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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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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晓薇被母亲大人压着,参加该月第四次相亲。
她百无聊赖地瘫在沙发上玩手机,贪吃蛇扭动着庞大的身躯把全场游走的小虾米围了个水泄不通,天下尽是大蛇的囊中之物。这游戏玩到最后已经没有任何的挑战了,不过是在等待一场意外来结束而已。但白晓薇可以从其中得到一种诡异的、霸凌的、尽在掌中的快感。
但一直等到她的大蛇自杀了,相亲对象还没有来。
白晓薇抬腕看了看表,七点四十,那厮生生迟到了四十分钟,只发了一条简短的短信通知。她来之前甚至没来得及问一句这男人的年龄和工作,连名字都没有记得,照片也没看。
完全是为了应卯。
脖子都酸了,白晓薇喝完了最后一点咖啡,拿起了包,打算结账回医院:“服务员……”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个年轻的男人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呼哧带喘地抓住了桌角,“工作有点儿忙,您……”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才发现对方不是陌生人。
“你……”白晓薇也呆了,她之前肯定见过这个娃娃脸的男人。
小年轻推了推眼镜,张口结舌了半天,连坐下都忘了:“您不是白大夫吗?”
这下子,白晓薇想起来了:这人是云凯的助理,最早把摔断腿的大明星送进医院的人就是他。
还能怎么样?白晓薇尴尬地笑了笑,又揉了揉自己的嘴角,感觉天底下的巧合让她这几天遇了个遍。
小年轻来劲儿了,先尽职尽责地把他云哥的身体状况从内到外问了个通透,又开始套近乎想让白晓薇为自己在大明星面前美言几句。
“他私下里是不是挺大牌的?”白晓薇看着小年轻讨好的笑,不由多问了一句,内里已经脑补出了云凯因为咖啡里的奶不是新西兰进口而大发雷霆的模样。
“云哥挺好的了,比他难伺候的多了去了。”小年轻吐吐舌头,亏他一个男孩子比女人还三八,“姐,您想听谁的事儿?不过啊,这个圈子里不干净的事儿太多了,您就当个乐子……”
听听,“姐”,“您”,白晓薇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老了。不但老了,一个手起刀落的老司机还被当成是天真无邪的小公举。
其实她年纪并不大,少年成名倒是真的,二十几岁就上手术台了。拿了一些奖之后,更是被私立医院直接要了过去。
但忙也是真的,否则也不会一把年龄了还单身,和GAY蜜住在一个屋檐下。
那天,应付完小助理回到家,白晓薇可谓是身心俱疲。室友GAY是自由职业,换句话说就是无业游民,却过得既滋润又美腻,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对着摄像头搔首弄……哦不,不能这么形容美妆主播的工作。
“宝贝你回来啦?”门一响,GAY蜜就从房间里跳了出来,小身板如弱风扶柳,“夜宵做了粥,就在锅里,你将就着吃点儿。”
白晓薇心头一热,觉得GAY蜜真是太可爱了,只能恨自己不是个男人
可是GAY蜜还可以更可爱一点:“这几天悠着点,不要太累了,你生理期快到了。”
那一刻,白晓薇实实在在地想单膝跪地,求GAY嫁给自己吧。她业务精湛,拿着□□可以准确找到前列腺。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云凯对着她,似笑非笑。
白晓薇就知道,肯定是他那个嘴碎的助理漏了底儿:“有话就说,笑的怪瘆人的。”
云凯委屈坏了,他的笑容不一向是阳光温暖治愈系的么?死鸭子嘴硬,是女人就不可能无动于衷:“晓薇,你单身多久了啊?”
如果嘴里有水,白晓薇发誓她一定喷云凯一头一脸:“关你屁事儿。”
云凯惊了:“你……你竟然辱骂病患?!”
白晓薇:???
云凯:“不行,我要精神损失费。”
白晓薇扶额:“哥们儿,您也三岁了,成熟点行么?”
云凯乖巧地,摇了摇头。
“行。”白晓薇把怀里的文件夹一合,严肃道,“我这就和主任说,给您换一个尽职尽责还貌美如花的住院医……”
“不要。”云凯断然拒绝,“‘有始有终’,白大夫你知不知道什么意思?”
白晓薇心说,我一个名牌大学的本硕连读高材生怎么也比您一个高中文化的文艺工作者更有词汇量,“知难而退”“明哲保身”哪一个都更贴切自己的处境。但这是歧视,是不对的,云凯再怎么说也是她医院的大金主,不能得罪到底。
挣扎了半天,五颜六色都在脸蛋儿上跑了个遍,白晓薇最终选择了一个比较温和和职业的围笑:“请问我还可以帮您做点儿什么?”
云凯先是露出受宠若惊的呆萌傻样儿,然后别过脸,压着笑声说:“就……就陪我去花园走走。”
眼神躲躲闪闪,精致的耳根还染上点小粉红。
白晓薇惊了,她竟然在云凯别过头的动作里找到一丝可以称作为害羞的情绪……不是说流量都没有演技的吗?为什么撩妹起来装的一个比一个高杆?
她只不过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半截儿埋进白土的心脏用力地噗通了两声。
白晓薇告诫自己,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当不了真的。
她所在的医院是一所私立医院,基础设施和医疗条件却都是杠杠的,简单粗暴讲就是有钱人用钞票砸出来的地儿,为的是保密性和安全性。五层小楼里统共也不过七八个住院病人,她见到过的大佬和名人不胜云集,可能比许多人一辈子见过的都要多。
云凯绝不是最富贵的一个,但的的确确是最好看的人——之一。
也是最粘人的一个。
白晓薇自作多情地觉得云凯大概是想泡她,再转念一想,或许连泡都说不上,人家指不定只是想玩场真实的制服play。
更何况这人是肖清晨的朋友,又是娱乐圈的宠儿,只会更渣。
她一边推着云凯的轮椅,一边在心里骂他,丫伤的是胳膊,装什么瘸子?戏精大学毕业的吧。
“晓薇,”云凯指了指靠近门口的小花园,“我想去那儿。”
花园有爬山虎围成的凉棚,青石地砖上一片阴翳,的确是乘凉的好地方。白晓薇没有多想,推着云凯往门口走去。
两人一边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云凯先问她:“白大夫你当初为什么要学医呀?”
