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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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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四喜楼上下都知道,知微不挂牌了。
知微成了秦进的金丝雀。
他给她买一座小洋楼,靠在江宁女子大学附近,她出门都有司机开凯达拉克接送。
知微清楚,他不钟意她一身风尘窈窕的打扮。
有一回,知微突发奇想,跑去女子大学的图书馆借了一本《孙司令进步论》,路近,没让司机跟着,回家时风衣外套上淋了丝丝雨,她毫不在意,在玄关拿出书检查,一抬眼对上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沙发上的秦进,身上有熏人的酒气,很淡。
那日很荒唐。后来秦进醒了反倒怪她,怎么不扶自己上楼去睡。知微感到冤枉,说他是个高大伟岸的男子汉,她哪里搬的动他。秦进看着她弯腰捡风衣的背影,忽然说了一句:“你穿旗袍并不好看。”
知微虽生气,却也没忘了有钱的才是大爷,嘟囔道:“胡说呢,他们都说我穿旗袍,好看的不得了。”
秦进低笑。
知微进厨房给他煮一碗阳春面。
出来时,他已经穿戴斯文,完美符合衣冠禽兽四个字,放下手里讲完的电话,对她道:“孙司令的掌上明珠,原来还会下厨吗?”
知微不看他,转身上了楼。
严格意义上来讲,她和秦进,在四喜楼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秦家老爷子领着秦进上京都,拜访孙司令。那时候的知微多风光,住的是王府旧宅子,真正儿是养在闺阁无人识,从小看书、识字、插画、跳舞……请的都是行内顶尖的师傅,孙司令见惯了各类的女子,更不许让知微抛头露面,恨不能将知微养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名门淑女。
知微同样很争气,没有辜负孙司令的期望。这样养下来的结果呢,却没有那么尽如人意。知微面上成了孙司令眼里的乖宝女,在京里却叫一个横行霸道,一身权色富贵里养出来的娇贵脾气。
知微听孙司令挂在嘴边夸起秦家的小二爷,活脱脱说成天上没有,人间仅存的好男人。秦家父子正式上门那天,知微借口抱病,在卧室里躲了一夜。第二天,她托保姆给秦家住的酒店去电话,以孙司令的名义,邀秦进单独上门谈事。
秦进果然来了。
秦家老爷子做事精明,利在摆最前,孙司令势大,背地里不是没有骂过掉钱眼里的生意人。
十七岁的知微穿了一件小洋裙,白色织边的蕾丝,圆领的设计。她坐在花园的秋千上,戴一顶宽边的遮阳帽,时髦又俏皮,脚上还蹬着双小洋鞋。
正好,秦进带了礼。
他见到她没有意外,送给她一条珍珠项链,很衬她。
知微觉得捉弄他会比想象的容易,他这个人……也比她想象的要长的好,他光是站着,不用说话,都有一股子迷人的气质,尤其是老实的闺秀最会情不自禁被这样的迷了眼。
知微可不老实。
她存心要他出洋相。
在知微看,是秦进上了她的套。
知微涉世不深,她的小心思太过易于表面,可当一个男人真的对一个女人有好感,他不会介意她的任何莽撞。
知微请求秦进给她戴上项链,带他进了她的衣帽间,站在干净的镜子前,男人绅士的手搭上她肩,知微就在这时回过头,试着用鼻尖去点了点他的下巴。
“秦进哥哥,你对每个世伯家的女儿,都这么好吗?”她问。
秦进这时候的笑很温柔,没有一丝浮躁气,有的是他眼里晕开的情.色,一寸寸经过她,似要将她看个透,他用这样的眼神在看她,很像在哄她。
知微的心跳漏了一拍。
就在秦进的吻理所当然要落下时——
知微拿起放在手边柜子里的勃朗宁,对着他,毫不犹豫扣下。
后坐力震的她手臂发麻,秦进蹙眉,问她:“你手要不要紧?”
知微看着他淌血的左肩,答不上话。
孙司令赶回家时,知微脸色发白,低着头,站在沙发前。
她也被吓着了。
秦进早已包扎好伤口,医药箱放回原处,临走前深深的看知微一眼:“知微见著,孙小姐却不是细心的人,您不要怪她。”
秦进一走,孙司令打了知微一巴掌。
“我还以为秦家这位二爷是多么了不起的青年才俊。”知微咬了咬唇,说,“看来,也不过如此。”
“谁给你的勃朗宁?”孙司令问。
知微:“张署长的公子,张钰平。”
……
世道变了。
知微醒来后,回想自己梦到的这段三年前旧事,她早不是孙知微了。
不知道是不是梦见父亲的缘故,知微从这天起没再去过四喜楼。秦进说要她跟着他,她哪儿知道是怎么个跟法。兴许,他真的替她赎了身。知微去听戏、逛街、看电影,做好她的分内事。
就这样,过去了大半个月。
四喜楼的姆妈叫她去。
知微打扮好,去了。
“保安队的张队长,点名要见你,发了好大的火!”姆妈着急的说。
张钰平见知微进门,迎面泼了她一脸茶。
知微没多大反应,拿出手帕,擦干净脸,看向他:“张队长有事儿?”
“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儿,谁是主,谁是客,你多能耐,攀上了秦二少,忘了自己安身立命的本行?”张钰平说,“这个不陪,那个也不陪,你要翻天啊?”
“秦先生说了。”
“说什么?”
“要我好好跟着他。”
“我看你是脑子不清楚了!看不起我是吗?没有我,你早死在京都了,那会儿他秦进在哪儿呢?哦,去德国留学了,他秦进说了两句好话就成了好人了,他能看得上你吗?说难听了你现在不过就是个楼里的表子……”
张钰平骂到一半,门被人推开。
进来的是张钰平现在的上峰,笑呵呵迎着身后的秦进:“二少,这点小事儿,您实在犯不着跟我客气。”接着质问张钰平,“闹什么?!”
张钰平正琢磨回话,正中一脚,他捂着胸口,大喊着饶命,噗通跪地。
出手的秦进坐下后,知微拆开火柴,给他点了支烟。他慢慢的抽了两口,脸上多了点阴鸷的意味:“在金陵城,还没有人敢和秦家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