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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解咒遇神? ...

  •   (六)

      不知不觉竟在仙女镇生活了快半年,直到街坊们都贴起春联来阿绒才想起要过年了,和云千淮这样不老的怪物待久了真的会有种时间静止的错觉。

      阿绒赶去集市买年货,发现往常挤挤攘攘的摊子都收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还没娶亲的单身汉还在做生意。阿绒买了几只鸡,一筐鱼,一篮子山楂和一袋橘子,反正只有他们俩应该也够吃了。

      吃完晚饭二人坐在火炉旁,阿绒边剥橘子边问: “说起来,你今年多大了?”

      “九百多岁吧。”千淮靠着暖炉缩成一团。

      “唉我今年才十六怎么会喜欢你这么老的狐狸。”阿绒一脸嫌弃。

      “再过十年,你看看咱俩到底是谁看起来更老。”千淮勾起嘴角胸有成竹的说。

      是了,用不了十年再过个五六年自己看起来就会比他大了,时间一长就会老就会死,阿绒想到这就开始生闷气,明明是自己精灵怎么跟人类一样没用。

      千淮嚷着自己冷挪过来抱住她,然后有意无意的说:“精灵也很好,以后你就会知道能像现在这样平平淡淡的也不错。”

      “我只是不明白,精灵这么弱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阿绒叹口气,把剥好的橘子递给千淮。

      “灵是神元回归天地分散出的一部分,有些灵可能会因为恰好碰到了初生的魂,所以与之结合成为精灵。等你把灵都用完,魂也会消失殆尽。” 千淮歪头拒绝投喂后又说 :“其实精灵和人类还有妖与神,本质上并没有区别。精灵只是比人类少了躯体,妖也只是比神多了邪恶。”

      “杀人成妖才能像你一样?”

      “对。只有人身体里的灵与魂可以剥离,一旦杀人,他们的灵就会自动被精灵吞并。不过吞灵的同时也要并掉人类的邪恶,所以变成妖的精灵基本上都很坏。”

      暖炉烧的正旺,加上千淮正紧紧抱着自己,阿绒简直觉得夏天来了,差点热出汗。云千淮是不想让自己变成妖吧,阿绒低头用火钳随意摆弄木炭,火一下子更旺了。连云千淮这么怕冷的家伙都觉得热,他松开手枕着胳膊睡在地板上,阿绒怕他就这样睡着了会着凉,起身去给他拿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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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看你在醉金楼花钱大手大脚,为什么明明有钱却住在这么个小破房子里?

      房子不过是个睡一宿的地方,我喜欢这里,喜欢曾生活在这里的人。

      你是说花如期?

      不,我在说谢卿来。

      他是谁?

      三百年前住在隔壁的少年,是我在这世间最喜欢的人类。

      可是他死了。是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千淮从噩梦里大汗淋漓的惊醒,他慌乱扯开衣带推开门,跳进院子里结了层薄冰的莲池里。等阿绒从柴房出来,尖叫着把他从池子里捞出来的时候,他看起来就像快要溺死。

      阿绒哭着拍打他,很快听见一句微弱的,“别打,好痛啊。我又不会死你哭什么。”

      “活了这么久还做让人担心的事,你这只臭狐狸。”阿绒继续捶打,但渐渐收紧力度胡乱抱着他。

      “以前也没有过,像你这样在乎我的人啊。”

      “那你给我听好,不许死不许离开我,因为你不在了我就会死,你不能这么对我。”

      “好。”

      这天是惊蛰,阿绒记下了。往后的每一年惊蛰,云千淮都会做相似的噩梦,醒来后也总变着法子折磨自己。那天,是谢卿来的祭日。

      阿绒也问过千淮为什么不去祭拜,结果千淮一脸害羞的说怕他不想看见自己,又说只在四月初一谢卿来生辰时去坟头道贺,这分明就是没当他已经过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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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你且歇着吧,我来做饭。”千淮推开灶台前的阿绒,自己绑好袖口拿起铲子,对着一锅早已做好的团子皱起了眉。

      阿绒惊讶的嘴巴都能吞拳,迟疑问道,“你居然会做饭?”

