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天下》巫川

4、第四章 青儿

　　"叩叩叩...."

　　"谁?"巫荭嫣双手搓摩了几下,拿起锦帕在台几上轻抖了下,转头向门外问道.

　　"姐姐是我,青儿."门外来人回应.

　　巫荭嫣走到门前,为唤做青儿的人开门,发出"吱呀'的声响.

　　来人正是清楼的当红姑娘,花名莲青,与巫荭嫣姐妹相称,平日里两人算的上亲密,今日听闻巫奴儿落水险些丧了性命,待到伺候完恩客便立刻赶来探望.

　　莲青双手托着托盘,款款的走到桌前,把托盘放下,玉瓷般的双手端起当中放置的一碗药,用勺子轻轻搅拌,边吹气边走到床前坐下:"姐姐想必已经猜到了."说完用一双细致的媚眼眨巴眨巴的看着巫荭嫣,"都说同为青楼女子当亲作姐妹,区区一个清楼,便有这么多的勾心斗角,幸好今日那歹毒之人没有得手,姐姐日后须得防着才是."

　　巫荭嫣亦走到床前,与莲青对面而坐,接过药碗,一手端着一手扶起睡躺着的奴儿,让奴儿躺靠着自己身上,做完这串动作已显得颇为吃力,肌肤之上已细细的布了一层香汗.莲青忙从袖中抽出一方丝帕,从巫荭嫣的额头往两边慢慢向下擦着,待擦完巫荭嫣翘挺的鼻梁上的汗珠,收回手帕,又抢过药碗:"还是妹妹来吧,姐姐刚从苏府回来,还未休息,这些烦琐小事交于妹妹就是."说完盛了半勺深褐色的汤药送至奴儿唇边,正欲喂与服用.巫荭嫣伸手挡住,拿过勺子轻啜着汤药,完了才把勺子还给青儿.

　　"姐姐太小心了,药已经青儿检查过了,没有问题的."莲青看着巫荭嫣愁苦的目光盯着奴儿一直未曾挪移半分,又轻叹了声,缓缓的把一碗药喂了大半,中间两人再无半句言语.

　　就这样沉默了半盏茶时间,莲青起身告辞,走到桌前把东西收拾完毕,巫荭嫣走上前迎送到门前,莲青看着巫荭嫣欲言又止,巫荭嫣一直看着她,半晌,才吐了句:"姐姐早些歇息,妹妹明日再来."

　　看着莲青走下楼去,直到身影消失在视线,巫荭嫣转过身去,顺带衣袖一挥,两扇开着的门就这样紧紧关上......

　　面色阴冷的哼了句,声如细蚊,听不出是何话语.巫荭嫣从床头暗阁内拿出一团黑色发亮的异物,走到桌前,捻起黄玉香炉的盖子,把黑色异物投放进去,盖上盖子,顿时房内香烟缭绕,混合着苦涩的药香.回到床前帮巫奴儿掖好被角,磨挲着女儿泛着些许血色的脸颊,光柔和了许多.宽下衣服,在铜镜前卸了妆容,睡到床上,拉下帐幔,陪奴儿一起就寝.诺大的房间只有异香弥漫......

　　是日清晨,巫荭嫣梳洗完毕,穿好衣物,拿出镶嵌金丝的犀牛角,打开用上等白玉作成的盖子,用手指挖出一小驼唇脂,密密的涂着自己微薄的双唇.突然从身后被人抱住,巫荭嫣嘴角上扬:"奴儿又不听话了,快去洗漱完,待会就可以用膳了."巫奴儿大笑着跑去盆架上,捧起几捧水胡乱几下拿毛巾擦干,又跑到桌前倒了杯温茶漱口.对着巫荭嫣大喊:"娘亲快些,奴儿肚子饿饿."丝毫看不出昨日苍白病态的肤色.

　　巫荭嫣装扮完毕,起身走到巫奴儿身边,拉起巫奴儿的小手,母女二人刚要下楼用早膳,便听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却是莲青在前,小三随在后侧端着托盘,两副碗筷,一小盆稀饭,两三碟小菜,几个烧饼包子以及一碟点心.巫奴儿拍手喊到:"娘亲,青姨来了,带了好多好吃的上来."巫荭嫣低身揉着奴儿的头顶,嫣笑着说:"谗丫头,"又直起身去迎青儿,拉起莲青的手,"妹妹要把这个小丫头惯坏了的."

