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待续》皮皮西

7、【六】

　　记忆里和他出去玩的经历屈指可数，即便把学校集体出行算在内，也就寥寥那么几次。先从官方活动说起吧，无非就是学校春游什么的。我们学校比较任性，春游有三天，丛早上开始同学们就手舞足蹈，完全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

　　去建川博物馆的路上，大家说好了一起玩杀人游戏，上车就往最后一排冲。我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成功挤到了最后一排，却意外发现只有我一个女生。在场的还有别的L暗恋者，然后她们不约而同地退散到前几排，只有我像个无畏先锋，稳稳当当坐到了他旁边。

　　他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表示，只是在发现我直觉挺准，狼人一抓一个准之后就开始疯狂追杀我。

　　后来改成了玩“凑二十四”，估摸着七八个人一起，一人用手比划一个数字，我才体验到了什么是智商的碾压。因为我们玩的是拓展版本，就是但凡现有的计算法则都可以用，什么乘方开放之类的都包含在内。

　　每次我还没来得及看完到底有哪些数据，L就会用那种不咸不淡的腔调宣布：“啊，我知道了。”然后标点符号都不打地把计算过程说出来，这个人大脑皮层里到底藏了多少褶子？那时候我惊叹、敬佩，并且生发出一种不可名状的引以为傲。

　　我喜欢的人，这么优秀，所以我也要优秀才行啊。

　　六一节的时候学校组织去欢乐谷，我是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啥都敢坐。看着其他女生在下面尖叫到双腿发软，我坐过山车还能对相机微笑say hi。为了见证同学们惨不忍睹的表情包，我还特意花了二十块大洋把照片打印出来。

　　最后集合时，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他的身影。我借着传阅照片的契机跑过去搭话，没想到他完全不感兴趣。热恋贴了冷屁股的我不能感到尴尬，并在心里不计其数次责怪自己为什么不会审时度势，非要跑来尬聊。这下好了吧，别人一动不动的面部表情已经变相拒绝了。

　　L又双手环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但是他浑身湿透，晶莹剔透的水珠顺着校服边缘滴下来，在我心上地上绽开一朵小水花。应该是不穿雨衣去挑战激流勇进搞的鬼，因为我就是这么把自己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落汤鸡的。

　　“那你呢？”他清咳了一声，有点儿别扭地说。

　　“什么？”

　　“我说，你在照片的哪里？”

　　如果换成现在的我，大概会俏皮地笑起来，告诉他难道不是在看照片的人心里吗？可是当时脸皮太薄，得当个洁身自好的矜持少女，所以只是呆头呆脑地坦白道：“我在前面一节过山车，没照到我。”

　　当时有个他难得呆萌的片段，据说他们去玩真人CS，他的枪估计感应有点问题，怎么打都不会亮灯。总算是涉足了L不擅长的领域，他用面不改色的外表掩饰住内心的风卷云涌，于是告诉旁边的好兄弟：“你打我一枪试试。”

　　试试就试试，

　　然后L就在开局不到一分钟时光荣出局了。

　　我们班长喜欢他，这是个不能搬上台面又众所周知的事情。玩真心话大冒险时，班长输了，被命令要求去当面找L表白。我怀着忐忑不安的看戏心情去凑热闹，生怕了L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然而他从冥想中回过神来，一丝不苟地听完了班长表白。

　　他没有令我失望，他说：“哦。”那个表情好像是走在大街上被传销组织打了广告。

　　也不是没非官方地出去玩过。

　　初中刚毕业的时候，他约我们出去玩。

　　于是又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非人类的行程安排，一般来说同学们相约出去玩都是随意的，走一步看一步，不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但是L不一样。前一天晚上他就开始运筹帷幄，居然真的拿了个详细到每个小时的行程安排出来。

　　我最喜欢的部分是去四川科技馆，正好我家有直达的地铁去那儿。夏天的早晨已经很躁动不安了，地铁空气里流淌都是彪形大汉荷尔蒙的气息，简而言之，汗味。从地铁口出来，我一步一步从城市之心靠近科技馆的门口。

　　远远地就看见他，其实由于近视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但因为站姿实在太熟悉了，以至于我毫不费力就认出了他。他可能正在打望，和能顺利地看见了我，并且逐渐从高高的楼梯上走下来，在视野之中整个人模糊成一个不到两厘米高的黑色椭圆点，成为另一个无法忘却的画面。

　　我记得那个寻常的夏日天，汗流浃背的感觉，风穿过松针的轻佻情态，和那些在广场上叫卖着低价照标准照的人。每一个细节都生动形象地刻画在我脑海里，以至于日日夜夜之后我还能分毫不差地描述出卖水小贩的碎花衣裳。

　　也许你并不是这个画面里面最显眼的部分，甚至可说你不起眼。

　　但唯一无法反驳的是，我记得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你。

　　后来高中的春游，L因为竞赛集训缺席了，这是最后我们能够同行的机会。我在人头攒动之中定位到他们班的队伍，然后一个一个人头用排除法进行判定，一直到最末尾，也没看到熟悉的身影。

　　闺蜜Z当时在和班上一位也是学神级的大佬谈恋爱，我看到他们肩并肩从建川博物馆的入口穿过去，身形被反光的玻璃门逐渐吞噬。那是他们班队伍的尾巴尖儿，接着是别班的同学鱼贯而入，把我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惆怅情感冲散了。

　　依旧怀念他走在我前面的时候，一边和同学说话一边转过来提醒我脚下有水塘，要小心的时候。

　　这基本上就是我对出游，所有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