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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湖旁嬉戏无所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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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儿,今天怎么没带你那兔子出来?怎么,兔子瘾下去啦?”强子豪爽地拍拍狗蛋儿肩膀,顺手拿起狗蛋儿的鱼叉,随意而有力地往水中一叉。
浪花千圈,但见鱼叉上,一只水灵灵的鱼被固定住,正努力挣扎扭动。
“小强哥,好厉害啊!”狗蛋儿惊讶地盯着甩动的鱼,“毛豆在家里呢,妹妹说兔子性子胆小身体又娇弱,不该拎着到处跑,会弄出病来的。”
鸢鸢害羞地躲在狗蛋儿身后,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惊讶而佩服地偷瞄强子鱼叉上的鱼儿。强子大大咧咧惯了,这才注意到狗蛋儿身后还有一个小小人,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娃娃。
“强哥哥。”许是被鱼吸引,鸢鸢揪着衣角从狗蛋儿身后走出来,羞涩地跟强子行简礼。
“这是……”强子一时有些迷惑,这女娃看着面生,似乎不是同村的,可又叫的出自己名,仿佛相熟。
不知怎的,他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仿佛自己大老粗的样子破坏了这样清秀的女孩的气质。
狗蛋儿见小强哥迷惑,赶忙出言提醒:“小强哥,是鸢鸢啊,如今搬到镇上去住了。”
“啊!是鸢鸢!小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儿。”
强子终归比他们大上几岁,又从小人高马大的,因此虽然只有十二三岁,他却爱装出老成的样子,总称狗蛋儿他们是“小孩子”。
鸢鸢是一年前搬到镇上的,但家里的搬迁计划早已谋划了很久。故从一开始,鸢鸢的生活就和普通农家女子略有不同。再加上她又是内敛的性子,不像一般小孩儿一样调皮活泼,所以朋友并不多。
狗蛋儿恰好和鸢鸢是表兄妹,两家人又离得近,虽说是远亲,加上近邻的关系,倒亲似一家人了。
他们两小孩儿自小混在一处,彼此不当对方外人,在狗蛋儿面前,鸢鸢也少了对外人的羞涩,更自然活泼些。狗蛋儿是个混小子,爬树下河调皮得紧,偏鸢鸢又乖巧,肯听话不惹事,两个人性子不同却互补,倒一直和和美美。
而自认为是“大人”的强子,和狗蛋儿他们的朋友圈并不相同。他也和狗蛋儿一处玩耍,但这样的相处更像是“带领弟弟”。鸢鸢怕生人,强子与她见面的机会就更少,只记得有个害羞的女娃娃,隐约有个印象。一年不见,一时间认不出真真合情合理。
不知怎的,看着鸢鸢好奇的眼神,强子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慌乱,男孩子们在水边光膀子再正常不过,可此刻的强子却觉得自己太粗鄙,污了女孩子的眼。他强装镇定,往水边挪,慌张套上外衫。
狗蛋儿看着小强哥的一系列动作,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好像平时的小强哥不是这样。细细想来,又好像没什么不对。他晃晃脑袋,驱走自己奇怪的感觉,和鸢鸢一前一后往岸边走。
鸢鸢仍和小时候一样,乖巧地跟在狗蛋儿后面,仔细地踩着石头缓缓过河。细瘦的小身板在风里飘飘荡荡。
刚穿好外衫的强子正好瞥见这一幕,他直接蹚水向前,大迈步走到鸢鸢旁边,将女娃抱起。
“小妹妹,小心湿了鞋。”是坦荡粗犷的嗓音,却带着孩子的单纯。
“谢谢强哥哥。”鸢鸢怕生,有些窘迫,但莫名觉得这个哥哥没有坏心眼,便乖巧地道谢。
听着鸢鸢软软的道谢声,强子心里倒升起一丝和帮别人不同的自豪。
到了湖边,早有几个小姑娘围上来,拉着鸢鸢去旁边玩水。她们的脸蛋都晒得通红,头发随意地披在肩上,被湖水和汗水打湿,显示出和鸢鸢完全不同的活力青葱。
鸢鸢内敛害羞,亲密朋友少,但这并不代表她被同龄人排斥。相反,一个温柔乖巧又常常微笑着的姑娘,在小姑娘堆儿里也是受欢迎。
更何况她手巧又大度,会在女娃们疯跑着的时候安静地坐在石头上守着大家的竹篮,不让它遗失。或是送些自己做的小玩意,不急不躁地帮她们梳顺乱七八糟的头发。
有了鸢鸢,那些小姑娘们更能毫无顾忌地玩耍撒欢,免去丢三落四被爹娘骂的担忧。还时不时会得到精致的小玩意。她不争不抢的,也不欺负弱小,让小姑娘们更乐意带上鸢鸢玩了。
鸢鸢并不孤单,只是孤独。她和这么农家女童如此不同,虽熟悉,却找不到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狗蛋儿和强子坐在树下,不远处传来女童们阵阵嬉笑声,几条被圈住的鱼儿在小水坑里艰难游动。
挖小水坑是村民们从古流传下来的捕鱼习俗,挖好了洞,再灌上湖水,就变成了个天然“容鱼池”。凡是捕到的鱼便直接扔在水坑里,它们便逃不走,又保持着原有的活力。临走时,挑拣些回去,其余的便扔回湖中,任它们繁衍生息。
狗蛋儿随手拨弄着水坑,光脚踩着湿润的泥地,有些心不在焉。第一次出门没带毛豆,虽说是为它好,心里倒是空落落的。他们休息了会儿,也有些无聊,又一齐卷了裤脚跑到湖边浅水处捉鱼去了。
“狗蛋儿,听说你最近在识字?学的怎么样了?”
强子屈膝弯腰全身紧绷,盯着水下光景,双手浸在水中,做出半拢的姿态,准备徒手摸鱼。他早驾轻就熟,身体虽调到蓄势待发的状态,语气却自然而放松。
“我才不想学嘞,大家都不认字,我学了谁能看懂?不过是多会写几个字。”
狗蛋儿正吭哧吭哧拿着鱼叉叉鱼,顾不上草帽歪到一边。他年纪尚小,也没小强哥那么强壮,不过是照猫画虎,只当玩耍罢了。
哗啦——狗蛋儿叉鱼的力道轻了些,只堪堪划破鱼鳞。到手的鱼儿用尾巴甩起浪花,挣脱向前游弋,湖水中升起一缕淡淡鱼的血迹。
懊恼地把鱼叉狠插至水下泥地,狗蛋儿失望地叹了口气,接着说:“今日初七,十五就要去见那个木老爷,要真被选上了,一个月才能回来一次。”
“别这么丧气,说不准你能光宗耀祖,中个秀才举人呢!到时候,可就不是和我们一样,一辈子侍弄着庄稼的人了。”强子天然乐观,他猛地收手,捉住了那只被狗蛋儿放跑的鱼儿。
狗蛋儿微微摇了摇头,没有接话。他看着在强子手里沾着鱼血,还有那种在强子手里猛烈挣扎却无法挣脱的鱼,居然意外地有些伤感。
为何伤感,他也不知。九岁孩童的世界很简单,还不懂太多弯弯绕绕。只是冥冥之中,好像隐秘地显示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自然之道。