要是换做别的问题,白晓薇应付一两句就算了。但作为一个把工作视为生命的大夫,白晓薇语气中充斥着自豪感:“悬壶济世,普度众生。”
春风三月,暖阳和煦,厚脸皮如云凯打了个哆嗦,拍掉了一身鸡皮疙瘩。
白晓薇觉得这个B装的不错,但羞耻心很快将她打回了原型:“从小到大的梦想吧,想穿白大褂。”
“你父母是医生?”
白晓薇摇摇头:“他俩一个法学教授,一个律师。”想了想,她又说,“我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也全是学法的。”
云凯奇道:“那你怎么就学医了呢?”
白晓薇不吭声,仰头看着沙沙作响的梧桐树叶,年复一年它们都如此旺盛地生长着,抽新拔绿,叶落归根,隐约就是一场场生命的轮回。年少时的记忆就种在窗前的那颗梧桐树里,每到春天时紫色的花朵会飘到窗棂上,而她会珍而重之地将其捡起,冻到冰箱里,妄图将盛开保留至永恒。
到头来都是一场梦啊。
云凯极黑的眼睛望着她,认真专注,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白晓薇沉默了很久,说起了一段从未与人提起的往事:“我刚刚出生的时候心跳就停了,被抢救了好几个小时才捡回来条命。后来上小学,我很瘦很矮,常常被人欺负。最惨的一次,我胳膊被拽脱臼了却不自知,直到我妈来学校接我时才发现。”
这次,沉默的人换成了云凯。
而白晓薇很快又提起了一个他熟悉又陌生的人:“那天之后,我就发誓要做了一个强大的人,可以保护自己,也可以保护别人。我觉得做医生很好,救死扶伤,受人尊敬,可以自立自强。但是,我却连我最好的朋友都……没有办法救。”
云凯轻声问:“温怡吗?”
白晓薇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我们同学六年。最初她帮我,后来我陪着她。如果我是个男孩子,一定把她娶回家藏起来,谁都不许碰,谁都不能伤害她。”
云凯叹了口气。
他没有亲眼见过温怡,但这番“藏起来,不许碰”的言论,并不是他第一次听。
但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们都清楚。
“温怡心脏病发作那天,我加夜班,回到家时她已经昏过去两个小时了。”白晓薇的声音微微颤抖,“我帮她做心脏复苏,做人工呼吸,把她送上了急救车送进了急救室……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云凯强颜欢笑:“你有没有想过,她可能还活着?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重新开始。”
白晓薇愣了一下,下巴微微抬起,出神地望着被切割成为零角的湛蓝天幕。许久后,摇了摇头:“不信,我从来不欺骗自己。”
云凯看着她:“只要还有人记得她,她就还活着。”
这碗鸡汤的味道并不怎么好,但白晓薇还是干了。她虽然凉薄寡情,但还是听得出来云凯的好意:“谢谢,的确如此。”
这大概是白晓薇对他说过的最温柔的一句话了。云凯毫不吝啬地展开一个温暖阳光的笑,他最娴熟的技能就是施展自己的魅力。
而白晓薇,的的确确就是一条颜狗。被暴击了之后,她别扭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所以,我想成为最好的医生,我再也不想看到自己无能为力的模样。”
太天真了。
白晓薇是纯粹的,她挂心的人不过是自己的亲朋好友,寥寥几人。其余的,物质和名利,其实并入不了她的眼——即使他当时对白晓薇还不够了解,但那对于另一种生活的羡慕和向往却并不是假的。
云凯无声叹了口气,望着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温柔的憧憬。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刺破了医院的安宁:“云凯!!!”
白晓薇吓了一跳,向门口望去。只见几个女孩子挥舞着手机和相机,眼看着就要突破保安的防线了:“云凯我爱你!!云凯!!”
甚至还有人叫:“那个女人是谁?!离云凯远点——”
神,经,病。白晓薇眼角微跳,推着云凯的轮椅准备离开。而大明星在看到私生饭的瞬间影帝附体,虚弱地往椅背上一靠,双眸似睁非睁地往外面看了一眼,仿佛疲惫极了。
这天云凯手臂上的石膏还没有拆,但整个人其实已经好利索,屁股下的轮椅全然就是个摆设。
而粉丝们看到他虚弱的模样,心疼的哭了:“小云你还好吗?小云呜呜呜……”
白晓薇真想把云凯的病历本儿摔到那群小女生面前。但考虑到老医生龙飞凤舞的字体实在难以捉摸,为了避免误会还是算了吧。
私生饭很快被赶走了。
然而,第二天,云凯荣登微博头条,配图就是他瘫在轮椅里半死不活的照片。轮椅后面的白晓薇被打了马赛克,但白大褂很明显地将她与小护士的身份区分开来。
微博配文,云凯尚未脱离生命危险,所到之处必由主人医生亲自看护。
白晓薇不傻,有时还聪明地过分。她想起云凯特意让她把自己推到了临近门口的小花园,口罩和帽子都留在了病房里……想来未必不是故意的吧?
原来当她动情地追忆着往昔时,云凯却算计着如何维持热度和流量。
她面无表情地关上了刚刚为偷窥某人微博而下载的客户端,转手又删掉了程序。
真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