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中的娃娃亲》蓝桥遗梦

20、都统的别院

　　学堂里放了假，苏灵筠又变成了清闲之人。自从知道她和赵辰东有婚约后，她便整日里闷闷不乐。蒋玉还当她和宋唯希吵了架而不开心呢，苏灵筠却无法告诉她，蒋玉心心念念想知道的赵辰东的未婚妻，便是自己。

　　两人逛到了服装店，蒋玉想着做一身新衣过年，苏灵筠见店里衣服好看，便也量了身做身新衣。二人在下楼时，遇见了殷悦和宋母姚氏。

　　苏灵筠很惊讶，姚氏鲜少出门，就算量身做衣，也是师傅到府里去，不想今日却亲自来了。

　　“伯母。”苏灵筠唤了一声。

　　姚氏看见苏灵筠也是惊讶：“灵筠放假了？”

　　苏灵筠点头笑道：“昨日刚放的。”

　　姚氏点头：“好久没见你了，越发好看了。”怎么看都喜欢，女孩子长得太讨人喜了。

　　苏灵筠腼腆的笑笑，一想到她与赵辰东的婚约，便觉得无法坦然的面对姚氏。

　　姚氏身边站着端庄的殷悦，苏灵筠和蒋玉一一与她打过招呼。

　　姚氏笑道：“没想到灵筠与小悦竟是同学，这般巧妙。小悦过几日便放假回荆城了，走前非要带我出来做衣服，这孩子，她哪知道我不爱出门呢。”

　　殷悦笑笑：“姚姨应当多出来走走，这外面的世界瞬息万变，总能找到自己喜欢的又有趣的事物寻个开心。整日里闷在府里，都统又没时间陪您，三位姐姐也都嫁出去了，您一个人待久了不难受？”

　　姚氏笑：“难受有何办法？小希整日里忙于政务，我倒想让他早日成家，给府里多添几个娃娃，好热闹些。”

　　蒋玉偷偷瞧了苏灵筠一眼，眼含笑意，打趣的意味明显。殷悦也不动声色的看了苏灵筠一眼，然后淡淡的笑了笑。苏灵筠脸颊微红，低垂了眉眼，没理会蒋玉暗地里的小动作。

　　“你们瞧我，当着你们这些姑娘的面，不该说这些的。正好中午了，小希今日在督察处谈事，离这儿不远，一会儿让他请咱们吃饭怎么样？”说着拉了苏灵筠的手：“可不许拒绝。”

　　宋唯希赶来时，便看到包间里坐了四个女人，正在说笑。

　　“你可总算来了，再不来我们就不等你了。”姚氏笑道。

　　“母亲今日心情不错。”宋唯希笑着上前，坐在了姚氏和苏灵筠的中间。

　　姚氏点头：“有三个可人疼的丫头陪着，当然开心。”

　　宋唯希笑笑，转而偏头问苏灵筠：“放假了？”

　　苏灵筠点头，没看他，眼神落在面前的水杯上。宋唯希一身戎装，来不及换，便赶了来。

　　“可要喝酒？”姚氏问儿子。

　　宋唯希点头：“今日母亲高兴，便喝点吧。”

　　姚氏笑：“正好，小悦今日也喝些，听你母亲说你的酒量不比男儿差。”

　　“母亲那是虚夸了。”殷悦笑笑。

　　姚氏又问苏灵筠：“你也喝点？小时候见小希喝酒，她也馋，常常闹着舔几口过过瘾。”姚氏笑着说给大家听，苏灵筠脸一红，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

　　蒋玉偏着头看着苏灵筠笑，殷悦也在笑，只是笑容很淡。宋唯希许是想到过往，也偏着头看着垂了眸的小女人，宠溺的笑。

　　“不了，现在喝不惯了。”人的口味在变，那种辛辣的液体，苏灵筠着实不喜。

　　宋唯希笑笑：“不喝也罢，让他们给你拿杯牛奶。”

　　苏灵筠乖巧的点点头。

　　姚氏打趣道：“瞧瞧，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偏心了起来，也不问问当娘的要喝什么。”

　　宋唯希讨好道：“给母亲也要一杯牛奶？”

　　姚氏摆手：“今日里高兴，我也喝酒吧，许久未喝过，都快忘了味道了。蒋家丫头，你喝点什么？”

