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颠簸》月白有鱼

8、狡辩（二)

　　“道士？”
　　夏瞳看着他们身上的道服眉头微微皱起。

　　“妖物，遇到我们算是你们倒霉，今日便收了你们为人间除了祸患。”为首的长眉道长鞠着拂尘，一脸肃然地看着他们两个。

　　弟子在他身后开始走动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在布阵了。
　　他们俩人此时背对站在一起，看着这群人。

　　这一刻他们两人都没想到，就因为打了这一场架，被这群臭道士追杀了一个多月。

　　道士的法术倒说不上有多强，但是胜在用招阴险，道长不顾手下弟子的性命，竟以活人为祭布了数次血阵。

　　萧墨和夏瞳在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天天都在躲着这些道士，正面杠上的时候也不敢直接取了他们的性命。

　　妖族里规定，残害人类是要受天雷的惩罚的。

　　在树林里极速飞跑着，夏瞳一个趔趄险些撞到前面的大树上，堪堪一拐摔到了地上。

　　萧墨见状脚步一点停了下来，快速将她从地上提起来，“没事吧？”

　　“我不行了，感觉到了要精力枯竭的程度了，你先走吧，晚了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我背你，上来。”说着蹲下来背对着她。

　　夏瞳撑着腰呆滞地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萧墨，没什么动作，萧墨等了一会见她没上来，回头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像是在询问怎么了。

　　夏瞳勾起嘴角一笑，干脆利落地趴了上去，“突然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这样下去我怕是回去之后要毁婚了。”

　　萧墨已经背起她开始跑了，没挺清楚她的后半句，“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没什么，说你好看呢。”

　　“……”

　　最后一次被追杀，道士们是下了决心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动用了禁术，将他们困在一处石林里。

　　萧墨为了救夏瞳替她挡了一剑，那把剑是下了焚心术的，被刺中之后，萧墨感觉心头上一阵火烧感袭了上来。

　　夏瞳一身血迹倒在地上，看着那把剑刺入他的胸口，心头一窒，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萧墨……”

　　萧墨催动自身的妖力将剑生生逼出体外，将夏瞳从地上抱起，用余下的妖力将她推了出去，“快走，走！”

　　“不要，萧墨不要！”夏瞳的手拽着他的衣袖，却被妖力强行推着从他身边离开，手指抓不住衣袖的时候，夏瞳只觉得自己的心里也缺了一块。

　　萧墨被后面扑上来的道士死死地摁倒在了地上，眼睛却一直看着夏瞳离开的方向。

　　夏瞳被强推到了河边，手触碰到河水的时候，水下的鱼都游了上来吻着她沾满萧墨的血的手指。

　　鱼族对同类的安慰的一种方式。

　　夏瞳愣愣地看着水下聚集的鱼群，“我不会就这样走的，不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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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绑在贴着符纸檀木架之上，萧墨被钉住一动不能动，有血丝从嘴角流出，看着那些肃颜守着他的道士慢慢地露出了一个笑，“你们所谓的正义，便是这般没有下限地以命铺路吗？”

　　“妖物，别想妖言惑众，是妖物就该死。”

　　“呵……”

　　道长从人群前方走过来，“今夜月中之时就是你的死期，且让你逞些口舌之快又如何呢？”

　　萧墨闭上了眼，暗暗调动内息积蓄力量。

　　气息运行一周天之后，萧墨听到外围传来了打斗的声音，一睁眼便看见几个朝着自己这边摔飞过来的小道士，顿时眉心一皱。

　　夏瞳……

　　夏瞳催动自己内丹的力量，冲破了阵术，用暴增的妖力生生将一众道士震倒在地，虚虚立在半空中俯视着下方的人：

　　“你们正义和公道的，只是想铲除一切异己之类而已。所谓的替天行道，也不过是想借此来成全自己的虚名。我们水族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更别说伤害人类，倒是你们这些道士一直打着除恶的理由伤害我的族人。你们当真是以为我水族无妖会反抗了吗？”

