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学女夫子》陈姝

18、第十八章

　　太守府。

　　范阳太守喝了一口茶，坐在座位上沉思着，长史跪坐在下方，朝太守道：“这卢家的人也未免太猖狂了。这杀人定罪的，也不经过官府，完全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令君，我们是不是要做点什么？”

　　太守看了长史一眼，一脸严肃，放下茶杯，道：“你想做什么？那卢氏一族乃百年名门，就连当今皇上也要给几分颜面，且不说卢氏一族在范阳深根多年，你我都动不了。便是皇帝来了，也不敢动他们。想当年，董卓要杀卢氏先祖，被属下劝说杀了卢氏先祖必会遭到天下士族反抗，董卓无奈只得作罢。”

　　“陛下登基之初，也曾想过要打压这些世族大家，抑制其宗族势力，但后来呢？还不是跟这些大家族合作了，亲命清河崔氏崔昊为宰相，主持变法。令皇子娶世族女，令公主嫁世族，就连陛下自己都娶了世族女子为妃。对于地方世族宗法制度，陛下也甚是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承认其合法性。”

　　“你现在掺和进去，不但动不了卢家分毫，还会被卢家反咬一口，你可别忘了，咱们可是送了美人给护军都督的。”太守说完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朝长史道。

　　“这次给护军都督接风，卢家没来人，看来还真不把皇家放在眼里啊。”长史叹了口气，感叹着世族大家的权力与作风，道。

　　“陛下几次征辟这卢家都不曾入仕，哪里会把这皇家放在眼里。”太守再次放下茶杯，看着门外，道：“不过，知道这件事的也不止我们，护军都督职权在我们之上，人家都没说什么，我们管那么多干嘛呢？”

　　“这动用私刑，杀人越货，护军都督兼领刺史之职，他要是不管，莫不会被人说成皇权贵胄怕了那卢氏大族？”长史像是看好戏似的，朝太守道。

　　太守别了长史一眼，长史便立即不说话了。

　　“此事，我们只需静观其变。将此事汇报给刺史那边就行了，也算是我们作为下属行的一份职责。”太守看着长史，淡然道。

　　“是。”长史领命，便将此事汇报了护军都督府。

　　言青回来的时候，天上正雾蒙蒙的下着小雨，元俊看完了太守府送来的奏报，扔在一边，从桌案边站起来，走到门口。

　　“这雨说下就下。”元俊望着天，喃喃道。

　　“将军，我们是不是该有什么动作？”言青刚从屋外进来，冒着小雨，头发有些微湿。

　　“动作？做什么？”元俊没看言青，问道。

　　“难道就任由卢家杀人我们官府都不管吗？这您的颜面何存？”宗族大会的时候，言青曾奉命去打探过消息，如今把消息告诉元俊，却见元俊并不理会，言青有些疑惑。

　　“按照国家律法，这些世族大家的宗主是有权力处置自己宗族之内的事情的。官府不得干涉。”元俊依旧没看言青，望着天空，道。

　　“这些大家族权势如此之大，盘踞地方多年，只怕终究是不利于朝廷啊。”言青不禁有一丝感叹，朝元俊道。

　　“那能怎么办？自汉室到如今，几百年的时间，皇权更替，哪一朝皇帝不曾想着打压这些地方大族势力，可结果呢？朝代几经更替，那些士族大家有灭亡吗？不也延续了上百年，盘踞地方无法动弹。”元俊转头看着言青，淡淡道。

　　“也是，就连陛下也不得不给这些士族大家面子。修建太学，祭拜孔孟也许就是给这些人看的。”言青突然想通了似的，看着元俊道。

　　“不是给他们面子，而是必须跟他们合作。陛下令崔昊执政，就是跟士族大家的合作。”元俊纠正言青的话，道。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们就不能把他们怎么样，士族大家再厉害，也不代表他们可以超越皇权。”元俊淡然一笑，看着言青道。

　　“那殿下打算怎么办？”言青被元俊说的似懂非懂，不明白元俊到底要干嘛，问道。

　　“你以为陛下此次让我来范阳，仅仅是因为太学之事被贬？”元俊走到言青身后的桌案旁，坐了下来，道。

　　“言青不明白。”言青被元俊说的是越来越糊涂了，不解地问。

　　“以后就明白了。”元俊拿起桌上的奏报看了看，道。

　　“传我命令，严禁私学。将所有私学全部封了。”元俊将奏报放到一边，郑重其事的朝言青道。
　　“是。”言青愣了愣，拱手领命。

　　“此事，可让范阳太守协助处理。抓捕所有私学负责人。我们要办官学。”元俊看着言青，又道。

　　“是。”言青拱手领命。

　　卢府。

　　赵姨娘的事情正闹的厉害，度儿带着恒儿在府里一直哭闹，哭闹声响彻整个卢府。

　　“老太太倒也心硬，硬是不管不顾。”冬儿朝门口看了眼，听着外面传来的哭声，道。令姜坐在屋里没有说话，此刻她又能说什么呢。好在这几日学子们放假回家，她到不用管着学管那边的事情了。

　　令姜从屋里走了出来，走过院子，朝正在门口的冬儿道：“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冬儿正打算回头，像是看到了什么，道了句：“咦，那不是宗主府里的老嬷嬷吗？”

　　令姜没有说话，想起了早上去了趟二爷爷家的事情。

　　“二爷爷，您可认得这玉镯？”令姜从胸口掏出一只碧绿的手镯，递给二爷爷，问道。

　　二爷爷接过来仔细瞧了瞧，道：“这，这怎么这么像卢府送给郑家的聘礼？”

　　“聘礼？这天底下镯子那么多，二爷爷如何断定这是卢家送出去的聘礼？二爷爷所说的郑家是祖母的娘家吗？”令姜一脸的不解，问道。

　　“这是你祖母的，我好像见你祖母带过。我记得那年你祖父娶你祖母的时候，还是我帮着操办的呢。”二爷爷将碧绿的手镯递给令姜，继续道：“像这种碧绿的玉，你以为哪里都能买得到？那可是你曾祖父花了好大的价钱从南蛮子手里买的，专门叫人打造的玉镯。”

　　“倒是挺特别，我们带的玉佩大都是白色的，倒是很少见这种碧绿色的玉镯。”令姜仔细瞧了瞧那玉镯的成色，却是过于绿了，跟大家带着镯子多少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这种玉啊，听南蛮子说越养越绿，很是养人呢。”二爷爷像是来了兴致，朝令姜道。

　　“二爷爷，您看。”令姜倒是没有过多的兴致，从胸口掏出一张纸递给二爷爷。那是阿耶留给她的信。

　　二爷爷一脸疑惑，打开信纸看了看，大吃一惊，而后脸色便沉了下来。

　　“李氏自缢之前我曾去看过她，她跟我说杀死我亲生母亲的是祖母。”令姜小心翼翼地朝二爷爷道。

　　“此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二爷爷看着信，没再多说什么，沉着脸道。

　　令姜注视了二爷爷一会儿，见二爷爷没看自己，心中犹豫，而后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