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天不由命》袖里糖

72、出柜

　　“怎么这种眼神？”南霑等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摸了摸他的脸：“看得我也跟着难过了。”
　　严瀼没办法告诉他自己真实在想什么，只能有些落寞开口：“突然发现她年纪大了。”
　　南霑看着他：“都会有那么一天。”

　　“你说……长生不老是个什么感觉？”
　　南霑看着他，过了好久好久，才开口。
　　“时间还在走，所有人都在走，只有你留下。大概是这种感觉吧，毕竟我也没有经历过。”他笑了下。

　　严瀼以为买菜不过一点点时间，他们过来的时候还看到小区里有个大型超市，不过没想到等了很久妈妈都没有回来。
　　两个人等得有些无聊，南霑看到靠近阳台的置物架上放着两本相册，问了下严瀼：“我可以看看吗？”
　　严瀼跟着走过去，“可以啊”，他也很久没看过自己小时候的照片了。

　　“你以前住在这里吗？”
　　“没有，我爸妈离婚后就把以前的房子卖了。”他刚好翻到一张自己小学时期的照片，背景是拥挤逼仄摆放得乱七八糟的房间，他指给南霑看：“这是我小时候的家，那会儿住在城中村里，连个自己房间都没有。”
　　南霑看得很认真，又看了几张背景差不多的，问他是不是同一个地方。

　　严瀼点头，问他：“你去过这种地方吗？现在很少了。”
　　“去过。”南霑难得有些不好意思：“逃课去网吧的时候，网吧就在城中村里。”
　　严瀼想起来了，那会儿城中村里确实很多网吧，麻辣烫店之类的，还有些其他……不说也罢。

　　“你还逃课？”严瀼有些惊讶：“我以为你得把时间掰成两半用，还有时间逃课？”
　　南霑笑笑没说话。
　　基本上把照片翻完了，严瀼的妈妈才回来。

　　“太仓促了，我先随便做点儿，你们垫垫肚子。”
　　“没关系，我们不饿，您慢慢来，不着急。”
　　严瀼把相册递给南霑，“你先翻着，我去帮忙。”

　　厨房干干净净的，跟他小时候记忆里的一样，他找了条干净的围裙，刚打算穿上，妈妈扭头看到他：“诶，你进来干什么？去陪你朋友说说话啊，他一个人待着多尴尬。”
　　“没事儿，他自来熟，我帮你洗菜。”
　　妈妈笑了下，给他简单安排了一下：“儿子懂事了。”

　　“我小时候不就这样么。”
　　严瀼不以为意，他眼睛转了转，问妈妈：“最近张姨给你介绍什么人了吗？”
　　妈妈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是觉得，如果有合适的，也可以看看。”
　　“哎哟。”妈妈笑了起来：“我还没催你，你倒催起我来了。”
　　“我听你爸说，你工作还没找到？”

　　“找了个兼职。”严瀼担心妈妈觉得他游手好闲，随口回答道，如果他跟南霑做的事可以算得上是兼职的话……
　　“做什么的？”
　　“嗯……有点儿复杂，跟我这个朋友一起干的，反正赚得比以前多。”看到妈妈看过来，他安抚道：“绝对不犯法，是正规工作。”

　　“着什么急啊。”她笑起来：“我是你妈，我了解你，你还不至于有胆子做违法乱纪的事儿。”
　　严瀼：“……”
　　他自我安慰了一下，换了别的话题。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让他觉得妈妈有时候跟他是在没话找话说，他心里有事儿，妈妈心里好像也有事儿。

　　“你没去恭喜你爸，跟他道歉了吗？”
　　说到这个的时候，严瀼正在帮着切菜，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道歉了，但是他应该还是很生气。”
　　“他肯定觉得你是故意不去，不生气才怪。”妈妈笑了下。

　　严瀼不知道她怎么想：“我确实不想去，但本来是要去的，不是没赶上么，再赶去，也觉得没有意义。人家高高兴兴一早上，我一出现，都能想象得到他们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妈妈深呼吸了一下，严瀼看过去，就像是叹了一口气：“你看你爸朋友圈了吗？”
　　严瀼知道她在说什么：“全家福的那条吗？”得到肯定的回应之后，严瀼耸了下肩接着切菜：“看了，看完我就给他屏蔽了。”