　　说罢踢开前方挡路的几人，一步步朝萧墨走去，“谁也别想伤他。”

　　来到萧墨面前，徒手将他身上的符纸撕下，双手被咒术伤得鲜血直流，但是她没有在意，只观察着萧墨的身体情况。

　　萧墨一直看着她，瞳孔因过分妖力过度消耗已经变成了金色的，而此刻在火光里显得更妖冶的金瞳里映出了夏瞳惨白的脸色，血从被咬破的嘴唇，脸上添了很多伤口和血痕，可就是这样狼狈的一张脸，让萧墨的心狠狠地颤动了一下。

　　“你……回来做什么……”每说一个字，萧墨都牵动着身上的伤口带来一阵阵的剧痛，可是都不及此时心里的难受的万分之一。

　　“带你走，你先别说话。”夏瞳抬头看了一眼他便继续撕着符纸。

　　等最后一张被撕下的时候，夏瞳灵力不支，脚下一软右膝狠狠地跪了下来，她的一双手已经被全部灼伤了。

　　“夏瞳……”
　　缓过劲之后，她使了一个诀将伤口凝住，站起来在止水剑上凝了真气，将缚住萧墨的玄铁一一砍断。

　　先前的符咒就在一点点地消耗着萧墨的妖力，加上受了重伤，已经没有可以让自己站得起来的力气了，玄铁一断便直直地倒向地面。

　　夏瞳见状快速张开手将他接住了，“你再坚持一下。“

　　说罢将萧墨的右手抬起放到自己肩膀上，左手抱住他的腰将他的大部分重量放在了自己身上，将他撑了起来。

　　另一只手拿着止水剑拖在地上，带着萧墨走出了火圈。

　　“他们的援兵很快就到了，夏瞳……你这样带着我是根本走不了的。”萧墨的声音变得很沙哑，也更低沉了。

　　“走不了也要走，我不可能让你自己留在这里的。”拿着剑的那只手上的血顺着剑留下，染红了他们走过的路。

　　“你不该回来……”你本可以走的……

　　“你先省点力气，我们很快就可以到河边了。”夏瞳感受到自己身体不断流失的妖力，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走了快一刻钟他们终于快到河边了。

　　只要进到河里，用他们的血启动召唤术，半天之内便会有水族的妖循着血引找到他们了。

　　可就在这时，夏瞳却突然直直跪到在了地上，萧墨也跟着她一同倒下。

　　倒下之前萧墨一把抱过她，自己先倒在了地上，夏瞳趴在他身边脑袋枕在他肩膀上。

　　正挣扎着准备起来的时候，萧墨感觉到夏瞳狠狠地颤抖了一下，然后便闻到了一阵很浓的血腥味。

　　萧墨瞳孔瞬间睁大，心下一惊，颤着声音问她：“夏瞳你怎么了？”
　　说着手扶在她的肩膀上想将她推起来。

　　可夏瞳此时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不让他再动了，就枕着他肩膀的姿势伏在他耳边细声说：“你先别动，我现在的样子……不大好看……”

　　“这种时候了你……”萧墨有些生气，这时候了是说这些的时候吗？说着想将她推起来看看她的情况。

　　夏瞳察觉他的动作，抱得更紧一点了，不让他再乱动。

　　用了些力气将不断涌上来的血气压下去，沙哑着声音：“你听我说……要是以后你能见到我阿爹，帮我告诉他……是我自己要跑出来的，所以让他不要太难过……见着他了，替我安抚一下他……还有我阿娘……咳咳……”

　　又吐了一口血出来，夏瞳抬起手用袖子抹了一下，但是看见一直抹不干净，干脆就伏着不动了。

　　“夏瞳你先起来好不好……”萧墨慢慢地将手覆在了她的背上，将她抱住。

　　眼睛很涩，嗓子里很疼，萧墨觉得自己快要被心头上的痛感折磨得疯掉了。

　　“不好，还有，很开心能遇到你……我想，我约莫是……有点喜欢你的……咳……你……”

