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隐》林越

53、过年聚会

　　经过几天的观察，赵友联发现，来仪真的很忙。李志远也是整天忙碌。

　　眼下将要过年了。天气寒冷，又经常刮风下雨，可赵友联天天在小区门口等老婆下晚班，各种无微不至的关怀。来仪见他这样，每天尽量踩着点回家，不让他焦急。

　　这天，天刚黑了，路灯霓虹灯一片光明。来仪下班走到小区门口，见赵友联紧走着来迎她，她上前问：“注意到李志远在这吗？我们去拜访他一下。”

　　赵友联看着来仪说：“找他？嗯，你去吧，我回家热饭。”说完就向家走去。

　　来仪迟疑了下，朝李志远家看了看，灯亮着。她上楼到他家门口，问着：“李总在吗？”敲响了门。

　　李志远听见是来仪的声音，初以为是幻听，后迟疑着打开门，见真是来仪，深感意外，竟激动得有些颤抖。

　　来仪穿着棉外套，见李志远衣衫单薄站在门口，她有点为难。她不打算进他家里，可这样站着又不合适。

　　李志远平静了一会儿，说了声：“请进。”便回头进里边去了。来仪只好跟着走进，关了门挡住门外的冷风。

　　屋里很温暖。好像到处都亮着灯。来仪以为他家里至少两人，她只看到李志远。

　　来仪尽量目不斜视，站在门口对客厅里的李志远说：“对不起，打扰了。是这样……”

　　李志远见来仪拘谨冷漠，他心里有丝不爽。他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说：“脱下外套。”来仪惊讶地看着他，觉得这人真是变了，多了狂傲。两人盯视了一会。

　　来仪缓了下语气：“不用，我说件事就走。”话音未落，李志远拉起她手臂，扯脱她外套。顺势把她拉到沙发前，说：“请坐，慢慢说。”并回头把来仪的外套挂到衣架上说：“马上出去会冷。”她愣着站在沙发前。

　　来仪穿着古铜色暗花夹袄，脖子围着精致的兽皮小围脖，低调奢华的感觉。她站在沙发前，愣愣地看着李志远。他穿皮拖鞋，西裤，羊毛衫加马甲。来仪心说：“现在也不知道有个什么样的女人，这么冷的天，让他穿这么单。”

　　李志远走到另一沙发坐下，说了句：“对不起，我抽支烟。”说着就点起了烟，狠狠吸了一口，炝得咳了两声。

　　来仪不喜欢烟味，可她还是慢慢坐了下来，也不看李志远，说：“是这样的。今天摹乔打电话来，说赵大和她经常吵架。现在，赵大一个人拎包出走了。”来仪见李志远在认真听，她继续说：“摹乔请我们，如果赵大来建冈，务切帮忙照顾，并和摹乔取得联系。”“赵大不接家里人的电话，如果你见到我们家大爷，还请李大爷你……”

　　李志远知道她又要说一番客套话，抢先打断：“知道了。”来仪看了他一眼，见他皱着眉头，心说：“我是打扰了他什么好事吗，脾气这么冲。”

　　来仪站起，穿上棉外套，李志远一直坐在沙发上审视着她。来仪向他弯了弯腰说：“打扰了，我走了。”

　　见来仪走出去并关上了门，李志远满脸落寞，叹了口气。他真的很希望她陪他坐会儿，陪他聊会儿。住到老小区这么长时间，那种孤独和寂寞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有些许时候，李志远差点后悔这样做。

　　但他李志远还是调整过来了！可今天他从她的眼睛里见了自己曾经的不堪。尽管很多人都认为他李志远是个成功人士。他多么希望，她能停下脚步，认真看他一眼。只是，认真看他一眼。

　　在这个世界上，李志远觉得谁的目光都不重要，他只在乎她的。她的笑就是晴天。

　　来仪回到家，赵友联就发脾气了：“这么冷的天，有多少话要说这么久。”并赶紧给老婆盛了热饭。来仪也不多言，低头吃饭，知道他吃饱就不吵吵了。

　　吃过饭，赵友联还是不开心。来仪把摹乔打电话的事和他商量了。赵友联听说大哥可能要来，才又开心了起来。

　　果然，赵大赵友顺到了建冈。他先去看了守寡的小妹妹赵玉秀，赵玉秀的丈夫几年前生病去世了。

　　接着，赵友顺找到了李志远。

　　李志远正在老年大学教课，赵友顺就走进去坐那听。当学员们都练字的时候，李志远走到赵友顺身边，两人无声地紧紧握着手，一起走到了教室外边。

　　赵友顺还是那样，身形结实，不怒而威，只是头发花白了。穿着军品老布棉鞋，军品棉袄棉裤，呢子大衣。

　　李志远问：“打算在建冈过春节？”

　　赵友顺叹了口气：“我想清静清静。”

　　几年前，赵友顺调离了汽车制造厂。他让所有的部下，乡亲，两弟弟，所有的家属都留在那大型企业。赵友顺自己带着老婆孩子调去了贵州贵阳工作了几年。现在离休。离休后，突然闲了，整个人不对劲了。不是发愣，就是和老婆孩子致气。过去总是前呼后拥，一呼百应，现在感到落差太大。