　　蒋玉笑：“小玉也陪伯母饮酒吧。”

　　“好好，如此才尽兴。”

　　吃过饭，姚氏想要回府，拉了殷悦一起，说准备了过年的礼物给殷悦的母亲。殷悦心领神会，立刻明白了姚氏的意思。蒋玉也是个心思玲珑的人，找了个借口先溜了。苏灵筠暗恼蒋玉的开溜之举，却也明白这是众人故意为之。

　　剩下她和宋唯希，总觉得别扭，尤其是刚刚得知自己有个莫名其妙的婚约，更是不安。外面冷，宋唯希把自己的军大衣披在苏灵筠的身上，却见她下意识的闪躲了一下。

　　“怎么了？”

　　苏灵筠低头，那温柔的眉眼，让宋唯希心头一暖，他伸了手，轻轻地环住了她的肩膀。苏灵筠身子微僵，然后脚步微快，不动声色的从他的肩下离开。宋唯希看着空落落的怀抱，眉峰一蹙，便听见苏灵筠温柔的声音：“小希，你这次打了胜仗，百姓都在称赞你是英雄。”

　　转移了话题，宋唯希虽心有不快，但看到她明媚的笑容，也就释怀了。

　　“这是身为军人分内的事，算不得什么英雄。”

　　苏灵筠却不这么想，凡是为了国家的和平，民族的稳定安康，而抛头颅洒热血的人，都是英雄。反正在她的心里，宋唯希和千千万万的革命志士，都是英雄。

　　“我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倒好奇我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

　　苏灵筠浅浅的笑着：“自然也是英雄。”

　　这句话虽听得多了，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倒觉得格外好听。

　　打开后车门，苏灵筠坐进去，宋唯希给林副官使了个眼色，也跟着坐了进去。

　　车子在凛冽的风中前进，却不是回苏府的。

　　“小希，我该回家了。”苏灵筠看了看这熟悉的路径，偏头对宋唯希说道：“年底了，你不忙么？”

　　宋唯希淡淡道：“再忙也应该陪你。”

　　“我不需要陪。”

　　宋唯希没说话，目视着前方。车子停在宋唯希城东的别院，宋唯希下了车，伸了手给苏灵筠，苏灵筠犹豫了几秒，无奈的下了车。

　　熟悉的黑漆大门就在眼前，苏灵筠却止步不前。

　　“小希，这样不好。”

　　宋唯希回身，玩味道：“有何不好？”

　　孤男寡女，落人口实。她还在犹豫，宋唯希已然走过来，揽了她的肩往里走。管家候在门口，唤了声：“少爷，苏小姐。”

　　别院是宋宗平修建的，为的是怕宋唯希大了，住在都统府不自在，就给修了一处新颖的别院。

　　西洋小楼，罗马玉柱，旋转楼梯，恢宏的吊灯。宋宗平曾开玩笑说：“苏振山的女儿自小接触新鲜的事物，定会喜欢这种现代化的建筑风格。若是你娶了她，这里便作为你们的婚房，小两口住在外面，也自在些。”

　　别院的仆人都是都统府那边过来的，自是认识苏灵筠的，心里也把她当做少奶奶敬着。以往苏灵筠来过几次别院，初时新奇，这里搜罗了许多新鲜饰物，皆是苏灵筠喜爱的。

　　进到暖和的大厅，早有仆人将苏灵筠身上的军大衣取走。宋唯希带着苏灵筠上楼，来到偌大的卧室，里面摆着精雕细琢的家具，欧式雕花大床边，有一个白色的梳妆台。宋唯希走过去，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首饰盒，递给苏灵筠道：“前几日刚得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苏灵筠盯着丝绒的盒子，还在犹疑，宋唯希已经打开，放到她的手心。丝绒盒里躺着一对耀眼圆润的红宝石耳饰，价值不菲。苏灵筠想起赵如意曾经戴过的一对红宝石，两相比较，都是光彩夺目的，不分伯仲。

　　“谢谢。”她接过，低喃道：“以后不必再破费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些首饰。”她的身上干干净净，鲜少佩戴饰品，除非重要的场合。

　　宋唯希笑笑，走到梳妆台前，拉开几个抽屉，里面琳琅满目的翡翠珠钗，胭脂水粉。“这些都是给你的。”他灼灼的目光落在苏灵筠脸上，苏灵筠微怔，惴惴不安中，想到了赵辰东，又看看宋唯希，又是心虚又是无奈。

