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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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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华川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榻上,口中干渴无比。身体似乎恢复了些许,转动眼眸往四周望了望,发现越宁姝趴在桌上睡着了。
趴在桌上睡干嘛?难道还对自己抱有生疏?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努力活动活动了下手臂,又动了动腿,确定了自己似乎可以行走,便慢腾腾起身,下床,拿起桌上的水壶,张口就灌了下去。
越宁姝睡得倒是沉,估计是这几天的确太累了,连华川下床喝水都全然不知。
华川瞥了那人一眼,似乎对那人没发现自己的动作有些不悦,索性坐在她身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磕着桌面。
磕了一会儿,那人终于皱了皱眉,缓缓睁眼。
眸中先是迷蒙的不悦,后又惊讶:“华儿,你怎么起来了?渴了?你叫我便好,哎呀,我怎么睡得那么沉,你起来了我都没发觉。”
华川没搭话,身上依然热着,于是解开了两粒扣子,露出里面光洁的半枚白玉。
越宁姝望了若有所思的伸手摩挲着自己胸前的那半枚玉璧。朝她笑笑:“好些了吗?”
华川打量着那人,从前越宁姝的眼睛总是水灵清澈的,一双大眼炯炯有神,融汇了整个人的灵气,颇有神采,如今那双眼布着细密的血丝,眼下一条略显深色的眼圈,着实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
“为什么不在榻上休息。”明明是个问句,从华川口中说出倒像是埋怨。
“天气太热,两人共寝我怕你不舒服。又怕再独开一间房有什么事我照顾不到。”
“那我想喝水,你怎么还睡着?”
越宁姝红了红脸似是有些愧疚,眼神往下方望去,俨然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华川默了片刻,轻声道:“你这人,怎么总是口是心非。”越宁姝不解:“我……哪里口是心非了?”“那天晚上我去你房里问你,要不要放走那只小狐,你不答我,第二天又帮我说话帮我担责任,究竟是什么意思?”
越宁姝语塞,顿了顿道:“我……虽不支持你放走它……但也不反对你放走它,你要怎么做我没法干涉……但事后,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受罚。”
华川心下一动,却没有说什么,起身回了榻上,背对着越宁姝睡了去。
越宁姝望着那人的背影出神,愣了一会儿回了神,扯出一抹苦笑,又重新回到自己的臂弯中埋头睡去。只是这一次越宁姝睡得不那么放心,总会迷迷糊糊醒来,总害怕华川又有什么需求自己睡得太沉没法察觉,但每次心惊睁眼望去,那人却还是背对着自己的姿势,始终未变。
华川清醒的时间渐渐长了起来,但依旧没什么精神,身上也依旧是高热,华川并不那么在意,越宁姝却始终无法放心,心想既然能上云天栾,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就算医不好华川的病,能为华川求得当初长姐那套强身健体的道法也算不枉此行。
只是那夜后,华川与越宁姝始终没什么交流,不论是语言上的交流还是眼神上的交流,华川似乎不愿和越宁姝说话,越宁姝要做什么她也不会反抗,是好事还是坏事?越宁姝不是很确定,但华川的配合倒是让这一路上没什么麻烦,至于为什么不跟自己说话……兴许是没精神吧,越宁姝想。
于是紧赶慢赶又是几日,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云天栾脚下。
那日天气并不算好,云天栾山高路险,山路难行,越宁姝望着一天阴沉,又闷热无比,倒像是要有暴雨的意思,在山脚下进退两难,一时拿不定主意。
华川几日无话,那日开了口:“既然都到山脚了,就顺势上山吧,速去速回。”
越宁姝又问了越秦的意见,越秦道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若是下雨虽路不好行,但一天的时间应该也能上山。
于是一行人并未歇息,又上了山。
时至傍晚,阴了大半日的天如约而至的降下了暴雨。
越秦道山雨总是来得快去的也快,不必太在意。
车外的人披上了蓑衣,车里的人也依旧泰然自若。
行了不知多久,天色完全沉了下来,越秦拿了一盏皮质外包的灯笼,虽不甚明亮,却能勉强照明,最重要的是防水。
越宁姝待在轿子里,心却不稳当,总觉得这气氛怪得很,心里总是发慌,偏头去看身边的那人,似是睡着的样子,双目紧阖呼吸均匀,却靠着另一边的车缘,不与自己接触。
越宁姝心中也不是个滋味,看华川和自己疏远,虽是预料之中的事,却总觉得失落无比。
突如其来的一声嚎叫撕裂了雨幕生生冲破了越宁姝的思绪,越宁姝整个人一震,听这声音,像是狼嚎!
