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途疏》唤不归

5、第四章·梦【一】猝不及防

　　眼前事物开始摇晃，画面发黑，开始扭曲，头很疼，很疼，只听到耳边嗡嗡的响，是耳鸣，吵的让人想死。

　　燕柒把死人一样的张轩途吃力的拖到货箱旁，让他斜倚在箱子旁，手指探过去，勉强能感受到呼出的一点凉气，焦急的看了眼被白僵缠得脱不开身的苏焕，有些不知所措，喊道:“苏焕你赶紧过来看看，张轩途到底怎么了！”

　　喘了两口气，苏焕动动鼻子嗅了嗅周围空气，轻描淡写的半边脸上溅上了斑驳血迹，并没有转过头来，道:“正常现象，别去动他，过会就好了。”

　　而一旁闲来无事的杨封见状一挑眉，便走过来，自然而然的在张轩途旁蹲下仔细观察，那神情，跟一个好奇的小孩子差不了多少。

　　趁着白僵全部倒地的空档，苏焕连忙转身退到燕柒旁边，皱着眉看了眼了无生命现象的张轩途。

　　手中显出一张黑底红符，暴露在空气中后立刻无火自燃，带着红色的火星。

　　苏焕拿出了一个小小瓷瓶，往手心里一倒，没有倒出什么东西，但是掌心里的符烬却冒出点白烟，迅速握拳，展开时手中多了三枚小小的黑色丹丸。

　　趁还冒着白汽，一手扣住张轩途的下巴，三小枚悉数丢进去，顺喉而落

　　…………

　　“喂！就这一个啊？而且年纪还那么小，这生意可不成了！”

　　“诶诶诶别，你看看，这小娃子长得还是不错的。”

　　一只粗糙的手一把硬掰过小孩子的下巴，搓了两下，白嫩的肌肤被磨的生红，半睁的眼眶里被蛮力逼者溢出些生理盐水，倒也没出声，比起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早就哭喊出声的寻常孩子，显得安静的很。

　　“长得倒还好，等长开了应该不错……但这年纪也太小了，不好弄！”

　　“诶！您可别说，就是因为年纪小听话，才好调教啊，再说了，以后只要再随随便便养个四五年，你看看这卖相，准得赚啊！所以……”

　　“这道理我都懂，啧，麻烦死了，这……唉，最近也没什么新的，那你……这个价位怎么样。”

　　“这……是不是，有点少啊，大人，你看看，这怎么也不只值这个价。”

　　“不行。”

　　“要不您再考虑考虑个把天数，我再来问问？”

　　“那你找别家去吧。”那人是笃定了对方肯定会卖给他，斩钉截铁道。

　　“行行行，大人你这又不不知道，我专供你家的，唉，这生意也越来越难了啊……”

　　小小的破柴房里除了讲话的两人，还有他们讨论的焦点，一个安静待在一边的小孩子，小小的孩子，而在角落里还窝着一个被粗麻绳反绑着手的少年，一身斑驳血迹，应是受着很重的伤，低着头像是晕死过去了。

　　在一旁蜷缩着的小孩子低着头，双手双脚被布条绑死，在手腕脚踝上满是磨蹭出渗着血丝的擦伤。

　　在眼前是那谈价的两个人的脚，小孩子嘴部绑着一圈白布，用力绑到脑后，残留有泪痕的眼眶微红，稚嫩的冷静深处是难以察觉的空白茫然，或者说是漠然。

　　对自己的漠然，对性命的漠然。

　　虽然还很小，但是因为从小灌输的思想与一般小孩不同的缘故，他也渐渐懂得看人眼色，异常的明白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什么时候最好什么都不要做。

　　所以他便效仿打小便学来的明智做法，自被抓住后，就一直没有反抗过，没呼救过一声，因为他不知道那会不会有用的，但是知道那肯定会招惹些更严重的后果，以至于他从头至尾都很安静。

　　他还小，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人抓到这里，也不懂被抓住是因为什么，更不懂为什么这里的人和之前的人不一样，因为，他们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

　　小小的脑袋里，只知道，自己什么都没有了，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只剩下一条贱命。

　　是母亲拼了死命悄悄把他送出乱成一团的张家，才护住的。

　　应该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踩着布鞋，在墙脚处踮着脚尖，看着远处刺目的熊熊火光，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眼底却是一抹深藏的惘然和恨意。

　　在更小的时候，遇到过一位路过的神棍，摇头晃脑的忽悠小孩，他一开始不懂，被忽悠的找不着东南西北，后来才知道，那是骗人的。

　　但是那个凌乱束着发，着一身破烂道服的背影，支着一杆破旗，神神叨叨的模样一直深深刻在脑中。

　　“人为何而生，何可为生？”

　　他绞尽脑汁猜，亲人？爱人？钱权？

　　神棍一脸高深莫测，摆了摆手忽悠道:“非也。”

　　“如果一个人没了信仰，那便是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

　　难得说了句听得懂的人话，小孩子虽说听的一知半解，但因为好记才记住这一句话以及，对方一扫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有些怅然的神色。

　　他看着昏暗潮湿的屋子，昏昏沉沉的想，他现在倒想知道，能让他活下去的信仰究竟是什么。

　　“哟！那边还有一个，又是新货？”

　　“不是不是，这小子惹了上头的人，被送过来的，看他长得倒也好，本想着按上头吩咐虐个几番之后送到调教师那边的，可惜骨头贼鸡儿硬。”后脸色一变，沉下声来道，“我后来才听说这小子是西城外那块的人，不能留的，晦气。”

　　那人一听是西城外瞬间止住了话头，暗骂自己这破舌头又多管闲事。

　　两个人已经交易成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随意客套性寒暄了两句准备离开。

　　此间主人，也就是刚刚那买家，正要将木门拉开，只感到后颈一凉，蓦然细小的瞳仁一散。

　　一把竹片小刀利落的横向砍过脖颈，身子一歪，倒在了木板上激起一地尘埃，半边木门溅满了恶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