　　许是慌乱，她转身便走，却被身后一道大力拉了回去，磁性的声音附在耳边：“去哪里？”

　　苏灵筠摇头，茫然无措道：“小希，我想回家。”

　　宋唯希蹙眉看她，问道：“灵筠，你在躲什么？是世叔和你说了什么吗？还是因为我为难过苏府的人，你在生气？”

　　苏灵筠摇头，故作平静的笑道：“怎么会？我没生气。”

　　“没生气为什么急着走？这么久时间你——”宋唯希轻叹：“你没想过我么？”

　　美睫轻颤，苏灵筠偏头，躲过他灼热的呼吸，喃喃道：“小希，你醉了。”

　　宋唯希冷笑，他是喝了酒，可那点酒于他不算什么。他深沉的眸子，落在她故作平静的容颜上，冷声道：“灵筠，你这样是否与赵辰东有关？”

　　苏灵筠惊讶的睁大了眸子，不解的望着他，难不成他知道些什么？宋唯希从她瞬变的表情，读懂了自己所猜之实。

　　“你知道什么？”她心里有了小小的慌乱。

　　宋唯希看着她惊慌失措的小模样，心里有了计较。“你知道了和他曾定过婚约，是吗？”

　　苏灵筠闻言，心脏仿若漏掉一拍，大惊过后，面上恢复了平静，心仍旧咚咚咚的跳着。

　　“可是那又怎样？既然世叔已经帮你退掉了婚约，便不作数。还是世叔如今更看好他，想改变主意？”宋唯希看着她，认真的问。

　　“什么？”苏灵筠不明白，他说父亲已经帮她退了婚约？为何父亲没告诉她？为何父亲说苏家重诺，要她履行承诺嫁给赵辰东？

　　“你不知道？”宋唯希认真的审视着她的眉眼，低喃：“算了，过去的就当它过去。”

　　苏灵筠蹙眉：“小希，你是如何知晓的？”

　　宋唯希道：“要查你的事也容易。”都统府有专门的调查局，查一个平民百姓轻而易举。

　　“世叔不该执念过去，既是放下了与赵家的亲事，就不该再提及。 ”苏振山的心思，他倒有几分清明了，许是内疚，许是看重赵辰东，苏振山对赵辰东的偏爱过于明显，他若再不知，便是傻子了。

　　提及父亲，苏灵筠嗫嚅：“父亲只是重诺。”

　　“婚约已然取消，何来承诺一说？”

　　“许是父亲有难言之隐。”小声的辩解。

　　宋唯希一怔，蹙了眉心：“你可是对他动了心？”他以为她会同自己一起，义愤填膺，抗议这不作数的娃娃亲，熟料她竟如此平淡，似有认同苏振山之意。

　　苏灵筠抬眸，微恼：“怎么会？赵先生兴许是有未婚妻的。”

　　宋唯希点头：“你这样想，我便放心了。”她义正言辞的模样，倒叫他软了心肠。凝着美眸，他倾身低喃：“你看看这房里还需添置些什么？”

　　苏灵筠闻言，脸颊一红，低喃：“问我作甚？”说着背转了身子，往外走去。

　　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宋唯希会心一笑，抿了唇，跟了出来。

　　“快送我回去。”到了大厅，苏灵筠转身，美眸流转，央求道。

　　宋唯希看了看时间，呢喃：“还早。”

　　苏灵筠咬牙：“你不送，我去叫黄包车。”说着往外走，却被宋唯希一把拽住。

　　“我送你。”看着她舒展的眉心，他无奈的叹息，牵了她的手，往外走。

　　车子开到苏府巷子外，便被苏灵筠拦下了。“在这里停吧，我走去便好。”

　　宋唯希偏头看她，戏谑道：“为何？你这般偷偷摸摸倒像是偷情。”

　　苏灵筠脸一红，瞪他一眼，道：“都统说这话有失身份。”

　　宋唯希哈哈大笑：“你喜欢便好，我倾力配合。”

　　苏灵筠推开车门下车，然后对着宋唯希挥了挥手，调皮的眨了眨眼道：“都统大人，谢谢相送，再见。”

　　宋唯希无奈的笑了笑，刚想说什么，便见苏灵筠已经转身，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