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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所谓悔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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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c市已经一个礼拜了,李寅还是有一种踩在云端,做梦的感觉。而李至简还在享受假期,每天睡到十点起床,偶尔出门和李寅去超市买点食物,日子过得慵懒又平静。
李寅越踩云端越不安,生怕哪天踩空跳下去,就时刻准备着跳伞落地。
近十年积攒的戾气和愤怒,让他在这种不安中维持着喷火暴走的状态。
李至简现在是绕着这侄子走的,那天晚上温顺的少年就是假象,这孩子没有哪处不像刺猬。脾气暴躁又毒舌,阴郁又记仇,虽然他每天投喂给自己美味的食物,还帮忙收拾家里,但是!也忽视不了他悔青了的肠子。
带他理发,他白眼相加,说太丑了;带他买衣服,他毒舌相对,说太多事了;给他做饭,他掀翻饭桌,说太难吃了。
不就是给他推了个平头,不就是去买了卡通五彩的内裤,不就是让他多吃饭,外加点及了他的身高和重量了吗?
叔纲不振,认怂实在太窝囊了。
李至简照往常十点起床,可想厨房里热着粥,心里还是暖暖的。这小霸王虎,还是特省心的,一日三餐都主动揽身上,虽然说是嫌弃自己的厨艺了,不过每日自觉按时的去上补习班也是好孩子。
打个哈欠,李至简进去刷牙,即兴想洗个澡,反正家里就自己,浴室门也没关,洗完就吹着口哨,赤条条的去房间找衣服。
迈过浴室门,抬头随意一撇,妈蛋!“你怎么在家!”
只见小霸王虎端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目光炯炯有神,脸上波澜不惊,这骨瘦如柴的小孩子,端着这个表情,实在又有些滑稽。
李至简尴尬不已的进房间穿好衣服,打算好好找这神出鬼没的虎仔算账。大刀阔斧往沙发一躺,似乎太不正经了,又端坐,咳了咳。
“你今天不上补习吗?”李至简摆出最严肃的表情问道。
小霸王龙似乎很不以为意的往辛苦管理面部表情的小叔一瞥,又默不作声的看向前方。
李至简对这小老虎也是七上八下,谁知道他这是消极抵抗还是火山爆发前的沉默啊,束手无策,只能气馁的缓和语气道:“怎么了?”
狠狠的打掉李至简想伸上头顶的手,李寅烦躁的瞪向李至简:“没怎么!”奔向自己房间,房门又是狠狠的一摔。
“唉,叛逆期的少年啊!”
李至简那悔青的肠子又在隐隐作痛。这几天跟他建议的说,别说脏话,讲文明,他不置可否,还变本加厉;跟他开玩笑说,这么用力甩门邻居要投诉了,他说有本事你送我回去啊;准备好好跟他讲道理,他胡搅蛮缠,或是甩头就走!谁能告诉我,这叛逆的娃该怎么搞定!
看了看被打红的手背,还没摸上那刺刺的小平头,亏了。
“喂,于卿,有事请奏,无事退朝。”
“唉,叛逆期少年,你说呢。好,来接我,晚上见。”
挂完电话,李至简看着紧闭的房门,还是去敲门问问吧,叛逆期,自我认同和同一性混乱期。
房间内,某小老虎内心悔恨交加,李寅打完那一下就后悔了,可是他满肚子的气和自尊不允许自己认错,摔上房门,眼泪就流了下来。李寅你这个没用的,乱发什么脾气,还动手!
你就这样消磨小叔对你的好。
李寅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了,李至简对自己越好,他就越不安,忍不住乱发脾气,对着干,挑战男人的极限,似乎就等着男人对自己说,你滚。
李寅恨不得现在往自己脸上狠狠的扇一巴掌!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别敲了,厨房有饭,你不回去吃吗?”
李至简听的不是很清楚,又低声问道:“你说什么?出来说。”
李寅贴在门后,重复道:“你……你去厨房吃早餐。”
听着哽咽声,似乎事情不是叛逆这么简单了,怎么还哭了。李至简柔声道:“你吃了没,一起吃。”
李寅边闭着眼睛,流着泪,喊道:“你先吃,别管我!”
李至简叹了口气,坐在餐桌上,白粥香香软软,还是平日的味道,嘴角不禁涌上笑容,心里又为那房间里的少年忧虑。
是没适应,还是受欺负了?
李至简心不在焉的吃着早餐,就见男孩眼角微红的从房间里出了门。杵在餐桌对面,不吭声。
“吃早餐了吗?”李至简很是温柔。
“嗯”应完,男孩又背起扔在门口的书包,出了门。看来这是从补习班回来的,受欺负了吗?