　　李志远笑了，他想象得到。因为，李志远自己也有这感觉。虽然，他重新选择了生活方式，但人生的急转弯真的很难把握。他李志远还同时戒了女人，戒了酒，真要命的。不是谁都稳得了。李志远笑了笑，他问赵友顺：“去我家？”赵友顺点点头。李志远带着他去老小区。

　　李志远带着赵友顺一走进老小区，赵友顺就瞪视着他，只是没有说话。

　　走进家门，赵友顺还是不说话，站在客厅环视了一转，就直接穿过大书房，站到阳台，向三号楼那边望了望。他回头盯着李志远问：“你什么时候住这里了？”

　　李志远来到阳台，坦然地说：“大半年了。”

　　赵友顺沉思着回进书房，见到处满满当当却又整整齐齐，笔墨纸砚，琴棋书画，心下承认，这方面，自己是比不上李志远的。他见书桌边的墙上挂着幅裱好的画，遂上前仔细看。

　　一幅工笔，题是《五月荷》，一朵刚开的荷花，背景荷叶，一位后侧影的女人，长长的辫子，纤纤的手轻握着花茎，欲闻花香。看不了五官，只见少少的侧脸，也足见清丽了。

　　赵友顺仔细地看了画，他知道画的是谁，他回头看了看李志远。赵友顺知道，李志远一辈子都在觊觎他弟弟的女人。

　　两人不说话，进到客厅在沙发坐下。谈了会儿农药厂的事。

　　有人敲门。李志远开门，请进了赵友联和来仪。

　　赵友顺站起，见到弟弟，非常开心地拉着他，坐到长沙发上谈上了。来仪站那有点尴尬，她说：“大爷，我们听玉秀说你来找李大爷，所以我们就找来了。”“我们做好了中饭，请回家吃饭吧。”

　　赵友顺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我知道摹乔会打电话给你，你不要把我的事告诉她。”

　　李志远见到赵友顺的冷淡，来仪的尴尬，心下不知如何是好。

　　来仪也坐到长沙发赵友联的身边，拉了拉他的衣袖说：“我们回家吧。人家中午再有人下班回来，终是不方便。”

　　赵友顺惊讶：“老李，这里不是你一个人住吗？”李志远苦笑：“我是老色鬼，哪有权利一个人住。”

　　来仪更加尴尬。

　　赵友顺终被弟弟赵友联安排去娜娜那的大房子住去了。经过来仪的仔细询问，原来，是摹乔岁数大了，为了锻炼身体，经常出去跳舞。赵友顺离休在家，脾气古怪，为跳舞的事经常吵架，赵友顺冤说摹乔跳舞是为了找帅老头。就连孩子们也深受其扰。

　　来仪问赵友顺：“以前，把摹乔当宝贝一样，现在，见她老了，头发白了，皮肤皱了，你就嫌弃人家，作践人家了？”

　　其实赵友顺早想老婆了，只是没有台阶下，听来仪如此说，更加后悔。

　　来仪见赵友顺面有悔色，笑着说：“我已经打电话给摹乔，请她尽量赶来建冈过年，她也同意了，可能和你们家小六丫头一起来。”

　　赵友顺听如此说，终于对来仪露出笑容：“谢谢你。”

　　来仪想到了另一个人，这个人是和桂兰李向明他们过年呢，还是和李向红一家过年？亦或是和女朋友过年？唉，怎么就不听人劝。当年希望他娶妻生子，重新选择自己的生活。谁曾想，会这样。

　　过年了。赵家大房子。

　　赵友顺家三口子。

　　赵友联和来仪，还有娜娜。还有精神不错的老郑大妈。

　　赵红军一家三口子。

　　汽车声，李向红送来了李志远。

　　李志远穿着一套烟灰薄呢唐装，扎着米色围巾，手臂上担着黑呢大衣，儒雅贵气，温润谦和。

　　赵友联低声对来仪说：“我请来了你的老朋友。”来仪抬起晶亮的双眼看了看赵友联，并握了握他的手。

　　赵友联有了踏实的感觉。

　　李志远走进客厅，娜娜连忙起身相迎。娜娜二十三岁，长得有点像年轻时的来仪，只是更加明朗，活泼。

　　娜娜接过李志远的大衣，笑着问他：“李大爷，能不能为我们影楼做次模特？”她见李志远不解地看着她，她解释说：“影楼将推出不同年龄人的婚纱摄影，李大爷，你肯不肯为我们拍组样片？”

　　李志远笑着摇头：“我这个人，拍照片，脸会僵。”

　　娜娜粘上：“哎哟，李大爷，答应嘛，跟我们风华绝代的太后来一套，做为我们影楼的形象代言嘛，无锡上海都会看到你英俊的形象呢。”

　　此言一出，赵友顺瞪视着娜娜不出声，赵友联和来仪装着没听见。

　　李志远扫视了大家一眼，看着娇憨的娜娜说：“请你爸爸妈妈拍一套，非常合适。”

　　娜娜还要再说，只听来仪笑说：“娜娜，还不快去给李大爷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