　　莲青也把手贴上巫荭嫣的双手,同样笑道:"昨儿还跟个小病人儿一样,今儿就这样活蹦乱跳,小孩子就是病的快,好的也快,姐姐今日起色真好."小三已把早膳摆置在桌上,看着一旁眼馋的巫奴儿"嘿嘿"笑了两声,巫奴儿还了一个大鬼脸,待碗筷摆放完毕后小三便退下了.

　　奴儿爬坐到凳子上,拿起大勺子在碗里盛了满满一碗白粥,放到一旁喊到:"娘亲再不来,奴儿要把饭吃光了哟."说完又给自己盛了同样一大碗.

　　巫荭嫣携莲青坐下对着奴儿嗔道:"这是我跟你青姨的早膳,谁知道你这小丫头今日便下床跟个猴儿似的,要吃东西下楼自己找."

　　莲青忙打断巫荭嫣,冲着奴儿一记调皮的笑容:"别听你娘亲的话,青姨特意为奴儿准备的饭菜,都是奴儿爱吃的,昨日你生病,吓的你娘亲可不轻,没看见你娘亲担心的样子."说到一半掩起宽袖遮着鼻尖以下的面容,娇笑不停.

　　巫奴儿听闻娘亲担心自己,嘴里一大口稀饭还未咽下,含糊不清的说:"昨个我睡不着,后院看星星,看的困了就睡着了,后来就记不清了."皱着小眉头努力想着什么.

　　巫荭嫣拿起筷子给女儿夹起一块腌肉,放到奴儿嘴边,巫奴儿大口一张咬到嘴里大嚼起来,又抓起一个烧饼狠狠的咬了一大口.看的巫荭嫣眉头直皱,对着莲青笑说:"你看奴儿,一点女孩子家的样子都没."又冲奴儿说道,"再这样没个规矩,就给你找个厉害的婆家好好管教你."巫奴儿听完冲着她做了个鬼脸,继续大块朵颐.

　　莲青看这母女二人斗嘴,装作嫉妒的样子对巫荭嫣撒娇:"姐姐,看你们这样,妹妹好生羡慕,赶明我也找个人生个娃娃,天天斗嘴."说着又笑了,笑着笑着眉头皱了皱,面色愁苦,"哎,我们青楼的姑娘哪个能找到好归宿.那些个臭男人,讨好你时嘴甜如蜜,待到你以真情对他们,却换来对方的唾弃,这就是我们的命."

　　巫荭嫣听着莲青的话,看了看吃的欢快的奴儿,附在莲青耳边,轻声说道:"妹妹,我想替奴儿赎身."

　　莲青惊讶的跳起,正要问个仔细,却见巫荭嫣把食指竖在唇上,又缓缓坐下.巫荭嫣拉着莲青到床前坐下,依旧是互对而坐,莲青低声问:"姐姐可是说真的?这话可不能随便对人乱说,传到妈妈那可不好,她已打算栽培奴儿,到时接替姐姐的位置.若是姐姐想这样,怕是要与妈妈翻脸,姐姐知道妈妈她......"

　　巫荭嫣打断莲青:"我已准备好银两,只等奴儿满十二,便是拼了这性命也要把奴儿送出这火坑,妹妹你万般不可把今日的话告诉别人."

　　莲青正色:"姐姐莫小看妹妹我,妹妹虽是风尘女子,却也知晓道义二字怎么写,姐姐看的起青儿,今日事绝无第三人知道,姐姐放心.若是这样,妹妹就祝姐姐一切顺利.说实话,青儿早把奴儿当做自己所出,自不会害她."

　　二人又聊了些家常,莲青便起身告辞,巫荭嫣送至门口,看着白日里冷清的清楼,面无表情.转身换了一笑脸移至桌前坐下,母女二女一起用膳,只闻欢声笑语不断从巫荭嫣的房内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