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年如歌》席子xz

1、楔子

　　刚入秋不久，空气里还弥漫着夏日滞留的燥热，烧的炙热的太阳高高悬挂在人们头顶，沉甸甸而又燥热不堪。破旧的街道被一条同样破旧的国道切成两半，小镇孤零零的就像一颗糖葫芦一样串在国道上。
　　街道上并没有多少行人，只有路旁的树荫下，坐着几个下象棋的老爷子，他们的周围围着一圈或老或少的观棋人。
　　街道两边的营业房，只有寥寥几家门店开着，不见车水马龙的顾客，显得有些门可罗雀。年轻的小媳妇拿着手机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一边乘着凉，一边玩着手机游戏。
　　街头偶尔闪过几位青春靓丽、穿着时尚的年轻姑娘，引得无心观棋、只为热闹的小混混们一阵炽热的目光。
　　小镇中心，一所残破得如同在静等死神降临的佝偻老人一般的初级中学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铃声。这刺耳、破铜烂铁的铃声，如同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正在跟命运抗争。它好像在用最后的生命发出这声音，声音在并不大的校园里随意肆虐，撕心裂肺。
　　破旧的铃如同它破旧的学校一样，相互制约平衡又两败俱伤，都在苟延残喘着。
　　学生们吵嚷的声音在铃声之后，也杂乱的响了起来，这是本周的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整个教学楼瞬间就沸腾了。
　　好像一群被判了无期徒刑的囚犯，本来准备在这里终老此生的，结果却突然听到天下大赦了一样。于是整座楼开始颤颤巍巍了，如同一个心脏病突发的人，在那里抽动。它的残弱破旧的躯体似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沸腾，但它终究是立住了。
　　教学楼的楼道里人头攒动，仅仅只有三层的教学楼在此时展现出少有的壮观。那一个个连门都快破到没有的教室，此时竟仿佛在变魔术一样，可以不断的往外涌着人潮。大群的人们嘈杂着，向前移动着。
　　初三二班还在上课。
　　“那么，既然水是由氧和氢两种元素构成的，为什么水不能燃烧呢？大家……”
　　讲台上，一位大约五十岁左右的的肥胖的女人唾沫飞溅着。她肥胖的身躯仿佛一个巨大的圆柱体架在两只细跟的高跟鞋上，除了在脖子那里有了明显的分界外，从脖子往下，再也没有多大的区分。高原的特殊环境，送给了她满脸褪不去的高原红；浓妆艳抹的廉价的粉妆，掩饰不住流逝的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的痕迹。她的两道眉毛，被她摧残的只剩下细细的两道并不对称的细丝，耷拉在她画了厚厚眼影的眼睛上面。她那不时要甩一下的视如珍宝的头发，不知道在哪个理发店被染成了红棕色，散乱的搭在她的头上，宛如一个拖把倒立在那里！
　　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受了什么流行风潮影响，竟把自己打扮成这种样子！她讲课时手舞足蹈的夸张动作，如同一个肥胖的小丑在蠕动着！
　　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打扮非常满意，从她的神态动作中！
　　这一阵急促的铃声从破洞的门框传了进来，打断了她的讲课。她表现出了她作为这个身份应该有的反应，非常厌恶的往外面看了一眼。她好像相信她那厌恶的眼神可以像铃声一样，从破洞的门框飞出去，让那铃声静下来。可是那铃是感觉不到她的目光的，于是依然歇斯底里的响着。
　　她发现她的眼神对那铃声的歇斯底里并无一点作用，于是只是顿了一下，又换上她那自以为美的笑容，接着刚才的话又说：“大家好好想一下这是为什么？”
　　然而，哪还有什么人在听她讲课？学生们一个个都在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了，他们也对这铃声做出了自己该有的反应，眼睛冒着绿光似的盯着老师那蠕动的涂着艳红色口红的厚嘴唇，就等着从那里能喷出“下课”两个字。
　　她一看便明白了学生们的想法，于是便不再强求，说道：
　　“大家周末回去了好好想一下，下周来了我再提问。还有，把昨天发的试卷做一下，下周来了给我交上来。”
　　中学的试卷，不仅仅只是考试的时候才用，它也被当做学习时的一种参考资料用着的。老师可以随时随地考学生，学生也随时准备着接受老师的检阅。但是初三艰巨的教学任务，哪有时间用来随堂考试？于是这些从网上订来的试卷，都变成了学生们的日常作业。
　　“哦！”
　　底下传来了学生们拖着长音的参差不齐的回答，这参差不齐的声音是他们的抗争。
　　这位老师怎么可能听不懂学生们的意思？但她不可能向一群小孩子妥协，于是便笑着问道：“怎么，大家不想回家么？那好啊，我的学生都爱学习了，那我继续讲了啊！”
　　她说着便露出了一个让她的学生们看了想哭的笑容。
　　“不用不用！”
　　学生们一听，连忙大声回答。他们真的很害怕她讲下去。要知道，这位老师不是别人，她正是他们尊敬的“拖课女魔”。
　　“拖课女魔”这个称呼，不是他们这一届学生给起的，而是由来已久。每当她拖课的时候，下一位任课老师只能站在门口干瞪眼。等到上课铃声响起，在学生们的提示中，她才慌慌张张的跑出教室，顺带的给站在门口的老师一个歉意的笑容。而那位老师刚走上讲台，往往面临的是此起彼伏的报告声：“报告老师，我要去上厕所！”“报告老师，我也去！”
　　也许校领导知道她拖起课来肆无忌惮，所以便把她的课都排在了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以便于她可以更加肆无忌惮的拖课。她的可怜的学生，往往因为她而吃不上一顿安逸的午饭！
　　拖课女魔听出了孩子们的意思，不知怎么的，心里那个善良的小人儿突然跳了出来，觉得应该让他们早点回家。因为今时不同往日，一旦晚了，很多学生又赶不上班车了，几十里的路，就得走回家去。她也明白，面对着这些归心似箭的孩子们来说，此时讲得再多，孩子们不仅听不进去，而且还徒增反感，于是她用非常女性而又仁慈的声音说道：
　　“那么……下课！”
　　她卖了一个让她的学生都吐习惯了的萌笑着说。接着便扭动着自己堆在高跟鞋上的身躯，像一只企鹅一样扭出了教室。
　　教室里传出了一阵长长的叹气声。坐在前排的孩子，都无奈的摇了摇头，憎恨自己个子太矮，只能坐在前面，作为整个教室空气净化器的身份而存在着。因为他们不仅要吸收粉笔灰，甚至还有用口水和成的粉笔泥，因为拖课女魔的口水，完全可以将那些飘在空气中的粉笔灰和成泥了。
　　在她讲课的时候，迎着阳光看上去，可以清楚地看见那唾沫星子是怎样从她的嘴里飞出来，然后在空气中划出美妙的弧线，最后和粉笔灰合二为一！
　　放学了，他们又可以呼吸新鲜的空气，自然感慨万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