就会由叔祖来坐，即便不是叔祖，也是从南阳宗族里选人，说不定还会轮到萧豪亲自坐。
萧豪打的便是这样的主意。
前几年，他父亲老明阳侯刚去世没多久，便有人来暗杀过他，只是一直没得手后，渐渐地就安分了。那几次刺杀就是萧豪安排的。
见萧豪后来收了手，萧昀原本也不打算追究了，他的父亲是个以和为贵的人，对待宗族十分宽容，且与萧豪有几分儿时情谊，看在父亲面子上，他愿意放过他一马，只要他从此安分。
但没想到，这萧豪只安分了三四年便又蠢蠢欲动了，这次更是在叔祖耳边极尽撺掇，让自己和萧阳回来，打算在南阳这个他更为熟悉的地方，对自己和堂弟下毒手。
萧昀在老家也有自己的人手，对于萧豪等人的一些打算了解了六七分，只是不能完全知道他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因为他也会根据时机改变。
他目前之所以按兵不动，也不过是想萧豪自己现出原形，一网打尽罢了。
这一切，那叔祖竟不知晓，萧昀除了说他老糊涂，实在不知要怎样形容得好。
萧阳认为，萧豪是打算寿宴最后一日动手，毕竟那时大多数人都已醉醺醺的，是个好时机。萧昀亦以为然。
说完这些，萧昀拿起一卷书看，只是翻了没两页，便猛地将其掷在了地下。
萧阳惊讶看着他，又想起刚才阿兄待小芳的态度，不由问道：“阿兄今日心情不好？难道那小芳之前得罪你了？”
萧昀站起了身，看着窗外道：“气自己罢了。”
萧阳一愣，又追问：“阿兄为什么要生自己的气？发生什么事了？”
萧昀没回答，转而提了另一件事：“明日多派些人手保护钟娘子。”
萧阳答应下来，又觑他阿兄脸色，依旧阴沉，想到他说的生自己的气，莫不是因为萧容那事，感到自己没保护好她？
萧阳于是安慰道：“若有人存心作恶，总是防不胜防的，谁能想到，萧容会折返？谁能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调开咱们的人？阿兄勿怪自己。”
那护卫其实身手不凡，以一敌十也没问题，何况就只有两条街道的距离。谁也没想到，就找个梯子的瞬间，少看了那么一眼，事情就发生了。善心被利用，所以说防不胜防。
萧昀的神色掩在了一片阴影之中。他自然不是因萧容而生闷气，他只是气自己，小小算计了她，而她却纯善无知，还反过来关心自己。哪怕他的目的是为她好，他也感到了自己的可恶。
不过堂弟所说防不胜防，确实也提醒了他。
他将她带过来，固然是想让她看到，在自己身边有多危险。只是，当她看见危险，就意味着她正处在危险之中；可若是不处在危险中，她又如何能真实地明白危险？这本就是矛盾的。
先前他以为，萧豪要的是明阳侯的位置，动手也只是向着他和堂弟来，不会牵扯到无辜，故而最多只是波及到她，他会派最好的护卫保护她。但通过萧容这事，他不确定了，倘若萧豪找不到好机会对他和堂弟下手，她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突破口，这就不只是波及她了，而是将她直接地投放到了危险的正中央。萧豪究竟会不会坏到此种程度，他不知晓，但不是没这个可能。
本来想让她畏而后退，但是现在，他忽然不愿意让她再见到危险。
“罢了。”萧昀转过身来，看着堂弟，“明日送她回洛阳，这样最安全。”
作者有话说第30章 第 30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