      “我听说今天过节。”

      “那你可知道是什么节。是清明啊,我的天云千淮你这是在诅咒我吗?”

      “失策失策,我刚才在门口看到好多人结伴出游,还以为是个什么好日子。”

      “人家那是去扫墓。算了算了勉强说来今天也算踏青节,不过清明忌火你就别做饭了。”

      “那我带你去放风筝好不好。”千淮说完,从袖子里变出一只纸鸢来。

      阿绒虽然不说话,心里却是美滋滋,她熟练的将团子打包好,挽着千淮走出门。

      天气已经渐暖,一路上各色的花儿都开了,阿绒在山坡上跑得欢,偶尔摔两跤也是高兴。千淮不禁想平时是不是亏待她了,都没怎么带着这孩子出门,看她今日这般快活肯定是平时憋坏了。

      风筝越飞越高,阿绒拉线的手有点吃力,她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松了手。

      “抱歉,我把风筝弄丢了。”

      “你是怕线会断还是怕风太大会把你刮飞?”

      “不知道,就是觉得该放手便放手了。”

      “来吃点东西,玩了这么久不饿吗。”

      阿绒接过食盒,打开盖子拈起团子一口气吃了两个,递给千淮他却说不饿并没接过。

      “忘掉喜欢我的命令。”云千淮突然一本正经的用两指摁住阿绒的额头。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在身体里蔓延,阿绒觉得自己好像要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她想开口却说不出话想离开却迈不动脚,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云千淮身上的香味,他好像在说什么话。阿绒什么也管不了,只是慢慢的疼到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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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绒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虽然没能成为自己期待中的样子。她本该强大到能保护别人才对,却依然是这样软弱无能,连保护自己都做不到。在她短暂十六年的记忆里,这是最痛苦的第一次。如果说在违背花如期命令时的巫术反抗之苦已经让她生不如死,那么此刻就是在重复死亡的过程。

      在云千淮身边的日子平淡又充满温情。阿绒身边的他不是传闻中那个冷酷嗜血狐妖,只是个不挑食但偶尔会耍大少爷脾气的俊俏男子。也许是因为巫蛊术所致的倾心,让阿绒丧失了理智。她带着谜样的自信以为云千淮会跟她好好过日子,完全没设想有一天云千淮会甩开她。

      她恨自己为什么从来不肯怀疑。进云宅的第一天,云千淮伸去抱着她的时候明明袖中藏着刀,第二天去醉金楼的时候也有人在她的酒里放了毒,这些她都知道。可她一半是不相信,另一半是不愿相信,只想这样敷衍的用盲目的爱去麻醉真相。对云千淮的这份感情,不管开始是不是迫于无奈,阿绒都希望能尽全力。

      阿绒分不清是梦境,还是自己真的问了他为什么这么做,依稀记得她听到的回答是,“我重新给你下了个更凶的咒。记住,我不喜欢你。”

      明明他离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度日如年,但阿绒从麻木中醒来时却还是可笑的春天。

      “至少,至少以后都不会怕疼了,连这都熬下来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对吧?”阿绒用颤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头。

      一开始还想着逃,但等到身体差不多已经能控制了,她发现逃也没有意义。阿绒嚎啕大哭,哭着哭着想起云千淮最怕女孩子哭了,他要是看到一定会过来哄自己。

      阿绒根本就没办法不喜欢他了,再痛苦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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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摸摸口袋瑞香的叶子还在,阿绒撑着一口气踉踉跄跄的去找附近的花精,没想到花精没见着倒是被个衣服上绣着复杂花纹的青年给抓走了。

      那青年一见到阿绒的猫身二话不说拎起她就展翅而飞,阿绒吓了一跳,她被抓着脖子面向大地,只要青年一松手随时会坠落身亡,但青年似乎没有想要害她,飞了不到半刻便落地松手,这时阿绒才看清他背后那双斑斓的翅膀,原来他是蝴蝶精。

      “你为什么抓我?”

