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襄阅

1、大婚

　　“沧溟之东可知牵制，难得的不过是一江水向西流，还记得么？我曾问你可愿与我执子白头，你笑答：心不给。可现在，我只要能得到你许合卺这个人，即便是你心不给，那又有何防？”

　　漂亮的手指捏起他的下巴，尤郢的脸上洋溢着愉快的笑意，“明明是红烛幔帐春宵夜，为何你看着却是这般委屈？”

　　“与本侯成婚，结成连理，你自当高兴才是啊……”

　　指尖在他的皮肤上轻轻摩挲，划过那双紧闭的眉眼，只有他知道这双眼睛里藏着怎样的熠熠光华，那是世间无法言说的光彩，尤郢此刻无比雀跃，因为这份光彩今后只由他一人独享。

　　他定然会好好珍藏。

　　尤郢微微俯身，虔诚的在许合卺眉宇间落下一吻。凑近的那一瞬，他仿佛能闻到淡淡的花香味，木槿花，缠绵悱恻，余韵浅绸，雅致绵长，一如许合卺这个人，温润知理，朴雅细致……

　　纵使是第一次见面也让他不自觉得想要靠近。

　　时间像是突然间飘远，眼前人的面容也渐渐模糊，只变成记忆中那合欢树桠上坐着的少年，秀美、干净的不落一丝杂质。

　　像是堕入凡间的，他的神明。

　　他从花园经过，只是无意间的一眼，就那样被吸引，为之驻足。

　　“福伯…”他尽量放轻自己的声音，问向一旁跟着的管家“那人是谁？”

　　“回侯爷，那是许大人家的三公子。”

　　“名字呢？”他问的有些期待。

　　“这…老奴也不知晓。”

　　这样啊……他不免有些失落，再看去，却对上少年温润的笑容，“许孺衍，字合卺。”

　　——是了，就是这天籁。

　　他轻吻着许合卺的眉，带着无法言喻的感情，好像这就是世间的珍宝，于他最为珍贵。

　　“足足十三载春秋，唯独今日，我心甚喜。”桌上的红烛将已燃尽，红色的烛蜡滴落，好比泣泪。

　　尤郢拿过托盘中的一杯清酒，仰头一饮而尽“你我洞房花烛夜，这合卺酒自然是要喝得，味虽涩苦，入口却也宛若琼浆。”

　　他沉声低笑，俯身便再去吻那人的眉眼……这么喜欢，这样喜欢……

　　合卺酒，许合卺。你瞧，今日喜酒，多映衬你的名字。

　　“尤郢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啊，原来是尤郢啊，来，到皇伯伯这里来。”身穿龙袍的男人撂下奏折，朝他摆摆手，“你父王说你想要换个伴读，为什么呢？”

　　“回皇上，因为尤郢找到了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是谁呢？可不可以告诉皇伯伯？”男人慈爱的摸着他的发。

　　“是…是江洲知府许大人家的三公子许合卺……”他涨红了一张小脸，“我，我喜欢他！”

　　即使相差八岁，可年幼时就不曾为你掩饰情感，你看，许合卺，你说心不给的时候我有多难过。

　　“本侯喜欢合卺。”丝竹悦耳，舞笙愉人，早已不是毛头幼儿，流岁更年，可是那分情感却依旧真挚，从未减淡，又或许是更加炙烈。

　　你可知道？我看着你时，心底像是有火焰燃烧。他痴痴的笑起来。

　　“承蒙候爷抬爱…”许合卺浅笑无声，执起他为他斟满的酒水凑近唇边。

　　许合卺酒量极浅，一杯下肚脸颊就染上了绯红。他又将空杯斟满，许合卺笑着看他，执杯再次饮尽，他便再斟。

　　许合卺却突然抓住他的手，整个人懒懒的靠在他身上，笑道“良辰美景，却胜了一场醉，侯爷整晚都在斟酒，倒也真是闲情逸致……”

　　他低头看他绯红的脸，对上那双光彩异常的眼睛，沉声低笑“是本侯不解风情……”

　　好像本该就是这样自然，拥抱，亲吻，衣衫逶地，发尾相缠……他去吻他带着魅意的眉眼，沉重的呼吸就喷撒他的耳侧，他呢喃着他的名字，如若最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合卺，合卺……”

　　可愿与我执子白头……

　　许合卺喘息着，手臂环在他的颈间，眉间微锁，唇齿间溢出破碎的□□：“心，心…不给…”

　　荣靥醉上繁华，浅画眉妆一点红，夜更已三更，巧笑红尘埃落定，蓊走沙曼过千琼，蔷薇花挽锦箬桐……

　　岁月流更，却依稀在目，还有缠绵悱恻的木槿花香。

　　腹部难耐的绞痛，喉咙里越发腥甜。

　　“合卺…”他颤巍巍的去喊他的名字，鲜红的血液却顺着他的唇角滑下，越来越多……

　　他已懒得去擦，任由它们滴落在大红的喜服上…

　　桌上的红烛流下了最后几滴红烛泪，微弱的烛光扑闪着，垂死挣扎…

　　其实啊合卺，我已有些后悔，后悔那时爱上你。也有些恼恨，自己无能为力。

　　他被阻隔在人群之外，只听得到鞭子与皮肉相交。

　　“父王！父王！”他哭着跪在他父亲的面前：“求您饶了合卺求您饶了合卺吧！”

　　他却被一脚踹开。

　　“男子相爱有驳伦常！你居然还为他求情！当真不怕遭了天遣！”

　　“我爱他，即便是天遣又有何防？求父王成全求父王成全…”他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

　　那一跪，跪尽了皇家脸面。

　　“好一个成全…”男人笑了，却是红了眼，他将他踹翻，然后指着院子里被下人打的血肉模糊的许合卺：“打！给本王打死他！”

　　他看着尤郢，眼睛里全是暴虐：“不是要成全？好啊！那我就把他打死！你去给他陪葬吧！啊？！”

　　你是否也恨我生在皇家？

　　……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那微弱的火苗最终扑闪几下，卒然熄灭，只余下一缕烟雾，断断续续的消失在空气里……

　　他唇角带笑，倘若有来世，我把心剖给你。

　　缓缓躺在那人身侧，伸出手臂将他环住，鲜血打湿两人大红的喜服，徒增一抹亘古的妖娆……

　　“合棺罢…”他说。

　　红烛幔帐春宵夜，端得是良辰好景。

　　大红的沉木缓缓遮住所有的光亮，已属于上一世人此起彼伏的哭声与哀嚎，连带那气息尤存的红烛一起……

　　他努力的撑起半个身体，在黑暗中吻住他的唇……即使冰凉没有温度。

　　鲜红的血液渐渐融入那人的口中。

　　“今日，我终解了风情……”

　　他如此呢喃，“合卺呐……”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