　　没说完，夏瞳便一把撑在他肩上，自己借力滚到了一旁的草地上，趴在地上吐出了一大口黑血，便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夏瞳！”萧墨用手撑在地上向她爬了过去，身上的伤口因为他这番动作都裂开了。

　　伸手将她抱了过来，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和没有任何血色的脸庞，萧墨感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抖，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将他的心紧紧地勒住。

　　“夏瞳你醒醒，夏瞳！”手覆在她的脸上，细细地用手指抚着，慢慢地，有泪滴落在了她的唇边，“你醒醒好不好……”

　　“你不是说要去很多地方玩的吗？现在你都还没有去过呢……”

　　萧墨慢慢地低头，将唇印到了她的唇上面，尝到了她唇上的血腥味，还有眼泪的咸涩味。

　　已经，再不会得到任何回应了吗

　　天上在这时下起了雨。

　　鲤鱼泣，万河恸。

　　萧墨就那样静静地抱着她坐了一会，后面便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快，他们在那里，快点，将这些妖除掉，别让他们跑了！”

　　等着心头上最痛的灼伤感过去，萧墨单膝跪了起来，将夏瞳慢慢地抱起，一点点地走向河边。

　　随后便紧搂着她沉进了河里……

　　“放箭！快，他们逃不了的！”

　　几十支贴着符纸的箭齐齐地朝河里射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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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墨用一个月恢复了道士给他添了伤，然后便去人间手刃了那已心生魔念的道士，散了那个所谓的清心观。

　　虽然惩治了恶人，但终因私自伤害人类，萧墨受了九道天雷的惩罚。

　　“恶人天道自有安排，墨儿你这是何必呢？”找到萧墨的时候，看到他一身被天雷灼烧的痕迹，凌其皱起了眉头，一方面是心疼，另一方面是有些不解。

　　“是我没能护好她，我能做的，也不过只有这些。”说罢用剑撑起身子，一步步踉跄地往前走。

　　“她还在。”凌其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再这般消沉下去了。

　　萧墨的背影狠狠地一颤，没有回头，“你说什么……”

　　“她父王将她带回去了，不过伤及内丹，情况很不好，夏凛很生气，所以对外封锁了一切关于她的消息。”

　　萧墨握着剑的手因为过于用力，青筋暴起，在微微地颤抖着。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声音里透出了一股不确信和愤怒，也沙哑了几度。

　　“我也最近才得知的消息，夏凛将消息封锁得很死。另外，我不知道你们……”

　　“她现在……如何了？”

　　“还在沉睡没有醒过来，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萧墨听到这里猛地转身，一双泛红的眼睛看着萧其，“我要去找她。”

　　“你现在这状态去找她，恐怕连她家王宫的大门都进不去。”

　　“我……”

　　“回去养伤，你现在这样子就算见到她了也做不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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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入河里之后，南方水族和北方水族的王爷，也就是夏瞳和萧墨的父王便来到了他们身边。自己儿女陷入了这样的危险境地，当爹的自然是有感应的。

　　夏凛正在宫里喝着妻子给自己熬的水晶粥的时候，突然心头一阵发烫。

　　鲤鱼精一族的护心鳞，在至亲之间遇到性命攸关的危险时，才会有有感应。

　　当即喝粥的动作一顿，神情一凛，放下碗便散开灵识去探查夏瞳的方位。

　　而北鲤鱼王是在赶去的路上遇到的，双方见到对方皆是一愣，但是很快便反应过来了，也没有花时间去寒暄，而是直直朝着他们儿女的方位赶过去。

　　因此才会在萧墨带着夏瞳沉进河里的时候找到他们。

　　见到自己女儿的时候，南鲤鱼王的怒火差点没把那条河的水给煮沸了。小女儿虽然平时比较调皮不大听管教，但那也是自己宠出来的，而且就算是惩罚也只是会受很轻的一些皮肉伤，谁成想这出去一趟就伤成了这般摸样。