中午一起吃饭,李至简小心套问,从李寅夹杂过多不良词汇的咒骂里,才知道,原来早上去补习班,听见同学在嘲笑自己乡土口音,侏儒,乡巴佬。
“因为这个就哭了?”李至简无奈的笑道。
“不是!”是因为随便对你发了脾气……李寅差一点又要违背早晨暗自发下的誓言对李至简粗暴对待了。
“嗯,不是”这表情完全就是说是!李至简认真的说道“普通话可以慢慢学,我刚读大学也被嘲笑过呢,咱们出自方言区嘛,不用急;个子矮小,下午我就去给你买牛奶,咱营养补上去了,肯定不矮。”
罕见的李寅并没有反唇相讥,只是闷着头大口吃着饭菜,似乎要堵住自己的嘴巴一样。
“虎仔,我今天晚上和朋友有约,你下完补习班在楼下买饭、点外卖,自己做都可以,我就不回来吃了。”
“随便”李寅恶狠狠的答道,低垂的眼里确实满是失望,还想做他爱的鸡腿给他吃呢。
“外卖单子在茶几上,注意安全,别出去玩。”李至简为李寅打开门,看他背上书包穿好鞋子,大大的书包压在小小的身子上,不由得又是啰嗦,“多吃点,买点好吃的,另外晚上别等我回来了,早点睡觉,不惜肯定挺辛苦的了。别人说的话,别到心里去……”
李寅无奈打断小叔的絮絮叨叨,“知道了,我走了。”
李至简摸了摸鼻子,无奈苦笑,想不到自己也有这么苦口婆心唠叨的一天。
“喂,煎饼,你家的小老虎呢?”远远的看到李至简,于卿笑道。
“上课去了,以后有你看的!”李至简打开副座,上车。于卿,大学室友加挚友,正是李寅要去学校的教务主任,校长是他叔叔,学校办的很是不错。
“哈哈,也是。”于卿爽朗笑道,将车转头,驶向目的地。
“等一下,我去买点东西。”经过一家牛奶店,李至简喊道。
“你还吃奶呢?还三箱!”于卿夸张的调侃道。
“嗯。”李至简懒得回答,讲牛奶放进后备箱。多买点,多喝点,多长点。
许久没有聚了,和于卿以及留在c市的老朋友聊得开心,又没个开车的借口,喝了不少酒。
于卿将这酒鬼送到楼上,一开门便看见对门黑乎乎的瘦小影子。唉呀妈呀,于卿就差一趔趄。
李寅打开了灯,就看见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小叔,不说话。
“是小老虎吧?我是你叔叔的朋友,他喝醉了,我送他回来。”于卿尴尬的打破沉默。
李寅伸手想将醉酒的叔叔接过来,男人却没有松手,这小胳膊小腿,真的不是小学生吗?“你抱不起,我来吧。”
说着,轻车熟路的将李至简放在床上,看了尾随过来的沉默的小老虎,指了指李至简的鞋,“你帮他脱一下,我先走了。”
直至男人出门,李寅才说话,“谢谢。”
于卿笑着帮忙拉上了门,对着这小老虎嘱咐“好好锁门,下次再见。”
李至简喝醉酒,身体无力,脑子确实清醒。他处在这种无感敏锐,脑子清醒又不能自理的神奇境界,听见于卿离开,又有人坐在自己身边,叹了口气温柔的帮自己脱鞋,还弄了湿毛巾细细的给自己擦脸。真是乖孩子啊,正感叹,外面又传来敲门声。
“呼,累死我了!小老虎,这是你小叔买的奶,差点忘了。记得放冰箱。”
男人离开,李寅看着这三箱牛奶发愣,想着中午男人的话,他真的这么在意自己啊!
少年去而复返,李至简挣扎着想喝水。凑近嘴边的水杯,就听见背对着外间的灯光的少年,问道“小叔,我是不是总是让你头疼?”
李至简喝了一口水,积攒着力量说话。
“你是不是很失望,要把我赶走了?”手上一阵灼热,少年流泪了。
“我不是故意和你作对的,你别不要我。”这些日子,这是他最幸福的日子了。
李至简费力伸手揽住流泪的少年,“不会不要你,你这么可爱。”
少年趴在男人身上,将男人的衣服都晕湿了,李至简沉沉的睡过去了。
李寅一直是跪在床边喂水流泪的,他跪直身子,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自己的小叔,儒雅温和又很帅气,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慢慢安定下来。
站起来,腿都麻了,踉踉跄跄的咬牙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痛并快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