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天不由命》袖里糖

73、相框

　　出乎意料平稳地结束了一顿饭，严瀼南霑准备道别离开，出门之前严瀼被单独留下，南霑关切地看着他，严瀼抛出一个“没关系”的眼神，示意他在外面等。
　　“会哭的小孩儿有糖吃，你从小就不是那一挂的，现在也不用改，你可以觉得你爸偏心，对他态度冷淡，但是血缘是赖不掉的。如果他对你很好，我希望你也不要拒绝，可以多想想。”
　　严瀼很意外，他以为自己被留下来是聊南霑的事。

　　他不回答，妈妈问了一句：“听到了没有啊？”
　　“听到了。”严瀼说完，妈妈好像把自己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点点头：“你现在没有工作，我也不知道你说赚得多是安慰我还是真的，如果你钱不够用了，我还有一些积蓄，能暂时资助你一下。”
　　又不痛不痒地吩咐了几句，严瀼发觉妈妈真没有什么要跟他说了，张了张嘴：“妈，你没有别的要问我了吗？”

　　“例如什么？”
　　“……或许……大概……跟南霑有关？”
　　妈妈嘴角扯了扯，是想笑但没能笑出来的样子：“你都带他回来见家长了，我阻拦也没有什么意义吧？”

　　语气不似刚才那么友善了，严瀼却比之前放心了很多，起码她还是生气的。
　　严瀼赶紧赔笑脸：“我就是好奇，我跟你说的时候，你怎么那么淡定？就跟早就想到了一样。”
　　妈妈看着他半晌，叹了口气：“家里有一个摄像头，你都没发现？”

　　严瀼：“哈？”
　　“就客厅角落，你一直没看见？”
　　严瀼背上冷汗都下来了，“是……是吗？”他疯狂搜索之前跟南霑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做什么不应该做的事，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例如亲亲抱抱举高高，和谈起鬼怪冥府之类的行为。

　　“我也不是偷窥，就是习惯在外面的时候看下家里有没有进其他人，就顺手打开看了一眼，你们两个……那相处模式，亲热的样子，一看就不是普通朋友。”
　　难怪，她刚才听到事实陈述的时候，其实是有心理准备的。
　　妈妈叹气看着他：“我以为你喜欢女孩子。”

　　严瀼有苦说不出，别说妈妈那样以为，他在没有遇到南霑之前也是那么以为的。
　　这话不能说，不然妈妈会迁怒于南霑的。
　　“我带他来见你，是想让你放心，也想让他知道我是认真的，还有……”严瀼不敢看妈妈的眼睛：“你以后就多了一个儿子了，如果我不在，你需要帮忙，可以找他。”

　　“才刚刚给我介绍，就想把照顾妈妈的责任让人家分担，这么会精打细算，他不生气啊？”
　　这就是在开玩笑了。
　　严瀼笑了一下：“他脾气很好，人也很好。”

　　虽然不知道南霑为什么会喜欢自己，这个世界上仍然有很多自己不明白的事情，但是严瀼知道，自己离开之后，南霑会好好照顾他妈妈。
　　这个世界上，他现在最放不下的也就是这两个人了。
　　出去的时候南霑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一开始没看到他，看到他的瞬间，微皱的眉头舒展了，眼睛霎时间也跟着亮了起来。

　　严瀼一边对他微笑一边朝他走过去，南霑很快把电话挂了。
　　“在跟谁打电话？这么心虚？”
　　“珊姐，问我们有没有带礼物给他们，让我们有空去她家吃饭。”南霑有点儿无语：“我哪里心虚了。”

　　严瀼相信他是在跟于珊通话，但一见到他就欲盖弥彰挂了电话，还不叫心虚，他可不敢苟同。
　　只不过这个时候也没有必要拆穿他，严瀼大概能猜到于珊会跟南霑说什么，自然也知道于珊担心什么。
　　都是为了南霑好，虽然目前他还很盲目，看不清。

　　“去她家吃饭让你这么不高兴吗？”严瀼试探性开口：“你好像不喜欢跟他们在一起。”
　　“遇到你之前，我可是独行侠，他们团伙作案，没我的位置，也没必要。”南霑随口说完，严瀼有些担心他。
　　南霑只是看起来冷静，实则做事偏激，等他离开后，当然，木已成舟谁也改变不了结果，但是严瀼希望那个时候能有谁陪在他身边，拉他一把。他不希望自己噩梦成真，他希望南霑能坦然接受他们两个的结局。

