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檐》拾柠

12、挑衅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的头疼炸了。宿醉的感觉糟糕透顶。
　　我睁开眼，看见自己躺在安弦的床上，而不是那个小隔间。
　　身边的位置还残留着一丝体温，看来，我昨晚是和安弦一起睡的。
　　我突然回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一切。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吻了他，给了他戒指，向他求婚。
　　然后他吻了我。翻云覆雨。
　　可我仍记得在我搂着他，快睡着前他对我说的话：“我需要时间。”
　　他没有拒绝我。可他跑了。
　　我捂住脑袋，我说不清楚我现在是什么感觉。单纯的烦躁，醒来看不见他的烦躁。
　　我一扭头，看见床头柜放着一杯饮料。我愣了愣，这是安弦给我做的。
　　我喝了一口，是芒果汁，里面加了蜂蜜。甜甜的。滋润着我的嗓子，莫名地安抚好了我的烦躁。

　　我下楼，却依旧没看见安弦的身影。我只看见在前台的顾向由。
　　“你醒啦。”顾向由一边做咖啡，一边说，“店长让你多睡一会来着，我就没去叫你。”
　　我愣了愣。
　　“他出门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顾向由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你来一起帮忙吧？”
　　我走进柜台。
　　安弦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把店扔给了两个员工。
　　我因为啥都不会，只能帮着加热食物以及拿东西。但是顾向由还是让我做了一杯咖啡：“打包的是没有拉花要求的，你可以试试手。”
　　但是我满脑子都是安弦。
　　可他跑了。
　　却还记得给我做一杯醒酒的饮料。
　　我的脑子一片混乱。

　　安弦一天都没有回来。
　　临近打烊，我收拾店面。而顾向由则先上楼休息了。
　　我擦着桌子，时不时看着店门口。
　　以前都是安弦等我回来。而今天，无论他多晚回来我都要等他。等他的答复。
　　可是我没想到，我等来的不是他。
　　门被推开，风铃响起，我回头，一个男人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认得他，上次纠缠安弦的那个人，我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我也没有必要记得他的名字。
　　“你是安弦的男朋友？”他看着我。不怀好意的表情，我见过无数次。一般别人对我露出这样赤裸裸的挑衅的样子，无非是来嘲笑我，又或者是来在我身上找点乐子。
　　现在看来，这个男人是两样都要做了。
　　我无视他，接着擦桌子。但这没有用，因为下一秒，他就把手里滚烫的咖啡直直浇到了我的手背上。
　　我被烫地颤了一下，钻心的疼痛立刻席卷了我的脑海。
　　我似乎没有说过，一般要是有人对我动手脚，我选择的不是忍受，而是以牙还牙。
　　所以我撇都不撇他一眼，拎起拖地水，径直从他头顶浇了下去。
　　一言不发的反击，往往会酿成更大的斗殴。我在学校里已经习以为常。
　　我不会去理会那些流言蜚语，哪怕那些人当着我的面说，我也不会去理。因为那没有意义，对一个一心寻死的人来说，甚至比不上一个阴沉的天气扰乱我的心。
　　但一旦他们想要上升到肢体接触，我就成全他们。有时候我在想，要是他们把我打死了就更好了，这样我能够把他们当做我“雇佣的杀手”，完美地实现死亡的愿望。而他们则没有一点好处，甚至得背负我这个一点用处都没有的人的人命，纠缠他们一生。
　　这么想想，我真的是个人渣，连跟人打架都不怀好意，处心积虑。
　　而现在，眼前的男人湿淋淋的，他愤怒地瞪着我，下一秒冲上来跟我扭打。
　　我虽然打过很多次架，但我大多数时候都是挨揍的那一个，我巴不得别人把我打死。
　　可这一刻，我竟不想再挨揍。
　　我不想让自己受伤——为什么呢？
　　可能是我不想再看见安弦那个眼神。我记得那个幽怨又难过的眼神。他心疼我。
　　所以我反手把男人压在了地上，死死按住他。
　　男人发现打不过我，于是开始骂我。
　　喧哗嘈杂声一下子把楼上正在休息的顾向由引了下来，他看着我们俩，半晌，不确定地问：“……小偷？”
　　我竟然点了点头。
　　“放屁！谭殊辰……我记住你了！”男人挣扎着，看着顾向由拿出手机准备报警，他大喊，“我是来找安弦的！你快把他拉开！”
　　顾向由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我：“你打算松开他吗？”
　　我摇摇头。
　　“那等店长回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那行吧，我报警了。”
　　“你！你别报警！”男人立刻抗议，“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放开我我自己走！”
　　“把店里收拾完了再走，听见没？”顾向由说着，把拖把抛到他面前，“好了，谭殊辰，松开他吧。”
　　我松开了手。男人吃痛地起来，他看着我，似乎还想动手，但是他忌惮顾向由真的报警，只能骂骂咧咧地拿起拖把开始打扫。
　　我俩看着他打扫完，一扔拖把，大大咧咧往外走。
　　我走到顾向由面前，把左手伸出来，指了指我烫伤的地方，顾向由愣了愣，然后把我拖到了厨房：“先冲凉水。我去找烫伤膏。”
　　但是他找了半天没找到。
　　“你等我一下，我打电话问问店长。”
　　就要顾向由翻着电话簿的时候，店门被推开，一阵风铃轻响，我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找我干嘛？”
　　我关上水，走了出去，安弦看见我的时候，惊讶了一下，走过来：“你身上怎么这么脏？”
　　哦，是咖啡和拖地水。
　　“他手烫伤了。”顾向由指了指我。
　　“哪里？”安弦捧起我的右手。我颤了一下。被他触摸时我总是感觉心尖一颤。
　　然后我默默把左手递给他。
　　“还好没烫到右手。”安弦叹了口气，然后回身在收银台的柜子里翻了翻，拿出来烫伤膏给我涂上。顾向由默默地上楼休息去了，给我俩了一个私人空间。
　　“发生了什么？跟客人打架了？”安弦问。
　　我点点头。
　　“以后别打了，有什么事联系我，”安弦的手指冰冷，在我烫伤的部位周旋，我感觉很舒服，“顾向由也应付的过来。我看你平时挺沉稳的，怎么会打起来？”
　　因为那是我的情敌。
　　我心里说，却低头亲了他一下。
　　安弦愣了一下。
　　他什么都没有说，于是我又低头亲了他一下。
　　我离开的时候，看见他的耳朵都红了，就在我想亲第三下的时候，他捂住我的嘴，把我推到柜台上，俯身看着我：“亲我干什么？”
　　我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手心。
　　他狠狠地颤了一下，脸都红了：“我……我还没答应你呢！”
　　他不松手，我就接着舔他的手心，直到他受不了了，我就张开嘴，咬住他的手指。
　　我勾引他。
　　他的脸通红。
　　我在想，那个男人会勾引他吗？他们也曾这样吗？
　　我松开嘴，抬起右手抵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拉到我的面前。我们的唇相距很近。他的气息扑在我的面前，让我沉醉。
　　我让他决定。
　　我们之间沉默着，只剩下呼吸声。
　　我知道他会答应我的。他早晚会答应我。我不是对我自己自信，我的脸皮没有那么厚，我甚至讨厌我自己，但是我确信，他喜欢我。
　　所以当他吻在我的嘴角时，我知道，我胜利了。
　　我打败了我的情敌，拥有了安弦。
　　拥有了这只会笑的天使。
　　我们互相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