　　“屏了干嘛啊？好歹是你爸。”
　　妈妈跟他说：“父子跟夫妻不一样，我们两个在离婚后仅存的关系也就是你了，我们也不想再和对方联系，或许以后真不会再有任何联系的机会，但是你们是亲生父子，血浓于水，斩不断的。他虽然是那小家伙的父亲，但也是你的父亲啊。”
　　严瀼把手里的菜刀放下，认真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母亲也感觉到了他要说的是很严肃的事，也停下手里的活儿看着他:“怎么了？”

　　“妈，我想说……我不觉得他是我的爸爸，至少，我现在心里的感觉很奇怪，可能因为他不再是我一个人的父亲了，我……我不知该怎么正确表述……”
　　“你是想说，你感觉跟你爸不是一家人了，是吗？”妈妈倒是看起来挺淡然的。
　　“嗯。他有新的儿子，还不是你生的，我……我甚至感觉当着他新妻子新儿子的面再叫他爸爸，很奇怪。”

　　妈妈没有开口说话，继续去忙手上的事。
　　直到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在沉默之中了，严瀼听到妈妈开口：“其实仔细想想，我们生你的时候也没有争取你的同意，选择分开，也是自私的行为，如果我以后组建了新的家庭，有了新的孩子，你会觉得我不再是你的妈妈吗？”
　　严瀼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想想，可能会。那时候，他的父母就不再只是他的父母，而因为聚少离多，父母都会更偏重自己的家庭，他就没有家了。

　　正苦恼的时候，严瀼看到妈妈笑了一下：“你不用现在就想这个问题，不过，如果不想太孤单的话，你也要有属于自己的家人才行。”
　　严瀼：“……”
　　行吧，另一种催婚方式。拐来拐去，重点还是在这个上面。

　　他没回应。
　　过了很久很久，饭做好了，快端上桌的时候，严瀼端着盘子被妈妈叫住。
　　南霑已经拿了碗筷走出厨房，妈妈凑到严瀼耳边轻轻开口：“我永远是你妈，至于你愿不愿意掺和你爸爸的新家庭里去，我无权过问，也不能逼你做什么，你自己开心就好，想做什么做什么。”

　　虽然严瀼知道妈妈做饭还算好吃，但南霑吃饭的样子，还是让他惊讶不已。
　　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真心有感而发。
　　再转头看妈妈，也是一脸“你朋友几天没吃过饭了？”的表情。

　　严瀼轻咳了几下，给南霑夹菜，小声开口：“……慢点儿吃。”
　　南霑看了他一眼，再看对面坐着的人，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好像……不太矜持哈，不过是因为确实很好吃。”
　　“没关系，你们吃得开心，做饭的人会更开心。”

　　严瀼当然知道他妈不会生气，但是他提醒南霑也是事出有因。
　　“小瀼平时朋友不多，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同事吗？”
　　“不是，我们之前不是同事，是机缘……”南霑才张口，严瀼的左手在桌子下面拽了一下他的袖口。

　　南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多说。
　　“……巧合。”
　　严瀼放下筷子，挺直了腰背看着妈妈：“他是我，喜欢的人。”他心跳如雷，笑了一下，很紧张，试图用微笑掩饰自己的紧张。

　　这突如其来的七个字倒是让南霑惊得不小。
　　他没想过严瀼今天会直接跟妈妈宣布他们的关系，他看起来很排斥，而且刚经历过那么多事，他甚至还见到了爸爸也没有打招呼转身离开了，他以为就算是坦白局也会在第五六七八次见面之后的事了。
　　所以南霑呛到了，忍不住一直咳嗽，严瀼的表情有些担心，但也有些好笑。

　　这个片段之后，严瀼妈妈当时听到这个话以后是个什么反应，他们两个人都没注意到。
　　彻底安静下来之后，三个人都自顾自地吃饭，没有人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严瀼终究是没沉住气，“妈，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妈妈抬头看着他，表情挺淡定：“嗯，听到了。”
　　好像没生气？那是听错了？还是没听懂？
　　严瀼拿不准妈妈在想什么，“妈……”

　　“我听见了，也挺明白了，不用强调。”
　　妈妈清了清嗓子，看着南霑：“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南霑紧张的样子很罕见，严瀼看到，突然没那么紧张了。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妈妈问什么，南霑就乖乖回答什么，几乎是一口没吃。
　　严瀼一开始还在认真听，后来见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了，以及妈妈问的都是相亲的时候会问的那些问题，他也有些飘忽，机械性地开始吃东西。
　　一碗饭不知不觉见底，严瀼还没想明白，为什么自己出柜如此容易，他之前看了很多，场面都不可避免地非常激烈，他妈这反应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