　　“其实吧，是因为她爸爸不喜欢我，我又不想见闻风，我的立场，你知道的，一群人看起来热闹，聚在一起总是尴尴尬尬的。”
　　严瀼弯唇道：“但他们依然算是你的朋友。”
　　“你要这么想的话……也对。”南霑点头：“姑且算是吧。”

　　南霑偏头看他：“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想的啊，突然出柜，我一点儿准备都没有，本来吧，今天就很突然，这下子，我的形象算是挽回不回来了。”
　　“我妈挺喜欢你的，不用担心。”
　　“真的吗？”南霑抓了抓头发：“你不会是编瞎话哄我开心吧？”

　　“不信你去问我妈啊。”严瀼伸了个懒腰，“如果她不喜欢你，在我坦白我们两个的关系之后，她第一时间就会把你扫地出门。”
　　“那刚才她留你说话，说了什么？”
　　严瀼打了个哈欠：“跟我聊我爸呢，多数跟你没关系。”

　　“那就是少数有关系了？”南霑有点儿穷追不舍的意思：“说了什么？讲给我听听呗。”
　　严瀼叹息一声：“今天这么一场，我又起得太早，我有点儿困，能先回去睡一觉吗？”
　　南霑点头，无奈答应：“好吧，我送你回家。”

　　严瀼拉住他：“去你家吧。”
　　南霑愣了一下，盯着他的眼睛看，看了很久，“你认真的？”
　　严瀼点头，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自旅行结束，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斟酌过了很多次，脑内演化了很多次，他要一点一点把生命最后时刻的所有重要的人和事，都留在记忆里，不仅如此，也要把正在倒计时的自己留给南霑。

　　想倒是想清楚了，就是避免不了的紧张。
　　南霑带他回家，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严瀼不知道南霑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别的情绪。无从考证，只是他自己的脑袋晕晕乎乎的，高度紧张导致甚至有些缺氧，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南霑开门请他进去，严瀼换了鞋，假装因为紧张打量整个房间。
　　只是跟他记忆里的一样，客厅没有摆放什么牌位，那会放在哪里呢？
　　严瀼给自己倒了杯水，转头看南霑：“我们好像还没有聊过，你父母的事。”

　　南霑表情微变，笑着看他：“怎么？到我家来反而不困了？”
　　“我都带你见家长了。”
　　南霑不提，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应该问，一是能看出来南霑不想说，二是觉得没到那个份儿上。今天不过是目的使然。

　　“你是想问，我爸妈是怎么去世的？”
　　“可以问吗？”
　　“是你，倒是没关系。”南霑拉他坐下，安安静静靠在他肩膀上，放缓呼吸，闭了闭眼睛：“我父母是车祸去世的。”

　　车祸……
　　严瀼在心里默默念着这两个字，好像没什么不能说的，所以南霑一定是因为太难过了，才从来不提。
　　“走得很突然，我……很长一段时间没缓过来。”

　　严瀼轻轻抚摸他的脸：“你舅舅是冥王，都是一家人，应该能投个好胎吧？他们投胎之后，其实只是重新开始了，我们都会以重新开启另外一个人生的方式回来。”可惜遗忘是不可避免的。
　　南霑许久没有说话，严瀼以为他睡着了，侧头去看他。
　　虽然闭着眼睛，但南霑的睫毛在动，他没有睡着。

　　“我带你去看看他们。”
　　南霑突然坐了起来，拉着严瀼的手，带他去了客卧。
　　严瀼心里一动，可是客卧里，也是跟平常无异。他看向南霑，用眼神询问这是什么意思，南霑没看他，走上前去，摆弄了一下墙角置物架的一个麋鹿摆件，客卧墙面原本是打了一面书架墙，这下，中心向两侧移开，露出一个壁龛，里面摆放着两个相框，一个香炉。

　　南霑点了三炷香，拜了拜，插进香炉里，才叫严瀼过去。
　　严瀼看了一眼，接过南霑递给他的香点燃，也虔诚地拜了拜。
　　南霑的父母长相和善，看起来脾气很好，也有学识，只是没想到，年纪轻轻就出了车祸，留下南霑一个人。

　　“爸妈，你们不用担心我了。”南霑唇角弯了弯：“以后就有人陪着我了。”
　　严瀼默默在心里说了对不起，他有自己的命，不能陪着南霑。
　　“叔叔阿姨，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南霑，真正遇到一个对他真心，他也愿意真心相对的人。保佑南霑幸福一生。”

　　“在想什么？”
　　“在想世道不公。”
　　他是随口说，南霑却好像听进去了，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笑了一下，是苦笑。

　　严瀼离开时注意看了一下，果然如他舅舅所说。
　　只是，溯回表在相框后面，不是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