怎么会有狼!
越宁姝惊慌无比,车外的马儿似乎是收到了惊吓,也发出嘶声,接着就听到车夫勒马的声音,以及越秦的声音:“小姝,没事吧?”
越宁姝望了望身边的人,那人仍闭着眼不说话,于是道:“没事,越秦大哥,外面是什么的声音?”
“没事,几只野狼,放心。”
越宁姝呼了口气,想来几只野狼也难不倒越秦。
可随着狼嚎声越来越近,心中还是打起了鼓,只听外面有银剑出鞘的声音,越宁姝打了个冷战,小心的伸手撩起帘子往外望去。
这一望,可不得了!那群暗绿色眸子的大狼从四面八方包围了过来,而让越宁姝倒抽了一口冷气的,那散着盈绿色光芒的东西,是狼吗?若是狼,为何如人一般直立行走?
那个字猛的蹿进越宁姝的心上,几只野狼是不怕……若不是野狼呢?
越宁姝放下帘子,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蔓延至喉头,心中七上八下,身边的人却依然紧阖着眼,对外头的事充耳不闻。越宁姝也不好说什么让人心乱,只暗暗期望着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期望着这事快些过去!
外头果然响起了交斗的声音,有混乱的咬合声,还有野兽发出的呜鸣声,有惊慌的嘶喊声,还有冷兵器触碰血肉的撕裂声,这些声音都提醒着越宁姝,事情不妙。
越宁姝感受到了明显的颠簸,马儿惊呼一声撒蹄便冲了出去,直冲的她一个不稳磕在车上,华川也有些不稳,但她伸手撑住了自己的身体,又朝自己望来,那眼神似乎是嘲笑着自己的失态。只是没多久,华川也无法嘲笑自己了。
马车的颠簸越来越甚,超出了一个人能接受的范围,颠簸之下越宁姝努力找寻着平衡去撩开车侧面的窗帘,车外雨依旧下着,却再也搜寻不到越秦的身影,越宁姝有些着急,又往车夫的方向望去,哪里还有什么车夫?马车前方的座位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更糟糕的是,受了惊的马儿正直直朝着一处下坡冲去,越宁姝知道这样冲下去定要出事,于是咬了咬牙,对景华川道:“你好好待在这里,我出去勒马!”
华川望着她,什么也没说。
越宁姝也不等她的回答,掀开马车的前帘,抿了抿嘴,半蹲着挪了出去。
从未学过马术的越宁姝用尽全力才稳住自己的身子,寻缰绳寻了半天,好不容易寻到了缰绳,狠狠拉住,无奈力气不够大,根本拉不住这发了疯的马儿,加上暴雨如注,越宁姝手里的绳总是打滑,直到将细嫩的手掌磨得血肉模糊也无甚作用。
正在快要绝望的时候,忽然感觉背后一阵温暖包裹住自己,手上也覆上了一层温度。越宁姝瞪大了眸子:“华儿!快回去!快回车里去!”
华川并不理她,也狠狠扯住那根马绳,越宁姝看不到华川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她滚烫的温度。
加上华川的力气似乎还是不够扯住那马,越宁姝心中所有的酸涩一时间全部堵在心口,那一瞬间自己的心上的累,手上的痛,华川这几日对自己的冷淡,以及对死亡的畏惧全部涌了出来,越宁姝委屈的就要哭出来,却蓦地发现在那无数的情绪洪流中,还掺杂着无法面对自己真心的遗憾。
如果真的要死掉的话,是不是就能老老实实的告诉华川,没错,我喜欢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想要一直一直都只和你分享那份特殊的感情。
人呢,为什么总要到这种时候才有勇气呢?
穷途末路之际,越宁姝感觉身体猛的不受控制滚了出去。
惊恐,失措,却被温暖包裹。
重重的落在地上的时候,越宁姝似乎听到身体磕在石上的声音,以及肌肤在地面摩擦的嘶嘶声。疼痛的睁不开眼,只紧紧的抱住那同样抱着自己的人,似乎要用尽自己全部的力气。越宁姝感觉脑袋被包在那个人怀里,眼泪就在那一刻止不住的流下来,和雨水,草地相触,摩擦,分不清天地。
不知滚了多远才停下。
越宁姝从那人的怀抱里挣脱开来,觉得全身酸痛,四肢似乎要和躯干分离,手上还因为之前拉绳血迹斑斑,却顾不上这些,紧张的检查着华川的情况。
可无论自己怎么唤,华川也没睁开眼看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