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中的娃娃亲》蓝桥遗梦

15、大男子主义

　　樊城周围地貌多山丘，密林，江河。大多数山丘上有茶树，老百姓采茶卖钱，有些山头遍山果树，附近村民便采些果子卖钱，或者下河捕鱼为生，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苏灵筠来的这块山上倒没什么茶树和果林，都是一些灌木花草居多，顺着蜿蜒的小路上去，也不影响远眺的视线。

　　想起以前和宋唯希爬山时的情景，小时候的宋唯希活泼好动，每次爬山，都像豹子一样，一眨眼没影了。那时他不让随从跟着，随从们又惹不起这个小祖宗，便守在山脚下，仔细叮嘱有什么事喊一声，他们立马上来，反正山头也不高。

　　苏灵筠每次都带着琉璃作伴，宋唯希没了踪影，琉璃虽然跟着，苏灵筠还是害怕，万一碰到蛇虫之类的怎么办。琉璃拍着胸脯保证会护着她，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能指望她些什么。苏灵筠胆小，胆战心惊的往山上走，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毛骨悚然。

　　实在怕了，就试着讨好宋唯希，对着山上喊：“小希哥哥~”然而宋唯希却躲在灌木丛里，在苏灵筠经过的时候突然跳出来。琉璃吓得跌坐在地上，苏灵筠吓得魂都飞了，然后待看清来人后，哇哇大哭起来。

　　每次这样后，宋唯希便百般讨好，摘一枝花别在她的发间，或者爬到树上摘果子给她们吃。有时苏灵筠被他的一句笑话便能逗笑，有时却要他绞尽脑汁哄很久也不奏效。回去的时候，琉璃和苏灵筠说：“宋少爷总是吓咱们，小姐，你不该那么快就原谅他。”

　　苏灵筠想了想也是，就谅了宋唯希一段时间，宋唯希被唬住，以后便很少捉弄她。后来长大了，宋唯希从淘气的少年，渐渐地变成了成熟稳重的男人。

　　前年，他带着苏灵筠北上，也爬过北方巍峨的高山。本是雄心壮志的说要攀到峰顶，一览众山小的。结果还未爬了一半，苏灵筠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大家小姐的风范也不顾了，寻了一处石头，也不管干净与否，便坐下不动了。

　　宋唯希也不放心独自丢下她，便陪她坐了会儿，逗弄了一会儿山间的蜥蜴松鼠，然后陪着她下山。苏灵筠心里还挺内疚的，他们好不容易来一次，却没让他如愿登山尽兴。宋唯希倒是坦然，他笑道：“没什么遗憾的，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过几年我再带你来。”

　　而后他又说：“其实爬山主要在过程，过程中享受到快乐就值了。那高处的风景虽是人人向往，却又有几人能如意的。”

　　苏灵筠点头：“你说的也是，可我还是内疚，若不是我，你便能到那高处，俯瞰山林。”

　　宋唯希笑：“你能陪我来一次，我已经很满足了。”是啊，她向父亲软磨硬泡，再加上都统亲自帮着说话，苏振山才点头答应。

　　此时秋风正好，不远处是孩子们的嬉闹声。如此热闹的秋游，苏灵筠却有一些紧张，尤其是身边的男人，陪着她，与她并肩，手臂时常擦着她的。山路较窄，无处避让，她本想慢下步子，落后他一两步。可是她停他也停，还会偏头，疑惑地看着她，倒叫她更不自在。

　　“小希。”她叫他，宋唯希扶了一下她的身子，带着她到了一处亭子里。

　　“你今日不忙么？”

　　宋唯希点头：“本是忙的，但也要抽时间来看看你。”

　　苏灵筠闻言，心头一暖，想到他父亲过世几月，所有的重担都落在他身上，他身边又没有亲兄弟亲叔伯相帮，如此艰难的时光，他还惦念着她，着实让她感动。

　　“灵筠，我有话想问你。”宋唯希难得郑重，苏灵筠疑惑，蹙眉：“什么事？”

　　“世叔待赵辰东似乎不同，你可知？”

　　赵辰东？苏灵筠忆起父亲看向他的眼神，更多的是欣赏。赵先生是父亲的生意伙伴，听瑾姨说，又是父亲故友的家人，待他好些也无可厚非。可是小希，为什么这么问呢？

　　苏灵筠有片刻的迟疑，宋唯希看在眼里。

　　“赵先生是父亲的生意伙伴，父亲待他自然客气些。”苏灵筠不太懂生意上的事，父亲不让她插手，她便不过问。可是父亲说过，如今世道乱，经商不易，稍有差池，轻则倾家荡产，重则丢了性命。所以无论谁问她父亲的事，她均要谨慎回答，包括宋唯希。

　　不过这次她想错了，宋唯希之所以这般问，倒不是他想探听商界的事，而是他打听到赵辰东与苏家的一些过往，他问这些是为了苏灵筠，也是为了自己。

　　宋唯希想不明白，多年前苏振山将赵辰东拒之门外过，甚至断了关系，可为何如今又和他走得如此近呢？

　　“你呢？你对赵辰东是什么印象？”