      “因为想把你送给我朋友解闷,他之前说想养只猫。”

      “我不是普通猫,我是灵猫是精灵。”

      “正好他不喜欢普通的东西。”

      “同类之间何必互相伤害?”

      “你这家伙真是不知好歹,我想见他还见不了你居然还敢嫌弃。”

      没等阿绒问清缘由就被蝴蝶精一脚踹进身旁的地洞里,地洞深不见底,阿绒觉得自己坠落的时间比刚才蝴蝶精拎着自己飞的时间还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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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醒。”

      阿绒恍惚听见有人在拍她的肩膀,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问道,“这是哪?”

      “这里是幽香境。”

      阿绒爬起来坐着,她抬眼望去回答她的是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男子身着素衣襕衫头戴玄冠,不同于云千淮带有倾略性的美艳,这人长得极为温润明朗,粉面朱唇却不柔,眉眼含笑却不妖。

      “我是顾瑛,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进来的?”

      “白绒。刚才有个蝴蝶精把我踹进洞里,没想到洞底竟然是这样。”

      “我想你说的那位蝴蝶精,大概是我的朋友银钩,抱歉他这人有些莽撞。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如果你想走我随时可以送你离开。”

      不知道顾瑛是什么人,阿绒看着他就会觉得莫名其妙的安心。而幽香境其实就是个巨大的花房,除了条碎石铺就的小路通向一栋小楼,四面八方都种着含苞待放的娇嫩鲜花,此刻阿绒和顾瑛正坐在花房的草地上。说来也怪,这里的花眼见便有数百种,香气本该混杂馥郁,却意外的清淡安神。

      犹豫了半天,阿绒问道,“顾瑛,你是花神?”

      “不过是徒有虚名,我只是个被选来照顾花的人而已。你恐怕已经见过花如期了,也知道曾经的花神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她失去了做神的资格,令她的臣民蒙羞。所以,花儿们就自立神官,挑了我这么个平凡的人类来做她们神。”顾瑛收起微笑站起身。

      “你看起来并不高兴,做神难道不好吗?”阿绒也想站起来,但身体实在虚弱,一有动作眼前就发黑。

      顾瑛看出她的窘迫,缓缓走近扶她起来,“做神怎么会不好,受天地无尽花官朝拜,世间所有想要的都唾手可得。”

      “可你不过是个普通人类啊,他们为什么要选你?”阿绒歪头却只看到张煞白的侧脸。

      顾瑛很惊讶,他只是个普通人,三百年来只有阿绒一个会这样说出他的心里话。起初他有些动摇,但又很快像是放下了心底的什么东西,变得轻松起来,“我也想不明白。我只是个普通的充满私欲恶念的人类,不明白他们给我作为这份凡人不配拥有的荣耀是为了什么。”

      顾瑛在幽香境生活了三百年,来这里的第一天花官们告诉他,只需永远留在这里保护此地的花魂那么就让他做神。这是个令人无法拒绝的诱惑,所以顾瑛答应了。

      他在这寂寞又美丽的地方当花神的三百年间,像是被囚禁一样。除了每年的花神节接受花官汇报事务,只有无意中闯进来的银钩能和他说话。顾瑛后悔过,但他知道自己无论重来多少次还是没办法拒绝当神的诱惑。

      被顾瑛扶进小楼后,阿绒又问,“如果你觉得不自由,那为什么不离开,你已经是神了。”

      “我不会离开的,不光是责任感,离开这里以后我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我做不到。”顾瑛将阿绒安顿在间卧室里便要离开。

      “自由难道不重要吗?”阿绒在他关门前问。

      “自由一点儿也不重要,如果束缚你的东西筹码足。”顾瑛这样回答。

      阿绒听懂了,她现在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放不下云千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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