　　看到凌其家的儿子扎了一身的符箭，却将自己女儿护在怀里，和他对视一眼，旋即双双凝着脸色将视线转开，上前将自家缠成一团的孩子掰扯开了。

　　夏瞳的情况很不好，妖力极度流失，北鲤鱼王甚至已经是感觉不到她的气息了。

　　将萧墨扶好，看着夏瞳有些担心：“这孩子……”

　　“我家孩子闯的祸，无关他人，先行告辞了。”说着抱着夏瞳转了几圈卷起水浪，消失在慢慢平息下来的水波当中。

　　“唉……这都算什么事啊……”

　　夏瞳伤了内丹，相当于动了根基，夏凛将她带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只剩下一口真气在吊着了。

　　好好的一个孩子出去转了一趟竟是这般带着一身伤回来的，愣是让她娘哭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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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是夏瞳醒了之后的第三天，睡了将近半年了，可是虽然醒了但是还不能自由行动，从醒来就一直被父王和母妃念叨，都快抑郁了。

　　在房里躺太久了，今天想出去透透气，便叫来探望自己的大兄将自己带到院子里，换个地方躺着。

　　下人已经在院子了备好了软榻，自己躺下之后，看着大兄站在一旁一副欲言又止像是消化不良的样子有些好笑。

　　“大兄你这是……又和嫂子吵架了？”

　　“胡说！我们怎么可能吵架呢？”大兄朝她瞪了一眼。

　　夏瞳摸摸鼻头，“是是。你们怎么可能吵架呢……嘿嘿……”想起之前大兄被大嫂拿着鱼骨鞭从房里打出来的情景，下意识地闭嘴了。

　　“瞳儿……你对之前订的婚事，要是不喜那人的话，就退了吧，这回我们不会拦你了。”

　　“啊？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吗？还以为你们会等我好了之后继续履约呢？”

　　“你都这样……你若不喜欢，也不会为难你。你先好好养伤吧。”夏琮说完便想走了。

　　夏瞳急忙拽住他，“大兄，和我一起那个年轻人……现在如何了？你可知道……关于他的消息？”

　　夏琮闻言，转过身来看着她，“怎么？为什么突然关心起他来了？”

　　“这这……这不是他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该是要关心一下的。”说到后面夏瞳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喜欢他？”

　　“哪有！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那就别想了，他自是回去他该回去的地方了，比你恢复得好就是了。”

　　“哦……”那就是已经没事了。

　　夏琮离开之后，夏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觉的，在睡梦中好像有人将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摩擦着，力道很小，小心翼翼的。

　　夏瞳受不了这种痒感，睫毛颤了几下，醒了眼睛慢慢地睁开来了。

　　萧墨看着她缓缓睁开的眼睛，一瞬间微张着嘴呆看着她，“你……”夏琮不是说，她还没有醒吗？

　　没等他回过神，便觉得自己的脸上被人一把掐住了。

　　“手感不错，像是真的一样，要是现实里的也这么安静地被我掐着就好了，可惜还在做梦。”

　　“……”萧墨等她掐过瘾了，一把抓住她的手握在自己手里。

　　“不是梦，我是真的，夏瞳，我来找你了。”

　　夏瞳的眼睛慢慢睁大，傻傻地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进来的？”

　　“我是北方水族世子，随母姓，我父王是凌其。”

　　夏瞳彻底傻了。

　　“你还想毁婚的话……”萧墨握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脸颊上，“我不会同意的，你不能在勾搭上了我之后就抛弃我。”

　　有泪从夏瞳的眼角划过，萧墨叹了口气，用拇指将她的泪抹去，可是没用，越抹越多，无奈地看着她，“你这样……对身体不好。”

　　“骗子……”发出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都是骗子，呜……”

　　夏瞳顺着他给自己抹泪的手向上，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萧墨顺势将她搂住，狠狠地摁进胸口的位置。

　　在后面看着两人抱成一团的南北两王，揉了揉自己的胸口，女儿（儿子）就这样交待出去了，心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