　　苏灵筠一怔，她和赵辰东只接触过几次，若说印象，便是高冷，沉着，城府极深。

　　“我和赵先生不熟，无法评判。”

　　宋唯希闻言，脸上有了笑意。目光焦灼在她的脸上，戏谑道：“那么我呢？你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苏灵筠抬眸去瞧他，却看见他眼中温暖的光。这个问题，有那么一丁点暧昧，若是苏灵筠脸皮再薄些，恐要捂着脸跑开了。可她不是，读过书，见过世面，到底不一样。遇事镇定，不慌不乱，他既然问了，她便认真的回答了。

　　“你么？ ”苏灵筠狡黠的笑了笑：“外形高大英俊，处事杀伐决断，唯一的不足点就是大男子主义过重。”

　　宋唯希笑道：“这也没什么不好，华夏几千年留下的传统，岂能说弃就弃？”

　　苏灵筠撇嘴反驳：“你不知道作为领导者要兴利除弊吗？”

　　宋唯希笑：“若是事事都依了你，便拿不住了。你呀，读了许多年书，却把女人的本分都快忘了。”

　　苏灵筠就知道，他心目中的女人就该守在宅院里，吟诗作对，相夫教子。可如今世道变了，女人不仅可以外出工作，还能像男子般上阵杀敌。

　　宋唯希见过许多别的统帅的夫人，有些就像苏灵筠想的一样，宣扬女子参政，抛头露面。一些酒场晚宴，舞会，那些夫人们，便在各个政界名流的臂弯里翩翩起舞。虽说这是时下流行的社交礼仪，可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的女人如此。除非他不爱那个女人，或者他的夫人只是个身份，无关情爱。

　　许是这个话题让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宋唯希便转移了话题，问她：“你和殷悦是同学？”

　　提到殷悦，苏灵筠记起，她如今在宋唯希手下做事。

　　“嗯，读女校的时候。”

　　“我怎么没印象？”宋唯希去过她的学校很多次，倒是见过蒋玉和孙文慧，却未留意过殷悦。

　　苏灵筠说：“她是荆城人，和我们虽是一个班，但是课后不常来往。她只同荆城的那几个女同学交好，而我常和樊城的这几个同学来往。”

　　“哦？学校里竟然分了小团体。”宋唯希打趣道。

　　苏灵筠撇嘴反驳：“难道你读书时没有小团体？”

　　有啊，不过无论有多少个小团体，他都是核心，谁让他是都统的儿子，一般人都巴结着。

　　想到殷悦，苏灵筠就郁闷，读书时她比殷悦功课好，可是毕业后，她当了私塾的教书先生，殷悦却在都统府做事。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何况她们同学都知道她和新任都统关系匪浅，若谋个好差事，有何难的？无奈就是因为太熟，宋唯希才屡次阻挠她找工作。士农工商这些局子她都尝试过了，人家一听她是苏振山的女儿，便讨好般委婉客气的把她拒绝了。

　　越想越气，不想理他。可又经不住好奇，试探着问他：“殷悦住在府里？”

　　宋唯希点头：“前段日子住过，后又搬走了。”搬到哪里，他没有说，苏灵筠却已经从宋唯一那里听说了。

　　“她是你外祖家的亲眷么？”若不是亲眷，怎会住进都统府。

　　宋唯希解释：“不是，殷家与外祖家只有同乡之谊。家母和殷悦的母亲尚在闺中时，时常走动，不算亲厚，但也是有情谊的。前段时间殷悦同殷夫人来看望母亲，便在府里住了段时间。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常常郁郁寡欢，家中又没什么亲眷，是以殷悦来了，母亲甚是开心，把她们当做娘家人看待。”

　　苏灵筠了然，知道姚氏的性子，她喜好热闹，以往便常接了她过府玩耍。后来她长大了，不用宋家接，就自觉地往都统府跑的勤了。

　　“那你可要多关照关照她，她既是伯母娘家那边过来的，又是我的同学，不看僧面看佛面。”

　　宋唯希笑：“办公大楼里的那几个女人哪一个不是托了关系进来的，我不能厚此薄彼。要都一一关照了，乱了章法不说，哪还能顾得过来？不过她倒还让人省心，做事也稳妥，知轻重。”

　　苏灵筠点点头，她知道殷悦这人，做事确实踏实，不张扬。但有一点，她同宋唯希倒是很像，就是骨子里的保守。记得有几次，几个女孩课后在一起聊天，谈对于婚姻的观点，殷悦便说了‘三从四德，以夫为纲’的话，当时孙文慧还笑她迂腐。

　　苏灵筠虽然平素规矩行事，但骨子里也是叛逆的。就如父亲对瑾姨，她就觉得瑾姨委屈了，这一辈子为男人养孩子，到头来没有自己的孩子不说，还连个名分都没有。

　　而瑾姨却很满足，说至少老爷没把她配了粗俗的小厮。苏灵筠若说的多了，她还教育苏灵筠莫要听信那些有失妇德的言语，将来嫁了夫婿，要恪守女人本分。苏灵筠听了，便觉得头疼，最烦她和父亲如此说教，索性就躲了。

　　若是父亲说她，她便会顶一句：“道不合，不相为谋。”对于瑾姨，她多半选择沉默，溜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